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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奇怪的道人

作者:昭阳大渊献 | 发布时间 | 2018-01-10 | 字数:3168

姑臧城的城区改造,最先拆除的是城南的六个大坊。吐蕃和温末时期,这里主要是汉人的居住区域,由于民族压迫,这里成为了贫民窟。

李弘益入主凉州,看到这里乌烟瘴气、鱼龙混杂,治安十分的差,是姑臧城出了名的难治理。因此李弘益首先对这六个大坊进行了整治,拆除了一大批危房、棚户区,然后顺势把坊墙也一并拆除了,重新规划了街道小巷。

如今汉人的地位已被提高,再加上各大作坊主要雇佣的都是汉人工匠百姓,迁出了一部分居民,整个区域内焕然一新。

唐玄宗时期,曾经命令天下各大州县都要有一座开元寺,只是姑臧这一座开元寺香火不及鸠摩罗什寺,也就渐渐被荒废了。

虽然唐朝皇帝以老子李耳为远祖,崇尚道教,但是还是颇有几位皇帝崇佛的。河西佛教昌盛,唐玄宗时天下有佛寺近六千余座,僧侣尼姑等近百万,而道观不过千余,道士仅有不足两万。

虽然经过唐武宗会昌灭佛,拆毁寺庙四千余,近些年来佛教又渐渐发展了起来。李弘益曾在河西做过统计,如今河西八州之地,寺庙便有近千,僧尼差不多有七八万。

李弘益对于宗教的态度并不算极端,他原本一直是不愿与佛教有任何瓜葛的,毕竟外祖父张议潮起兵当年,多受沙门协力。只是河西的寺庙多占良田,这可是对他要推行的“均田制”是一种很大的阻碍,因此强令各寺院退回所占田亩,得田地约百万亩。

乱世佛教一向容易盛旺,因为人民百姓把对美好治世的向往都寄托在虚无缥缈的宗教情感之上。李弘益觉得这种思想太过于消极,因此严令管理宗教事务的礼曹,对寺庙的修缮、僧尼出家的人数控制得极为严格。

至于那座废弃的凉州开元寺,也被他让了出来,引来了一帮崆峒山的道士,改建成了道观,并且请韦庄题字,命名为凉州崇真观。

崇真观就在城南大宁坊,李弘益四人骑了马,缓缓而行,身边左右不远不近地跟了三十多名便衣护卫。

韦庄早年家境贫寒,生活很是艰苦,到了凉州之后,李弘益多有照拂。河西制度,对于官吏贪腐抓的很严,甚至不许官员随意以题字、为人润笔、写墓志铭等赚钱,但李弘益唯独特许韦庄,可以以此为谋财的手段。

他不喜欢直接赏赐,毕竟他本身也没多少钱,只是想到杜甫的遭遇,又看到了韦庄、杜荀鹤等诗人的生世,只觉得这帮文人过得也忒惨了,因此也就命监察司、侦骑司和刑曹等网开一面。

制度总是从特例被破坏的,李弘益也知道其中关节,因此他一面给官吏增加俸禄,一面以商会、作坊等入股的形式,让官员人等将家中余资都投入其中,好歹也能够补贴家用。

崇真观的香客并不多,毕竟道教在河西不是主流。韦庄看了一眼自己所题写的道观大匾额,说:“季端的冲茶法流传民间,此间的道人颇得几分季端的真传,不若去观中品一香茗,如何?”

李弘益点点头,说:“好啊,便依韦公的意思。”一行人下了马,俞长元和周延鹤两人带了四名亲卫,在后面跟着,朝观内而来。

道观有两种性质,一种是子孙庙,也就是庙产有专属的门派,由师徒代代相传,可以继承;另一种是丛林庙,属于天下所有道众所有,不允许收徒,庙产也不能继承。

崇真观属于第二种,是由官府出面,延请崆峒山道长,前来常住,并负责庙务的日常管理,任何派别的道教法裔弟子,只要持有官府发放的度牒,证明其身份,都可以前来借住。

李弘益等人在三清大殿内恭敬施礼上香,又叫俞长元赠送上了香火钱,然后便被一名知客道人引到了别院小歇。

刚穿过月洞门,便见院子里一座亭榭,其中一位道人盘坐在蒲团上,穿白襕角带,背一口长剑,口中念道:“三千里外无家客,七百年前云水身。”

那知客道人忙说:“这位是从终南山来的隐居道人,道法高深,诸位善信,若是有意,可以与老爷谈玄。”

道士的称谓,对于普通香客称为“十方善信”、“众信”,对于年老的道人则称“某老爷”、“老修行”等。

李弘益点点头,说:“甚善!”于是也到亭中坐下,那知客道人自去招呼道童端来茶水。李弘益看了一眼那盘坐的道人,长须飘飘,身材宽长,大约四五十岁,一派仙风道骨,很是有气度。

他朝那道人一拱手,说:“这位道长好!”那道人微微一笑,看到道童端来茶具,说:“知客,便由贫道为诸位信客上茶吧!”

