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借势
平帝天赐七年(1216)七月初二，【建威城】
望着城下连绵的营帐，那是陈国的大军，共有二十万左右，仅仅用了半年时间，陈国就从甫阳关一路攻到了建威城，一路上破七座城池，斩二十八名大将，唐国损兵超过三十万，十二贲卫尽末，而陈国，最初的十万大军变成了如今的二十万。
西门澄站在建威城墙上望着这一切，感慨不已的说道：“肖大人，您也许不知道，现在我们唐国虽然还有二十万将士在守卫建威城，但是这二十万人有一大半都是十场战争中逃出来的残兵败将，另外的一小半，则是刚刚强征来的新兵，从没上过战场。
现在整个建威城都沉浸在一种悲哀当中，我们唯一不确定的是陈军何时会攻城，朝堂上那些大臣们也已经不敢叫嚣了，在唐国军民心中，苏郄这个名字已经与魔鬼无异。”
一旁的肖蟠不动声色，仔细看了一下城头上的守军，果然如西门澄所说，都是一脸的畏惧和恐慌神态，士气低迷至此，恐怕不用打，建威城里的人就先内心崩溃了。
连战连捷，十场胜利带给陈国的可不单单是增加了十万大军，而是昂扬的士气，恐怕苏郄在陈军的内心已经变成了无敌的化身了，“难道不能找人刺杀苏郄么?”肖蟠很快想到了这个关键所在!
西门澄翻了一下白眼：“我们找了天玦，找了月幽，派了不知道多少次杀手，想去杀掉苏郄，可是呢?每一次派去的杀手都以失败告终。而且令人恼怒的是，每次苏郄似乎都会料到我们的每一步布置，让我们处处受制。每次杀手派出去，第二天就会把杀手的人头连着劝降书送回来!
虽然我们的将领都没有被劝降的，但是每一次这种内心的恐惧就要加深一层，反而自己的士气被耗干净，所以后来我们也干脆不派杀手了。”无奈的说完，还摇了摇头。
肖蟠这才听出这个苏郄的不凡之处，如果仅仅是刺杀失败那也没什么，可是次次都失败，还都被人家算准了，再加上十场大胜，这种心理打击恐怕是最让人难以排遣的。
但是肖蟠可不仅仅是出出主意而已，作为此次前来救援唐国的指挥使，他肩负重任，洪宪增领兵去攻击阳国，而他的任务就是守住唐国，虽然带领的是一帮初次上战场的村夫莽汉，但是他始终坚信自己能获得胜利。
“西门公子，可曾听说过五鸦?”肖蟠问道。
“乌鸦?不就是一种鸟么?”西门澄奇怪的问道。
肖蟠笑了一下：“不是乌鸦是五鸦，那是五个杀手，五个非常有特色的杀手!”
“奥?有特色?有什么特色?”西门澄忽然来了兴趣。
“如果西门公子想要找他们可以通过天玦找他们。”肖蟠答道。
“是天玦的人么，不过天玦好像没有交五鸦的杀手啊!”西门澄有些不快，这个肖蟠竟在他面前故作高深。
“五鸦专门接天玦干不了的活!所以天玦就让他们挂了天玦的招牌!但是五鸦就是五鸦，他们跟天玦不一样!”肖蟠回答说。然后说完转身离去，临下城墙前又转过头对西门澄说：“听说是有人花重金让五鸦杀了陈国公陈広!”西门澄一听这话，心头一颤。
建威城四门酒楼位于北城四大牌坊附近，这里是建威城的商业区域，北边水闸直接连着沧河跟京畿运河，东来西往的货商都要从这里转运，因此繁荣异常，四门酒楼更是龙蛇混杂之地。
在这里做买卖的多是梁国商人，虽然唐国正在打仗，可是这些梁国的商人却不怕这些，有的人倒腾武器物资，赚的就是这刀口舔血的钱，有的人两边卖，既卖给唐国武器，也卖给陈国粮食，很多国家却也默认了梁国商人的这种行径，反正彼此提供了方便，只要不涉及军情刺探，大家还是能做点生意的，毕竟都不容易。
宛城商会虽然没有像永祥商会这么大的规模，但是宛城商会数量众多，宛城人从小就开始跟着父辈出门行商，从最小的脚商做起，凭着强韧的毅力和耐力，凭着对于财富的渴望，凭着天生的商业嗅觉，他们混迹在这三界之中，南来北往，东西横亘，水路开通后的便捷，宛城商人更是如鱼得水。
庄炜、庄烨两兄弟就是无数宛城商人中的代表，两兄弟从小就跟着家族里的长辈行商，从小货郎开始就走遍了大江南北，虽然年纪不大，却都是有见识的人，这回陈国跟唐国开战，他们是最早参与到战争物资买卖的生意中的，看着两人辛苦努力终于化成财富，两兄弟也是兴奋不已，尽管每天都很劳累，但是值。
今天他们又刚刚从京畿运河调来了大批的粮食和武器，跟唐国的采办交接好，领了钱，准备休息一晚再回，就来到了四门酒楼入宿。跟挣钱的能力相匹，兄弟俩也喜欢更好的享受，只要有条件，出门就住最好的店，吃最好的菜，喝最好的酒，四门酒楼那就是最好的酒楼。
可是今天情况有些不妙，四门酒楼竟然客满了!两人这些不乐意了，冲动的庄炜大声的拍着掌柜的桌子道：“吴老板，咱们兄弟可是早就关照过你了啊!两间客房准备好，你不是不知道咱们商会的到达日期，你怎么敢把房间让给别人呢?老子可曾亏过你一分钱?”
