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五行降魔塔
五更天的时候,来了两个老妈子,替唐小七梳洗打扮,换上新娘的衣服,蒙上盖头,再过一会儿,新郎官就要来迎亲了。
唐小七撵走了两个老妈子,愤怒的将盖头丢在地上,嘴里骂着康为民,刀横在了脖颈,泪水将脸上的胭脂冲成了花。
就在她狠心要割下去的时候,后窗嘭的一声响,钻进了一个人。
来人一袭黑衣,轻纱遮面,又高又壮,唐小七吓了一跳,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横刀在手,道:“什么人?”
“小七,嘘……”
“康……”唐小七差点惊叫出来,康为民的大手堵住了她的嘴。
“先别说话,赶快跟我走!”康为民低声说道,拉起唐小七爬上后窗。
唐小七万分惊喜,将头饰和新衣扯掉,跟着康为民穿过后窗,她这才看到,后院里倒着几个家奴。
两个人借着夜色逃出了张府,一路上非常顺利,逃出了城。
唐小七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们一直跑到了月霜湖的码头,才隐隐的听到身后有马蹄声,康为民附身趴在地上听了听,声音不远了,可是眼前是宽阔的月霜湖,已经无路可逃。
码头上凄凄冷冷,只有铁艄公的小船在湖面上飘飘荡荡。康为民来不及细想,拉着唐小七跳上了小船,可是仔细一找,却没有船桨,两个人一下子傻眼了。
惊乱中,唐小七指着湖面尖叫道:“船动了……动了!”
康为民定睛一看,小船果然在动,速度很慢,却是已经离开了码头。抬眼去看,张府的家奴纵马驰骋,沙尘满天。
康为民长出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小船上,显然他累得不轻。唐小七围着小船查看了半晌儿,也看不出来,小船并没有什么特别,为什么自己会动?
“为民,它怎么会动呢?”
康为民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
唐小七不安的坐下来,抬手给了康为民一巴掌,接着是暴风骤雨般的拍打,她一边打一边哭,委屈的泪水打湿了衣襟。
康为民也不反抗,任凭唐小七捶打,最后他一把抱紧唐小七,轻抚着她的头,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来晚了!”
唐小七趴在康为民的胸膛,破涕为笑,道:“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呢!”
“怎么会,我还要娶你呢!”
“呸,还想娶我,我差点就让别人娶走了!”唐小七柳眉倒竖,怒道:“这段时间你干嘛去了,为什么招呼也不打就走了?”
康为民笑了笑道:“回了趟无染寺,去见不觉大师!”
唐小七愣了一下,凝眉道:“为了你爹的事儿?”
“嗯!”康为民点了点头,道:“我爹不是叛徒,他是英雄!”
唐小七不知该说什么,沉默不语。
“小七,很多事儿,都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的多,如果有一天,你最信任的人成了恶人,我希望你能坦然接受。”
唐小七冰雪聪明,立刻明白了康为民话里的意思,怒道:“为民,我不允许你诬陷我干爹,虽然他杀了你爹,可是他也救了你!”
“不!”康为民否认道,“很快你就会明白了!”
天光大亮,巫阴山越来越近,唐小七生气的坐到船尾,不理康为民。
小船靠在巫阴山脚下的一处码头上,康为民跳下船,举头望着高耸入云的巫阴山,心事久久不能平静。
眼前的码头很大,比月霜湖前的码头还要大上两倍。从码头通向巫阴山的石阶隐没在树丛中,石阶上苔藓很厚,显然很久很久没有人来过这里了。
康为民将唐小七扶下船,两人不约而同的又看了看小船,简直太神奇了,这小船竟然能自己飘到巫阴山。
康为民拉着还在生气的唐小七,小心翼翼的踏上石阶。
“小七,你别生气了,你看这里多美,简直是世外桃源,咱们就在这儿成亲吧!”
“呸!谁说要嫁给你!”
