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事事渐休

御书房中。

虞辰一身龙袍端坐在桌案前，桌上叠成小山一般奏折，一旁是整理着书籍的小太监。

“陛下，七皇子锦淮、左丞相苏衡已至。”

门外是尖利的太监声，通报着虞珍与苏衡的到来。虞辰淡淡道：“让他们进来吧。”

一旁的小太监停下手头上的动作，微微颔首，走到门后，开了门。他侧过身子，毕恭毕敬地请虞珍与苏衡两人进入，随后自己退出了御书房，并将门一并关上。

“父皇。”

“皇上。”

两人站在桌案前正要行礼，就听见虞辰道：“免礼吧。”

“是。”

虞辰从桌上堆成小山一般的奏折中翻找，随后抽出了一本，放在了左上角，道：“怀安，你来看一下吧。”

“是。”苏衡沉声应答，随即上前双手取来那本奏折，仔细阅览一番后，开口道：“臣认为此事不可操之过急。”

“何以为之？”

“眼下陈国虎视眈眈，动作频频，数次干扰到边境百姓。其所干扰之处并非一也，而是多处。然而，其最频繁之处乃是陈国东部与我国西部靠海之地。这实在是令人心生疑窦。”

“是啊，明明陈国着陆的南部可以更快地靠近我们，但却是毫无动静，偏偏是隔海相望的东部动作不断，还真是让人感到奇怪。”一旁的虞珍放下方才从苏衡手中拿过来的奏折，抬头说道：“父皇，这吴大人的出兵请求会不会太急切了？”

这奏折中所提及之事便是希望虞辰能够尽快出兵攻击陈国，使之不可再生半分侵略虞国之心。

虞辰点了点头：“实际上，朕也明白。战争尚未挑起，就不该主动引战。但凡战争开始，受苦受难的皆是普通百姓。烽火硝烟，水深火热，就再无法安居乐业。”

苏衡道：“陛下也是十分清楚，出兵之举不可鲁莽而动。据臣所知，吴大人所管辖之处，当是边境受扰中的一处，也难怪其忧心忡忡。只是，陈国暧昧之举，终究不是明朗之为。我们不该打草惊蛇。”

“依照近来的回报，其陈国之举，皆是对边境百姓进行镇压，虽是镇压，也尚不曾伤及性命。只是，伤重之人并不在少处。而该处不必其他地方来得繁华。据所知，此处多荒凉，人烟稀少，资源不足，重伤者或许撑不过多久。当是陈国之人故意为之，既非直接，而是间接。若是回击，稍有不慎，就会被反咬一口。”

虞珍左手托着右臂关节，右手抵着下巴，垂眸沉思。他明白，陈国那群人之所以要多次这样做，是为了逼怒他们。倘若他们回击，陈国之人或许就会以侵略为由进行正面侵略。虞国虽然不惧怕他们，但这些年来，陈国实力究竟到了何种地步，尚不可得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失，自然是需要谨慎为之。

御书房中，片刻沉默之后，苏衡开口道：“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不能主动出击，但也不可被动而为。臣以为，陛下可将加派人手至边境防卫，以防止陈国频频来犯，此外，还需多派医士一并前往。

安稳军心，民心，以不变应万变。若陈国有明目张胆地攻势，我们也可大举反攻。”

“兵将之属，朕已然派去。”虞辰顿了一下，“只是，太医院人手不足，无法供应到位。”

苏衡拱手作揖，躬身道：“臣愿主动前往助之。”

此话一出，虞辰虞珍皆为一愣。虞珍道：“怀安，你，你可是丞相啊。”

苏衡抬头回答：“在当丞相之前，我也不过是一名江湖医士罢了。”

“可是，倘若你去了，这朝廷又该如何？”

“有陛下，有皇子，有右丞相与其他大臣，当是无恙。”

“但父皇他……”

“锦淮。”虞辰打断虞珍的话，看向苏衡道：“怀安，此去多艰险，你，当真愿意？朕知晓你自江湖来，比朝中其他臣子更加关怀百姓。但要去之处，可非平常百姓之地。”

“臣知晓。但无论该处是何环境，其所在之地皆是虞国百姓。既是虞国百姓，便该一视同仁。”苏衡顿了一下道，“此外，臣欲设法进入陈国，窥其势，察其情。”

虞珍双眸睁大，想起方才苏衡所说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由地讶异道：“你要去当细作？”

“是。”

“这，会不会太冒险了？”

苏衡道：“为国为民，未尝不可。”

“哈哈哈……怀安，朕最欣赏的便是你身上的这份胆识了。”虞辰终是忍不住笑出声。他收起笑意，道：“朕可应你之请，准你前去。”

“谢皇上。”

“父皇……”虞珍刚要说什么，又被虞辰一挥手拦下，他的嘴唇动了动，最后只得把嘴里的话咽回肚子里。虞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苏衡，道：“据朕所知，不日后，你将要迎娶言蒙大将军之四女，此事，又该如何处理？”

