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4 丫鬟玲花
康为民满腹狐疑，照理说，王瘸子挖尸的目的就是要卖，那么他对去哪儿挖坟，挖谁的坟，死者多大，都应该一清二楚，他不会犯那么低级的错误，去挖一个五岁的小女孩的坟。更奇怪的是，杜雨溪都死了一年了，王瘸子为什么还去挖她的坟？
还有就是，是谁挖走了王瘸子的尸体呢？
康为民带着一肚子疑问再次来到杜家坟，一座座墓碑看过去，他的心突突乱跳，杜家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在同一天死了九口，墓碑上的死亡时间是一致的，光绪二十三年六月初八。
他找到杜家族长杜生明，问起杜家的事，老头长吁短叹，告诉康为民，光绪二十三年六月初八那天，老太太陈氏带着一家九口上吊自杀，就死在杜家客栈里，从那个时候开始，杜家客栈便荒废了，变成了鬼屋，再也没人敢去。
说起原因，话就长了。
杜生明回忆道：“二十多年前，从京城到济南府的官道必须经过杜家湾，于是杜敬平就在杜家湾旁建了一座杜家客栈，专门招待过往的客人，生意非常好。光绪二十二年，巫阴山的土匪下山打劫了朝廷拨给吏城县的塔银，事发地点就是杜家客栈，二十万两塔银不翼而飞。朝廷怀疑杜敬平是土匪的帮凶，因此下旨灭门，幸亏县太爷张百岁从中斡旋，灭门改成了男丁全部砍头，杜敬平和两个儿子被杀。
从那时起，官道也改了，不再从杜家湾经过。杜家客栈没了生意，老太太陈氏没办法，一家人还要继续活着，就张罗着招了个上门女婿，可是没过上一年，可能是日子太苦，加上心中委屈，所以老太太带着一家人一块悬梁自尽了。
杜生明没多说原因，可是康为民大概也猜到了，杜敬平死后，家里全是女人，村里人一定经常欺负她们，陈氏被逼无奈才选择了自杀。
说起王瘸子挖尸的细节，杜生明说，埋了杜家九口之后的第三天晚上，村里有个醉鬼，走到杜家湾，听见了坟里有动静，酒吓醒了，回村里说，杜家坟有人挖尸，村里人不信，于是就组织了一群男丁去看看，正巧抓到了盗尸的王瘸子，扭送到了官府。因为王瘸子没挖开棺材，加上有慈恩道观的道姑给他说情，所以判罚的不重，只是打了几十板子，事情就那么过去了。没想到的是，王瘸子因祸得福，在云霞道姑的撮合下，竟然入赘到了张福的家里，成了张福的女婿。
康为民听完，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心道：应该从那个时候开始，王瘸子就和云霞道姑在一起盗卖女尸，然后卖给配阴婚的人了，不然云霞道姑怎么会舍得将自己的妹妹嫁给一个盗尸贼呢？这么一想，他全都明白了，为什么近二十年来，吏城县频频出现女尸被盗的案子，根源应该都在云霞道姑身上，这个女人不简单，什么都敢干。
康为民离开杜家庄，回到杜家湾旁，荒草遍野，杜家客栈掩映在草丛中，显得无比的荒凉。忽然，他看到杜家坟上空，飘起一股青烟，弯弯袅袅散入晴空。定睛看去，有人正在杜家坟冢前烧纸。康为民心里一阵奇怪，杜家老小十三口都死了，怎么会有人烧纸？此人会不会就是挖走王瘸子尸首的人呢？
康为民想着，迈步来到杜家坟前，只见一个老妇人，身穿青色长衫，头戴一块花布头巾，她跪在一块墓碑前，墓碑上刻着：杜敬平之妻陈氏。老妇人一边烧纸一边在低声叨念着什么。康为民没有去打扰她，一直默默的看着，隐约听到老妇人道：“夫人，二十年啦，一直没来看你，千万不要怪我，今天多给烧点纸钱，算是赔罪了！”
过了有一炷香的功夫，老妇人站了起来，道：“康大人也来祭拜杜家亡灵么？”
康为民一惊，这老妇人连头也没回，怎么知道背后有人，竟还知道自己的名字？
“大娘，在下康为民，路过而已！”康为民不安的答道，“敢问您是？”
“我叫玲花！”
康为民吓了一跳，倒退了两步，晃了晃脑袋，怎么会这么巧？她也叫玲花。
“我是杜家的一个丫鬟，你不用怀疑我，就我这身子骨，估计也背不动那么沉的尸体！”玲花道。
康为民的心突突的跳，这老妇人好厉害，自己想什么她都知道。康为民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他想看看老妇人长得什么样子。
老妇人似乎洞察康为民的心思，猛地转过头来。她五十多岁的样子，脸色红润，一道连心眉特别浓重，乍看上去，还挺吓人的。
康为民吞咽了一口吐沫，浑身不自在起来，玲花直勾勾的看着他，像是要看透他的心一样。
“大娘，听说老夫人带着一家九口上吊自杀，你可知道为什么？”
玲花目光凌厉，凝望着杜家客栈好半天，才道：“被人逼的。老爷死后，夫人带着一家人很难熬，村里人看不起她们，排斥她们，欺负她们。夫人觉得家里不能没有男人，于是张罗着招个上门女婿，可是谁都知道杜家犯过罪，没人愿意来。后来这上门女婿还是张百岁给介绍来的，他叫李江海，开始还行，家里家外什么活都干，挺勤快的，可是后来可能是家里人太多，他一个人也养不活，所以慢慢变得懒了，在外面吃喝嫖赌，什么都干。老爷走的时候，家里还有点儿钱，不到半年就被李江海祸害光了，夫人不给他，他就打人，连老夫人也不放过。就那样熬了不到半年，家里穷得叮当响，饭都吃不上了，村里的人虽然同宗同族，可是谁也不愿意救济，夫人没办法，含泪带着一家人上吊自杀了，真是可怜啊！”
玲花说着，扭过身去继续烧纸，她一个一个坟头烧过，烧完之后，踉跄着步子走了。
康为民站在杜家坟地里，半晌儿没挪动步子，他有一种特别奇怪的感觉，这个叫做玲花的老妇人实在是太诡异，如同幽灵一般。
正当他迈步向外走去的时候，他一眼扫到一块掩映在草丛中的墓碑：丫鬟玲花之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