吴掌柜的也是有苦难言，但是毕竟是他把房间让给了别人，只好告饶地说：“两位，两位别生气，小老儿也是有苦难言啊，这样吧!我把自己住的房子收拾好了，让两位客官免费住，行不行?”
“啪!”一声巴掌拍在桌子上，庄炜大声说：“不行，大爷我会亏你钱么?我还就非得要那两间房，你快说，到底是谁占了我们的房，再不说实话，老子就把你这破酒楼给拆了!”
刚想拎起吴掌柜要打，一根筷子就插在了庄炜的手掌上，疼得庄炜大声咋呼起来，本来庄烨正在一边坐着喝茶，看弟弟在这闹腾，忽然发现有人伤了庄炜，立刻起身踢开凳子道：“哪个王八蛋这么不长眼!敢打我们庄氏商会的人?”
“庄氏商会?什么狗屁东西，也敢在这里捣乱?”一个蒙面的女子正坐在对面的桌子上吃饭，手中夹菜的筷子还剩下一支，摸了摸手里的指甲笑着说。
庄烨一看对方只有一个女人，反倒先不那么生气了，只是用一种色眯眯的眼光看着那个女子，然后恶狠狠地说：“臭娘们儿，你凭什么伤我兄弟?”
那个女子冷冷的瞧了一眼庄烨道：“癞蛤蟆，你看什么看?”
庄烨一听这话，顿时怒火中烧：“癞蛤蟆?X你XX的XX小婊砸，你敢这么骂人?看我不撕了你!”
言罢就施展起家传的拳法，这些各处跑的宛城商人都会些功夫以图自保，如今一句话激的庄烨连家传功夫都施展了出来，可见他是真的被逼急了。
可没等他上前出招，女子忽然就拔刀出鞘，速度快的令人咋舌。那女子一边架着刀在庄烨的脖子上，一边用一根筷子戳着盘子里的面，结果发现一根筷子没法吃，气的把筷子一扔，直接插进了桌子。
庄烨被制住正想让庄炜去叫人，可是兄弟俩忽然看到这女子露出这一手，顿时心里一寒，这次看来是踢到铁板了。
庄炜手心疼得不得了，庄烨也赶紧跪下求饶：“大姐，不不不，女侠，女侠饶命啊，看在我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女侠你就把我们兄弟俩当个屁放了吧，我们有眼无珠，得罪了，得罪了!”
说着，庄烨就想把刀从脖子上挪开，可是力量之大，直接挪不动，只好想要动动脖子，躲开这幽冷的刀锋，刚想动，那女子淡淡开口：“别动!我刀上有毒，如果不小心擦伤了，那就没救了!”
吓得庄烨这才不敢动，只好一个劲的在这说好话，脖子都变得僵硬了。
那女子从筷子筒里又拿出一双继续专心的吃面，庄烨和庄炜也一直在这陪着，庄炜的手插着筷子，可是看到大哥脖子上架着刀，自己都忘了喊疼。
终于等女子吃完了面，这才站起身，对老板道：“老板，给我五间上房!”