“臣，会同阿弭说明。”苏衡犹豫了一下，如此说道。

这样，是不是也算是辜负了言弭？让她等自己回来吗？还是……

“那便成婚后再出发吧。”虞辰说完后，顿了一下，又惋惜道，“只是要委屈了言四小姐。”

虞珍一听，嘀咕道：“这么可惜的样子……那你还让怀安去……”

“嗯？”虞辰听见了虞珍的小声嘀咕，定睛看了他一眼。虞珍连忙摇头，轻咳一声道：“怀安，既然你要去的话，那我跟你一起去吧。路上好歹有个照应。”

“这……”

“父皇，你认为如何？”

虞辰看了他一眼，道：“准。”

书灵苑内。

“哇，这是什么？簪子？笔？还是？”言弭蹲在桌子前，眨巴眨巴眼睛盯着方才虞玹放在桌上的长兴盒子，盒子里放着一根玉制之物。

“这是萧。”虞琳笑着对言弭说明，“当然你也可以认为它是簪，是笔，主要还是看你的用途。”

“怎么说呢？”

“喏，就是这样了。”虞琳伸手将那只萧拿了起来，就见到将其递到了言弭面前，言弭定睛一视，发觉原来这只萧的两端都有盖帽，看起来应当也是玉制，色泽与整体差别不大，头部的盖帽雕得是一簇繁华，看似梅花，花心点缀粉紫色，清淡优雅。而末端则是逐渐变细的锥形，上方是如兔毫一般的雕纹，仔细一看，甚至能看到其末端好似沾染些许墨色。

“这两头也算是遮掩吧。它比平常的萧要细短许多，音色也有些变化，但整体上并不影响。去年琇儿说想送我一只可书写可佩戴的萧，本以为只是孩童的随口之言，没想到四皇兄当真为琇儿寻来此物，或许是琇儿总是念叨着吧。”

言弭点了点头，环顾四周之后，问道：“琇琇一看就是特别喜欢你的。不过，说起来，琇琇人呢？刚刚我来的时候他刚想没什么感觉，怎么我们离开又回来，他人就不见，虞玹也是，就单单留下这个东西。”

虞琳道：“琇儿做事十分专心，一旦投入就没办法分神出来。方才你来的时候，他应该是没有注意到的。”她低头看了一眼画了一半的莲花图，道：“当是四皇兄前来之时，他才回过神来，眼下应该是跟着四皇兄走了。”

“那虞玹就把这东西放在这儿了？也不怕丢了？”

“不会，书灵苑内从未出现过失物之事，但凡有贵重之物放入书灵苑，查查问问便知晓是何人了。而且，四哥总是如此，苑中下人也都习惯了。”

话语方落，就闻一道清亮童声响起：“阿弭姐姐！”

言弭回头一看，就见到虞琇手里拿着两个风筝走了过来，他的身后跟着一个虞玹。

“四皇兄。”虞琳上前接过虞琇手里的风筝，低头道：“琇儿是跟皇兄拿风筝去了，想与阿弭一同放风筝吗？”

“是啊！我刚刚还没画完画儿，就见到皇兄来了。我听皇兄说了阿弭来了，所以就让皇兄陪我去拿风筝。我，好久没看见阿弭，所以，就想先放会儿风筝，再……”

“没事的，那你就跟阿弭一起放风筝吧。画画，只是凭心而动而已。其实，这半幅莲花图，也照样韵味非凡。”

“谢谢皇姐夸赞。”虞琇咧嘴一笑，回头看了一眼虞玹，虞玹轻轻点头道：“去吧。”

“嗯嗯！”

他跑到言弭面前甜甜地喊了一声：“阿弭姐姐，你可愿意陪我放一会儿风筝，就一会儿。”

言弭嘿嘿地笑了两声，伸手在他脑袋上摸了两下：“当然愿意啊，我好久没跟你一起玩了。”说完，她接过虞琳手中的风筝，一手拉着虞琇往空旷的地方走去。

虞玹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回头看了虞琳一眼：“可还喜欢？”

虞琳点了点头，道：“多谢四皇兄。劳皇兄费心了。”

“无妨。”

一阵沉默之后，虞玹再度开口道：“关于怀安与言小姐之事……”

“我已知晓，也同阿弭谈论过，无事。”虞琳抬头看了虞玹一眼，笑道：“想来是哥哥那个操心鬼要皇兄你来的吧。他啊，总是担心我会因此很难过。”

“不是吗？”虞玹顿了一下，淡淡反问。虞琳愣了一下，依旧笑道：“或许吧。但，已经没事了。我也早就知道会这样子。本来，也只是我自己一厢情愿而已。”

苏衡，一直都只是将她看做妹妹而已。这是她一直就知道的。

只是，对一个人的喜欢在心中沉淀太久，就越是难以轻易放下。

但，也总会放下的。

虞玹低头看了虞琳好一会儿，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头道：“我要离开了。”

虞琳身子一颤，仿若受惊一般抬头，顿了一下，浅笑道：“嗯，书灵恭送四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