李弘益不遗余力地推广冲茶法,这些年总算是普及开来,从归义军到河西,再到长安,很得官员文人们的推崇。长安毕竟是天下名都,这个法子也渐渐流传到关东乃至江南。

熊乐玄家里就是大茶叶商,他很早就对冲茶感兴趣,询问打听之后,把李弘益所说的炒茶法传回家中,因此关中河西的炒制茶叶,都被他家所垄断了。

这道人冲茶的法子繁而不琐,行云流水一般,倒是很像后世的功夫茶,一座小小的红泥小火炉,一整套二十四件陆羽所发明的茶器,被他轻轻地一一用来。

李弘益端起小盏,轻品了一口,赞叹道:“好茶,好手法,齿有余香!不知道长在茶水中加了什么佐料?”那道人大笑:“听闻冲茶法乃是河西凉国公所传,贫道在终南山中,亦好简单的苦茶,最是修养心性。吾来姑臧月余,学了本观道友的手段,至于其中加了什么,贫道却不愿说破!”

他看着李弘益,眼神中带着说不出的神采,似乎已经看出了李弘益的身份一般。李弘益饮了一盏,问:“不知道长如何称呼?”

那道人说:“吾回道人是也。”韦庄等人都微笑不语,李弘益奇道:“道长这称呼却有趣了。道长自终南山而来,不知俗家何处啊?”

回道人念道:“四海孤游一野人,两壶霜雪足精神。坎离二物君收得,龙虎丹行运水银。野人本是天台客,石桥南畔有旧宅。父子生来有两口,多好歌笙不好拍。”

李弘益听的云里雾里,他不懂道教经典,虽然看过一些书籍,终归是不感兴趣。倒是王贞白听了,好奇地问:“莫非道长是神仙么?”

回道人微微一笑,却依旧盯着李弘益,说:“非神亦非仙,非术亦非幻。天地有终穷,桑田几迁变。身固非我有,财亦何足恋。曷不从吾游,骑鲸腾汗漫?”

这回李弘益终于听明白了,他大笑起来,说:“莫非道长以为我有修仙的资质么?我还年轻,况且心热功名,若能效李国公,为天下出力,这才是入世的法则,青山白云虽然好,我却不愿超凡脱俗呢!”

回道人拍手说:“甚好,若善信能坚守此心,成就一番事业,也未可知呢!昔年我尝作诗一首,善信可以一听:虎将龙军气宇雄,佩符持甲去匆匆。铺排剑戟奔如电,罗列旌旗疾似风。活捉三尸焚鬼窟,生禽六贼破魔宫。河清海晏乾坤净,世世安居道德中。”

李弘益叹道:“惟愿天下一如道长所言,河清海晏,乾坤平静。”回道人站起身来,说:“言谈至此,可矣。他日若有机缘,再与诸君共会吧!”

他洒脱地朝院外走去,一面走一面高歌:“落魄且落魄,夜宿乡村,朝游城郭。闲来无事玩青山,困来街市货丹药。卖得钱,不算度,酤美酒,自斟酌。醉后吟哦动鬼神,任意日头向西落。”

闻听声音渐消,熊乐玄笑着说:“若是都如这位道士一般洒脱悠游,平生倒也快意!只是未免太消极了些!”

李弘益很是赞同,说:“却是如此,人各有志,道长的潇洒我辈却是学不来的!”他对韦庄说:“茶已饮了,咱们再去走走?”

几人出得观外,韦庄这才说:“德宗神武皇帝朝,礼部侍郎吕渭之孙,柳河东之侄,何至于斯呢?”柳河东便是柳宗元,李弘益还没反应过来,说:“韦公认得这位回道人?”

韦庄说:“回字双口,双口亦是个吕字。听闻吕渭之孙吕岩咸通年间中第,曾任两县县令,黄巢乱长安,乃携家归隐终南山,修习道法仙术,或许便是此人吧!”

李弘益听得耳熟,说:“吕岩,这名字很熟啊!”熊乐玄在一旁说:“吕岩字洞宾,莫非韦公说他便是吕仙么?”

李弘益一阵头晕目眩,恍然大悟,急切切地说:“原来是吕洞宾!”跳下马来便朝观内奔去,拦住先前那知客道人,问:“刚才那位回道人可在?”

那知客道人说:“老爷独身一人前来,只带了一口宝剑,方才与客人谈话,便已经离去,不在观中了!”

李弘益跺着脚,便要往里寻找,他不信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一个大活人说走就走了。韦庄等人追了上来,说:“季端,莫不是要追随吕道人而去?”

李弘益这才冷静下来,笑了笑说:“毕竟缘薄,我也无意出家,走吧!”他怅然若失,到最后也不知道,这位究竟是个江湖骗子,还是真的传说中的“八仙”之一。

昭阳大渊献 说:

八仙之一的吕洞宾,原名吕岩字洞宾,出生时间有几种说法 。本文采用《唐才子传》所记载的说法,吕岩在咸通年间(公元860~874年)中第,黄巢占据长安兵败(公元884年)后,吕岩隐居终南山,距离本文所处的年代,大约在十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