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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 ,在路上
马文涛开着一辆借来的长城皮卡,在高速路上把油门踩到了底,也勉强只有一百四。而且这车也不知道用了多久,除了喇叭不响哪里都响。不过有什么办法呢,开车的都是雇员,车主都是老板,雇员谁会花心思给你保养呢?就好象前一阵子市政府拍卖一批公务用车,属于市委的帕萨特抢购一空,公安局的桑塔纳和东风扔在那里没人要。
如今煤炭市场不景气,向煤矿送货的人也少了,要不然,这车,还借不上呢。马文涛依稀记得自己在保卫科的时候,有的车一天能来矿上跑三次。
马文涛闷闷的抽着烟,走在慢车道上。快车道上,一辆又一辆的跑车从身边穿过,每一次超越,都像是一次在台下向胜利者的致敬。自己全家拆迁补偿的钱,对人家而言只是一辆车。为什么自己会活成这样?而且那还不是最高级的车,最高级的车,自己把全部家当都卖了,再加上这辈子不吃不喝,也未必买得起。
烟,一根一根的从盒子里抽出,把挡风玻璃都熏成了淡青色。马文涛手边的烟灰缸已经塞满了,便随手扔到了副驾驶的地上。反正,他也没必要太在意。座套已经脏的没了样子,到处都有烟头烫出来的窟窿。车子里一股汗臭混着油污的味道,逼的马文涛的烟,一根接着一根,根本不敢停下来。
马文涛上午八点半从梅城出发,下午才到了河北衡水的这家特种设备厂。由于武臣男和对方已经打好招呼,马文涛这一趟,就是个“司机”。对方把空压机在车斗里用吊带绑好,多余的话一句都没有,就把马文涛送出了院子。马文涛心里有些不满,因为对方对自己的态度,完全不是在接待一位老板,而仅仅是一个“司机”。
马文涛顾不得计较太多,手机里不断的收到武臣男的信息,一直在问走到哪里了?这次事态紧急马文涛也知道个七七八八。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已经不是祥云一份子的缘故,心里却无论如何也紧张不起来。而他之所以把油门踩到底,更多的,仅仅是一种习惯。
回去的路上,在一个服务区加油的功夫,马文涛去了一趟厕所。当他从厕所出来,发觉天色有异,虽然天色已晚,但是这头顶的天,像是被扣上了棉被,很难看到穿透的光线。再看车上的空压机,就那么暴露在空气之中。马文涛不禁开始担心,自己虽然不懂这个铁疙瘩在井下是干什么用的,但知道这个玩意儿一定是要通电的。既然要通电,自然是怕水的。
慌乱中,又冲回服务站,向员工们询问有没有大一点的塑料布,想要把机器遮盖一下。可惜这服务区,卖的东西只有简单的瓜果和饮料,塑料袋虽有,但是小的连马文涛的头也套不住。
马文涛心思虽乱,但目光依旧犀利,他想起,加油站的员工一定有雨衣。把车又开回油站,加油站的小伙子都呆了,这车明明刚才已经加满了,难不成是因为发现了问题,来找麻烦的?
马文涛下了车,拆开一包新买的中华就给小伙子递,把小伙子吓了一跳:“大哥,油站重地,禁止吸烟!”
马文涛拍了一下脑袋,自己都急糊涂了,怎么能想着在这上烟呢?一脸的堆笑,“小伙子,麻烦问你个事,你们这平时应该发的有雨衣吧?有没有那不穿的,旧的,破的,借我一件用用。”
小伙子见不但不是找麻烦,而且还有求于自己,不禁说话的嗓音都粗了,“有倒是有,你要干嘛?我们这的东西一般不让往外面借。”
马文涛感到空气中似乎已经弥漫起了一种湿气,卷起的阵阵晚风让他迫不及待想要离开,尽快回到祥云。“那啥,我不白要,要不你给开个价,我买一件行不行。不买新的,旧的也行。”
小伙子对着马文涛上下打量,看得出来,这人是真着急,而不是拿自己开涮。“有倒是有,就怕不合适啊。”
马文涛听到了转机就不肯放过:“没事,我不穿,我是想把后面的机器给盖住。我这回去还得开三个小时的车,万一路上把机器淋坏了,我这趟就白干了,还得赔钱。都是辛苦人,兄弟给帮个忙!”说完把手里的烟,由不得小伙子推辞,就塞进了他的衣服口袋。
“那你等一下吧。”小伙子看暂时也没人加油,向身后的一间黑乎乎的小屋走去。不一会儿,手里提着一个黑糊糊的东西,马文涛眼睛再好,也分不清这是什么。
