第一百九十三章 朔方破

哪怕李弘益善攻城池关隘的名声早就传遍了关内，事情临到自己头上，韩遵这才收起了轻视之心。他原本以为只不过是李弘益为了名声自夸，或许河西的火器犀利，要知道峡石可是一座雄关啊！

韩遵正要催促韩逊快快引军前来，却收到另外一个坏消息：天德军南下了！韩遵顿时头晕目眩，他胆战心惊，突然觉得自己做的最蠢的一件事，就是平白得罪了河西！

李弘益入主凉州，韩遵看不过眼，非得三番两次地骚扰。在他内心底，对于从归义军出身的李弘益是极其瞧不上眼的，只觉得李弘益引胡骑东来，实在是个侥幸之辈。

况且李弘益数次隐忍，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只觉得自己有山河之险，李弘益软弱可欺，而且自己可保无虞。现在他终于对李弘益正视了起来，想不到李弘益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三军大军齐下。

去年韩遵攻打丰州，若不是李弘益派回鹘在后方骚扰，只怕天德军就不复存在了。李胜甲对李弘益很是感激，接连遣使送信送礼，表示万分感谢。

他对韩遵很是愤恨，这一次河西出兵朔方，李弘益自然是要通知并请朝廷行文，要求李胜甲出兵。李胜甲原本是不愿掺和到藩镇斗争之中，但是与韩遵有前仇，况且朝廷下了命令，于是很快便引兵南来。

三方势力联手，韩遵心中惊惧不安，但是又实在抹不开面子向李弘益投降，于是一咬牙，你要战我便战，大不了大战一场，胜负犹未可知呢！

他对长安的朝廷表面上虽然遵从命令，实际上却是学其他藩镇一般，阳奉阴违。韩遵也知道，自己若要向长安请罪，只怕皇帝也不会放过自己，毕竟今时不同往日，有河西镇撑腰，皇帝也未必给他这个面子！

李胜甲领天德军骑兵，沿着黄河，穿过了库结沙沙漠，他带领的是五千精锐骑兵，来得极快，已经逼近了定远城。而崇冈方向，虽然一时半会儿贺兰山回鹘达靼联军是不可能攻进来，却牵制了朔方的一万五千余兵力。

于是韩遵发现，自己竟然再没有多余的可用之兵前往北方支援了。朔方镇只有灵、盐两州，百姓人口多集中在灵州的黄河谷地，指望盐州出兵，匆忙间又要从哪里招募那么多兵力呢？

李弘益在鸣沙县北，大笑着说：“我当韩遵多大本事，一座峡石关，能捱得住咱们河西军的火炮么？”曹用行也颇为自豪：“天下攻城第一，非我河西军莫属啊！”

这并非李弘益自夸，峡石关扼守着灵州谷地的南端，若要攻灵武城，另外一条道路便是翻越回乐县东面的黄土高原。

河西一向是在保证百姓的生活基础上，优先发展军工，这一两年，阳妃谷的火药、火炮作坊又招了千余汉人工匠，扩大的产能和规模，再加上一年多的生产储备，足够李弘益打两场武功之战那样的大仗了。

峡石关临山沿黄河而建，很是雄伟。李弘益调集了五十门红衣炮，有充足的火药供应，他也不蚁附登城，只是命火炮昼夜不停连续发射，只用了两天，就将关隘的半边城墙炸塌了。

然后步骑齐发，一举攻下了峡石关，有曹用行分出的骑兵在后拦截，守关的军队士兵无一人逃脱。

他领着大军步步紧逼，韩遵无奈，再往后退就是回乐县城，一旦回乐县有失，整个灵州的精华地带就门户大开，任由河西的骑兵驰骋了。

他一天之内连续派出三支信使催促后方的韩逊速速带兵前来支援，李弘益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得知韩遵只有万余人，立刻逼了上来。

玉门军数次大战，渐渐成为了一支以火器为主的步兵军队，四千火炮手，五千弓弩手，五千骑兵，三千陌刀手，还有两千余盾手，兵额接近两万。

大唐制度，百姓是允许携带武器的，只是弩和铠甲不准民间私藏。而河西的民兵，主要练习的就是马术和弓术、刀术，这一次调集的四州民兵，有一部分就直接转到两军，成为了职业士兵。

只是祁连军的主力在删丹县，因此跟随前来的多为祁连军中的步兵。韩遵不敢与李弘益硬碰，峡石关失守得太快，这极大地打击了他的自信，只盼望着韩逊快些引灵武城集合的八千军队前来，自己才有足够的勇气与河西军对杀。

