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夜战

战斗自打一开始就已然注定，所以到最后的结果，并不让人觉得惊讶。

尸横遍野之后，便只剩下一些残存的北齐兵士四散逃开，这般大的营地之中，很快便不会有他们的容身之处。

“拜见将军！”张仲翻身下马，吃力的拱手喝道。

于宛骑坐在马上，点了点头，目光放在张仲的右手之处，“受伤了？”

“小伤而已，将军莫要挂怀。”张仲咧着嘴道。

“不错，你这次做得很好，我记住了。”

张仲闻言大喜，赶忙低下头，“多谢将军！”

“带着你的人，下去休整去。”于宛挥了挥马鞭，便超前策马而去。

“诺。”

张仲苦笑着望了一眼身后所剩不多的弟兄，原本千人的队伍，冲杀到这个时候，已是剩下不足四百人，整个编制被打残，若不是此番入了于将军的眼，只怕就这么一场大战，自己就得卸下身上的甲胄，乖乖的当个什长了。

“报告将军。”一名亲卫策马靠到于宛一旁，拱手道。

于宛指了指前方的平坦之后的深谷之中，“告诉我，前边通向何处？”

那亲卫仔细望了一眼，“回禀将军，前方乃是坪山谷，绵延无头，唯独两边山路上和另外两侧北齐大营想通，乃是两侧敌军大营的后方。”

“怪不得要一个将军驻守在这里。”

“既然如此，依照目前的情况，卑职觉得......或许两侧大营之中，也许有着高官存在也说不定。”

于宛意味深长的望着远处漆黑一片的深谷，“不是也许，而是一定。”

四周望了望，只见队伍后方，原本被北齐步卒挡住的后方队伍也已经赶了上来，前后军队汇合，足足有两万五千人的样子。

此次进攻，损敌两万，自损八千，这样的战绩到还说得过去。

于宛手中长刀一紧，正待继续追上去时，却是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

“哒哒哒嗒”

“吁”那骑手紧忙停下马匹，翻身下马。

“报将军，我军主力夜袭敌营，遭受猛烈反抗，姜将军急令，望将军速速回援！”

“什么？”于宛闻言大惊。

要知道，自己这边不过是一只夜袭队伍之中人数较少的一支，真正的主力可是整整十万兵马。

其中无当军和轻羽林更是老牌军队中战力翘楚，袭营之下，怎会就这般陷入困境？

“说，韩将军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于宛沉着脸喝道。

“韩将军带领之军，遇到......敌军主力部队，且与之交战，不过敌军奋死抵抗，我军伤亡惨重，将军，快快回军吧，不然我军将很是被动啊。”

于宛脸上满是不甘之色，要知道，这般夜色，就算是再如何奋力，料想那彭石带着亲军也不会跑得太远，而且......

想到此处，于宛不禁微眯着眼，思索了一会儿，缓缓道：“贾笃人呢？”

于宛这边儿一旁的亲兵忙回道：“贾将军负责后方队伍，想必还在刚刚的前营之处。”

“通知贾将军，分兵两处，派遣两万骑兵速速回援！”

“那将军您？”

“既然这里过去就可绕道侧旁敌军大营后方，那我倒是要试一试！”于宛沉着脸遥看远处。

“将军！万万不可，此处虽是如此，但是敌军只怕在这般险要之处，早已派遣重兵把守，将军莫要犯险呐！”一旁的亲兵急了，忙开口道。

“无需多言，执行命令便是！”于宛大喝道，说罢也不等待，径直带着身后五千骑军朝着坪山谷深处而去，剩下骑军自然按照于宛军令所说，前往身后大营跟随贾笃。

兵分两路之后，于宛便不得不将速度更加提升，刚刚的短短耽搁，也许跑掉的彭石，目前已然距离另一侧营地不远，若是如此，那便对于局势很是不利。

一旦彭石在短时间之内赶到营地，通报了这边的情况，使得两侧营地之中有了准备，那么自己这一番奇袭就瞬间变成了一个笑话。

哒哒哒的马蹄声在这漆黑的夜色之下显得格外的突兀，也正是如此，于宛不再掩饰自身带领骑兵的行踪，点起了火把，在路上形成一道火龙蜿蜒。

而身上刚刚潮湿粘稠的血迹，如今已经开始变得冰冷，带走体温，瞬间使得原本就有些微微寒意的夜晚更是冷了几分。

随行的那个熟悉此处地势的亲兵紧随在于宛身侧，不时地四处望着，周边漆黑一片，无意识是的这位熟悉地形的亲兵很难在这般夜色笼罩之下清楚地找到道路。

“吁”的一声，于宛勒住马绳，马匹不安地四处走动，多亏着费力控制，这才不至于走开在原先的轨迹上。

“路，你可确定带对？为什么此处这般寂静？”

喝问声使得一旁那位亲兵忍不住一颤，微微耸了耸肩膀，这才稍稍定下神来，仔细望了望，赶忙拱手抱拳道：“将军，此处岔路太多，卑职平日间确有打探，但是这般夜色之下，平日里的参照物已是失去了作用，斗胆请将军给卑职一点时间，卑职这就前往前方查看一番，定然能够迅速锁定目标方向。”