小伙子把这个东西扔到了马文涛的脚下,从口袋里拿出马文涛的那包烟,直接扔到了马文涛的怀里,马文涛堪堪接住。“这是以前的一件破雨衣,后来没用了在库房扔着,时间太长了,又脏的不像样子。能用你就拿去,不用你替我扔了。就这样吧。”小伙子说完便去迎接一辆进站的半挂车去了。
马文涛一个劲的道谢,一直让小伙子觉得不好意思为止,然后才蹲下查看这个“黑疙瘩”。马文涛用两根手指捏起一个角,用力往起揪,发现这疙瘩分量可不轻啊!想着自己等一下还得盖机器,这手是保不住了,索性两只手一起抓住,就像渔翁撒网一样,潇洒的一甩。
“哗”的一声,这疙瘩就像被胶水糊住了一般,竟然没有甩开。马文涛仔细看,雨衣的胶皮,和一些不知名的脏东西已经黏在一起,用手去戳,感觉已经成了硬块。怪不得那小伙子说不合适,原来确实不合适。
但是病急乱投医,此刻活马也得当死马,马文涛踩着这脏兮兮的雨衣的一角,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扯另一角,希望把这个“疙瘩”扯成一个“片子”。
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马文涛憋得满脸通红,感觉弹尽粮绝之时,“啪”的一声,就像是一块塑料被掰断了一样清脆,这个疙瘩终于展现出一件雨衣应有的风貌。但是,确实太脏,上面糊满了碎纸、塑料、扫帚苗。
马文涛似乎感觉到脸上接触了一滴雨水,着急打开了挡板,拖着雨衣跳上了车斗。虽然这台空压机并不大,马文涛把雨衣彻底展开,也不可能全部都盖住。就像是面对一个“甲”、“申”、“由”这样的问题,不可能头尾兼顾。
马文涛依稀记得,厂家的人告诉他比较严实、比较重的这一头是压缩机,千万不要磕了碰了。便试着把这里尽量套严实。但是在套的时候,又发现自己还缺工具,必须得把雨衣固定住,不然一阵大风就吹得无影无踪了。可是眼下真的什么也没有。
马文涛只好跳下车,又去找那个小伙子,问问看有没有细铁丝。可惜这只是个加油站,并不是在祥云,不可能什么都找得到。后来又去超市找到一点塑料绳,而在马文涛再次跳上车斗的时候,天就像漏了一样,把一盆巨大的雨水,狠狠的扣到了大地上。
马文涛顾不得自己,慌乱中还打错了一个结,本想把车停到油站下,可惜里面又等着几辆半挂,愣是让他无处可躲。自己能淋,可机器万万淋不得。只好憋着这股气,站在雨里和时间较劲。也听不见后面的那个加油小伙子让他进来先避避。
十几分钟,马文涛把雨衣系紧了,用力的扯了两下,确保没有纰漏。这才赶紧跳下车,把挡板扣好,也不顾衣角不断滴出的雨水就那么湿嗒嗒的坐进了车里。
在路上,也就顾不得那么多讲究,从副驾驶的储物栏里,拿出那条擦玻璃的脏兮兮的毛巾,简单抹了一把头上的雨水,确保它不在开车时掉进眼里。然后双手用力在毛巾上搓了搓,但是指甲缝里的黑油,还是留了下来,就像印染过的一样。
马文涛启动了车,这会儿就期待一阵暖风,给自己湿透的身体带来一丝安慰。结果在路上行进了半小时,空调里吹出的依旧是冷风。倒是把玻璃吹得明亮,把马文涛的脑子吹得格外的清醒。恨得马文涛对着空调的出风口狠狠的拍了两巴掌,嘴里还恨恨的骂着:“妈了个逼!都学会欺负老实人了!”
山西的高速公路不同别处,多数是在山中的隧道中穿过,在山腰间转来转去,在山坡上起起伏伏。也正是这群山的环抱之下,山里的空气,又冷又湿,马文涛此刻最后悔的,就是刚才没有冲一杯热乎乎的奶茶。幸好手里还有烟,虽然在雨里的时候,淋湿了一点,但还是让自己喉咙里积聚着一股热量,让他不至于颤抖。
山里的雨有时来的急、来的狠、来的猛,但同时,去的也快、去的也尽、去的也柔。马文涛开出一小时后,雨刮器自己停了下来。马文涛紧张的心也不必在雨幕中探索,也静了下来。但是静不下来,因为手机的“滴滴”声,时刻在催促他尽快回到祥云。
马文涛看了一眼手机,连信息带未接来电,一共27条,全部是武臣男。此刻,一种说不出的孤独和寂寞在雨水中蔓延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