然而他等了两天，韩逊那里没有消息传来，曹用行又领骑兵东面绕道，朔方的探子探明消息回报，韩遵知道，河西这是要截断自己的退路啊！

是战还是退，手下众将争论不休，韩遵一时也没了决断。李弘益依旧引着大军，不紧不慢地前行。为了照顾火炮，他的行进速度并不快，毕竟灵州的官道不像河西，黄土路面对于体型硕大的红衣炮来说，并不是那么容易通行的。

然而韩遵决断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李弘益发动了一次夜袭，虽然韩遵的营寨扎得牢固，损失不大，却让韩遵知道，他不能再等了。

于是一场大战在回乐县南的一处狭长的山谷间展开。李弘益再一次地展示了河西军强大的攻击力，依旧是老一套战术，玉门军的火炮持续不断地发威，朔方军只坚持了半天，便崩溃了。

韩遵折损了三千余士兵，带着不到五千骑，仓皇向灵武城逃去。他实在没有想到，河西军的火器真的如传闻一般凶猛暴烈，看着后方紧追不舍的河西骑兵，韩遵来不及发出感叹，伏在马背上，落荒而逃。

战士毕竟要经过战争的洗礼才能不断成长，玉门军自成军以来，每次大战必在前，这让全军上下无论军官还是士兵，都有一种睥睨天下的强烈自信和自豪。李弘益看着士气满满的军队，心中骄傲无比，这可是他一手打造的强军啊！

他自言自语地说：“哈哈，老子只要A过去，朔方还不是轻而易举地拿下？”他仿佛又找回了大学时期和室友玩魔兽争霸的感觉。

韩遵在南方与李弘益交战失利，李胜甲在北方的攻势也很顺利。缅播高带领的贺兰山回鹘达靼联军最先发作，毕竟朔方镇本就是为了监视抵御他们的，所以崇冈方向吸引了足够多的朔方军力。

韩遵为了对付稍迟于崇冈方向发作的李弘益，将剩余兵力全部拉了出来，韩逊在灵武从其他县城调兵，总是需要部队集合的时间，这导致定远城防守空虚，被李胜甲骑兵突至，突破了防线，朝新堡杀来。

新堡是崇冈后方物资存储所在，若被天德军拿下，也不用打，只要坚持三五日，崇冈方向的守军就要断粮了。

韩逊已经不敢再派兵支援了，只是行文崇冈，要求那里的守军派出部分军队加强新堡的防守。他已经知道韩遵败了，此刻正在逃回灵武城的路上。

韩逊家族世代在灵州为将校，可以说是本地的武官世家，是超越普通地头蛇的存在。面临此种情况，不少本地将校世家，都找到了韩逊。

对于这些人来说，谁做朔方节度使不重要，反正都得重用自己这一帮人。现在韩遵得罪了李弘益，被河西引三路大军围攻，韩遵又大败了一场，明眼人都知道，朔方镇这一片天，要换了。

他们为了自己家族的利益，可以毫不客气地抛弃韩遵这个已经没有了用处的节度使，于是一同前来，准备说动韩逊，推举他为留后，再与河西议和。

韩逊有些犹豫，他觊觎韩遵的位置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他心思通透，知道魏博镇的情况，若自己真的被部下推举，开了朔方镇的先例，只怕即便自己的位置能够坐下去，也不会坐得长久。

然而节度使的宝座是多么大的诱惑，韩逊最终也禁不住，当即同意了。于是韩遵惊慌逃回灵武城中时，发现迎接他的不是原本忠心的下属，反而被韩逊等人囚禁了起来，韩遵顿时明白了。

紧追在后的李弘益，还未抵达灵武城，便遇到了韩逊派来的使者。当使者说明来意时，李弘益皱起了眉头，呵斥道：“我奉天子诏令讨不遵，朔方节度使一职，自有朝廷任命，何时有军士拥立的权力了？”

那使者讨好地说：“若国公保举韩将军为留后，得朝廷认可，朔方上下愿奉国公为主，效河中王珂事晋王，唯河西马首是瞻，战必当先，还望国公收纳！”说着递上了厚厚的礼物清单。

李弘益接在手中看了，眉开眼笑，说：“韩逊倒是会做事！好，我便允了！”那使者放下一颗心，心想：区区凉国公，不过如此！

河西军兵临灵武城，韩逊却不敢出城来见，只是一力邀请李弘益入城。李弘益也不傻，他还害怕李弘益翻脸呢！

李弘益见韩逊两次推脱，不由得大怒，对使者说：“韩逊不敢出来，老子便打破了灵武城池，他想为留后，便叫他出城见我！”

那使者唯唯诺诺而去，李弘益冷笑：“老子千辛万苦来攻打灵武，怎能叫韩逊从中得利？我看上的地盘，岂能轻易许人？”曹用行大笑：“玄宗朝清源县公王忠嗣为河西、陇右、朔方、河东四镇节度使，以我看，河西、朔方节度使，非十一郎莫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