吴掌柜早已被吓得不行了，虽然看着庄氏兄弟被制得很惨心里也算出了口气，但是毕竟都是四门酒楼的商人，听到这个女子一下子就要五间上房，顿时也是惊骇莫名。
“哎，这位客官，我们的客房已经没有了，如果您想投宿的话，还是及早去别家看看吧!”吴掌柜在一旁陪着笑说道。
“好吧，那我自己挑。”女子说罢就提着刀上了二楼，庄烨刚想趁机逃掉，却见一根筷子插在了自己的脚旁，就听她头也不回地说：“别动!”吓得庄烨再也不敢动。
女子上了二楼乒乒乓乓的一顿，然后几个住房的就被赶了出来，每个人临走前都大声的骂着吴掌柜，却唯独不敢对那个女子说别的什么!
那个女子提着刀弯腰趴在二楼的栏杆上，然后对着下面的庄烨跟庄炜说：“上来吧，我帮你俩也清了一间房!”
果然，众人抬头一看四门酒楼二楼南边向阳的六间客房的门已经都被打开，庄炜和庄烨还在发愣，那女子又说：“怎么着?还得让我下去请你俩么?”两人这才赶紧屁滚尿流的上了二楼，一边喏喏的道谢：“谢谢女侠，谢谢女侠!”
“不用谢，我还得谢你俩呢?”那女子答道。
“啊?什么?”两人都是一愣，以为听错了。
然后那女子又大声对吴掌柜喊道：“掌柜的，这几间房庄氏商会包了，记他们账上!”
兄弟俩人这才恍然原来是要给人付房钱，算了就当花钱买个平安吧!看来这趟买卖又白跑了!
【建威城下】
“苏将军，咱们已经在这建威城下等了十天了，为何还不攻城?”一位骑都尉在帐中质问道。众人随声附和：“是啊，苏将军，为何还不攻城?”
又有人想要争夺头功，说：“就算现在建威城坚兵广，但是末将一天就能把城墙攻破!末将愿立军令状!”这话一出又是一阵一轮。
苏郄点了点头然后敲了一下手中的令板，众将顿时安静下来，苏郄这才说：“众将稍安勿躁，本将也在焦急的等待，本将知道将士们远征辛苦，希望早点打完这场仗可以凯旋。
但是如今情势有所不同，当初咱们誓师伐唐之时，是因为唐国欺凌弱小，阳国都城樊城被围攻，咱们攻打唐国是希望可以借此解樊城之围，借的也是当今天子的威名与名号。可是你们看，现在唐国已经从阳国撤兵，甚至把很多原本属于唐国的河关也放弃了，齐国也归还了樊西三郡，从阳国撤退。
那现在咱们陈国的境遇就变得比较尴尬了，我们当初誓师伐唐的理由已经站不住脚了，或者说根本就是颠覆了!因为现在唐国获得了苏阳的支持，苏阳城秘密发兵二十万，却没有打着皇帝的旗号，其实是为了在最后关头得到最大的利益。
那现在我们攻城的话反而会帮助别人得利，所以暂且只有拖着!”
话一说完，众人这才恍然，但是还是有人问“那我们就一直这样拖着么?”
“当然不，咱们想拖，别人未必也想拖，如果本将没猜错的话，应该就在这几日了，今天本将召集你们来就是告诉你们，战事马上就要爆发了，你们立刻回去收束军备，随时准备应战!”苏郄最后大声道。
“末将遵令!”所有人起身恭敬道，他们现在对于苏郄的判断已经有些近乎崇拜跟迷信了，正是靠着他这句“如果本将没猜错的话!”每一次都能够料敌于未发，陈军在此前的十战里全都占尽先机，所以只要苏郄说出这句话，那就证明没猜错，虽然不知道苏郄是怎么猜的，但是众将相信这么干就对了!
平帝天赐七年(1216)七月十五，这一天是很多普通人祭祀祖先的日子，但是在阳国下河城，却爆发了最惨烈的战斗，十万大军强攻下河关，尽管此前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但是阳国守军依然寡不敌众，城墙几易其手，双方死伤无数，鲜血把沧河的水都暂时染红了。最后洪宪增终于在付出了五万士兵的生命以后登上了下河城的城墙。乐长风带领三百部下突围出城，一场战争死伤超过十万，下河关唱响了一曲人间惨狱的凄凉情景。
消息传到建威城下时候已经是两天后的深夜，苏郄本来正在休息，绯卫赶到营帐前还未通报，苏郄就忽然从帐中出来问：“来了?”
“是，大人，对方打了唐军的旗号，攻破了下河关!”
“好，传本将号令，天亮攻城!”
<未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