康为民笑着没言声,拉着唐小七爬到了山顶。
山顶耸立着一座五层青砖蓝瓦的宝塔。塔高约十丈,塔身分为塔座、塔身和塔顶三部分。底座高约一丈,宽约两丈,塔的四面雕刻着泰山图形装饰;塔顶高约一丈,四角斗拱,四面雕刻着精工细作的虎狮豹熊四兽图案。塔身高五丈左右,分为金木水火土五层。整个塔身精巧玲珑,造形壮观,巧夺天工,精妙绝伦。因塔身有金木水火土五层组成,故名五行降魔塔。
康为民一阵惋惜,眼前的宝塔花了十万两白银,却废弃在巫阴山上,这可都是民脂民膏,二十年前,吏城县不知有多少人食不果腹,却要掏出这么多钱修建五行降魔塔。即便是修了塔,大清还是亡了。
看着掩映在苍松翠柏中的五行塔,康为民似乎看到了一个个瘦骨嶙峋的百姓,他们勒紧腰带,献粮、卖家,凑钱解决被盗的塔银,可能还会有很多人因此而死,康为民紧紧的攥着拳头,却不知该恨谁。
唐小七没有那么多感慨,她围着五行塔转了一圈,发现了一个问题,这座塔并没有门,也就是说,塔有五层,却根本上不去。这让她很是失望,她本打算进去看看里面是个什么样子呢。
两人正围着塔奇怪,忽然从树林里传来了响声,唐小七顿时紧张起来,该不会有什么野兽在此出没吧。
时间不大,只见走出来了一个老者,老人家仙风道骨,腰杆笔直,捋着胡子笑道:“康大人,七小姐,你们也来了?”
唐小七定睛一看,吓得浑身颤抖,两只手紧紧的攥着康为民的胳膊,“高……高八斗!”
康为民轻轻拍了拍唐小七的手,道:“不要怕,那是高老爷!”
说得容易,唐小七哪能不怕,“这大白天的也有阴魂?”
康为民闻听,和高八斗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起来。
康为民道:“小七,你不要担心,高老爷本就没有死!”
高八斗确实没有死,当日,康为民闯进高家,那黑衣人正准备行凶,冷不防康为民闯了进来,所以手头上失了准星,梅花镖打偏了,并没有打中要害,高八斗集中生智,要求康为民隐瞒真相,他喝下归息散,扮作死人。
康为民支走所有人,替高八斗处理了伤口,然后隐瞒了真相。高八斗下葬后,他偷偷的将高八斗救出来,藏在了观音庙的石屋中。后来的夜审阴魂,其实是康为民和高八斗一块演出的一场好戏,目的就是为了揭开康九公惨死的真相,同时也揭开玲花的真实身份。之所以不敢堂而皇之的大胆说出,是怕幕后之人杀人灭口。
唐小七听闻真相,呆住了,幽怨的眼神剜了康为民一眼。
康为民假装没看见,对高八斗笑道:“高老爷,你怎么也来这儿了?”
“哎,别提了!”高八斗叹息一声,道:“你夜审阴魂之后,就有人把我的坟刨了,幸亏你当时机灵,扔进了一具死尸,不然他们早就找到我了。前几日,突然有人打开了观音像后面的青石板,将我拉了出来,将我送到了小船上,然后那小船自己晃晃悠悠的来到了巫阴山,我以前还不信张麻子说的,有会自己动的小船,现在总算信了,真有这东西。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也没船回去,我只能呆在这儿。对了,你们俩怎么来了?”
康为民毫不隐瞒,将自己打算了唐小七私奔的事儿说了,高八斗闻听哈哈大笑,羡慕康为民和唐小七一对儿郎才女貌。
高八斗拉着康为民和唐小七来到一处山洞,这儿是高八斗临时找的居所。
简单的吃了些野果之后,康为民和高八斗说了很多,还特别提到父亲康九公,当他说完张百岁说康九公是叛徒之后,高八斗大为光火。高八斗气愤的打开了话匣子,倒出了藏了一肚子的秘密。
二十多年前,张百岁带人二次进山剿匪,虽然惨败,却凯旋而归。高松年问起康九公的下落,张百岁说康九公就是通匪的叛徒,没见到尸体,不知道是死了还是逃了。第二天下午,康九公突然来到了高府的后门,他浑身血迹,身形已经开始摇晃,他将杜雨溪交给了高松年,并让高松年想办法周全孩子长大成人。可是,他刚走出去没多久,就被抓了去,张百岁一口咬定康九公是叛徒,将其杀害了。
高松年痛心疾首,怎奈自己已经是自身难保,更没办法营救康九公。思来想去,高松年打发下人远去无染寺,向不觉大师求救,不觉大师下山救下了康为民,而康为民的母亲不相信康九公是叛徒,更不愿独活,偷偷的上吊自尽了。
高八斗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敢怒不敢言,二十多年来,一直隐忍,总没有机会说出真相。
高八斗说完,颇有深意的看了看唐小七,唐小七自然明白高八斗怕什么,她凝眉道:“高老爷,既然你说康伯伯不是叛徒,那么为何会被害呢?”
高八斗沉默了好半天,道:“我猜测,应该是为了塔银,也是为了掩盖真相。”
“什么真相?”唐小七用咄咄逼人的口气问道。
高八斗不假思索,道:“真正的叛徒应该是张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