于宛不觉皱了皱眉头，心中有些火气涌动，但是想了想终还是强压了下去，“好，我给你一刻钟时间，速速前往前路找寻，若是此事成功，我保你一个牌官儿，若是因为你的原因失去了战机，我定不保你！”

那亲兵开始时脸色满是希冀，不过听到后边的话语，瞬间便冷汗落下，慌忙应声，便一刻不停的急忙朝着前方道路而去，胯下的马匹一阵嘶鸣，马蹄声急促。

于宛淡淡的看了一眼四周，天色渐渐深沉，使得原本借着月光的余晖勉强可以看清的道路，现在只能依照手中的火把稍稍看出延伸。

吩咐了两句，身后一众军队一字排开在两侧路旁，连续的强行赶路之下，不仅仅是人的体力耗费巨大，就连胯下的马匹，也在喘着粗气之下，更是隐约嘴角泛起白沫。

“咕咕”一声猛灌，于宛狠狠的将水囊扔到一旁，他开始有些担心战局起来，要知道，这边这般顺利，本就应当算是好事，但是不知为何，两侧营地之中，竟是有着这般主力队伍在那其中。

这就使得现在的情况与当初假设的完全不一样，也就是说，敌军的主力队伍，其实是放在偏营的。

那么这一场漂亮奇袭，就另一方面来看的话，已然算是失败了。

等了许久之后，依旧没有消息传来，刚刚前去查探的几人也始终没有回来，这就使得于宛不得不心中急躁起来。

治军有方乃是姜仑对于于宛的评价，最大的原因就在于于宛治军向来严谨，赏罚之间更是有着很大的界定。

也正是如此，刚刚那个亲卫定然不敢违逆自己的意思，说了是一刻钟时间，那么定然就得是一刻钟时间之内返回，现在这般时间过去依旧没有回来，那便很有问题。

于宛自然不敢大意，皱着眉头向一旁的兵士传令下去，不过一会儿功夫的嘈杂声响，众军很快就准备妥当，丝毫没有刚刚那般散乱之景。

寂静的夜色，孤寂的晚风，带来的不仅仅是冰冷，还有对于四周事物的未知。

“杀啊！”

突然之间，前方一声高呼。

连带着侧旁也是黑影涌动起来。

于宛神经刹时间紧绷起来，瞬间行云流水一般翻身上马，手中的长刀护在胸前，就这一瞬间的的动作，使得他心中又是充满了自信。

不待于宛指令的发出，手下军士就已经布好了阵势，对于这样的情况，他们自然知道应当如何应对。

只见近距离之下察看，对方正是一支步军队伍，手中清一色的短刀，零零星星之中，也就些许的长矛。

看着样子，想必应当是北齐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

于宛看到这里，眼角微微一紧，心中大定了些。

至少并非是侧边两营之中的军队，那便还有的打，虽是自己所带的军队并不算多，但是对付这些早已被打溃的军队，还是绰绰有余的。

敌军聚集上来，却是并未直接进攻，反倒缓缓从正中心的位置上拉出一辆战车出来，其上插着旗帜，正上方一个魁梧的身影此刻正在上边站立着。

深夜之中，敌军不知多少数量，虽是溃军，但若是真的人数众多，于宛就不打算继续冒险，冲杀出去就是。

就在于宛心中暗暗盘算的时候，北齐军队越列而出一人，手中带着扩音筒，缓缓走到了两军间隔不足百步之处。

“来将何人？报上名来！”

西蜀骑兵之中有些骚动，不清楚敌军这是要做什么？

这么多年以来，两军对战，何时还会这般互通姓名一番？

于宛淡淡的开口冲着一旁的亲兵回道：“问问他们是不是彭石的亲卫军队？”

一旁的亲兵得令，骑着马，缓缓走到对面敌军兵士的跟前，相距十余步，淡淡开口：“你们可是白虎军彭石的亲卫军？”

那北齐兵士愣住了，将军刚刚可没有交代敌军将领会这样提问的，不过转瞬间，还是将将军交代的话说出来，对于这个问题，也只能选择无视了。

“我家将军说了，此间地势险要，若是真的战起来，只能徒增伤亡，倒不如汝军速速撤开，免得折损兵士性......。”

“嗖”的一声箭鸣。

那北齐兵士话还未说完，便被一只箭矢狠狠的刺入喉咙。

“呜呜呜”的挣扎着，终是倒地断了气。

于宛一甩手，将手中的长弩扔到一旁亲卫手中，面目狰狞，“找到了，就在前方！”

手中长刀直指前路，大喝一声：“众军听令，前入不退！杀！”

“轰隆”一声马蹄，仿佛如同号角一般，带动着身后众骑军前进。

骑兵们手握弯刀，挥舞着便朝着正对面的北齐步卒而去，

刚开始时候还完全看不出来，但是很快的，事情果然不出于宛刚刚的料想。

北齐步卒几乎是一战即溃，虽说其中有着不少小将在这之中指挥者队伍，但是依旧无法完全扭转一开始时候的溃败局面。

西蜀骑兵多少年以来，一直享受着国内最优良的训练，最精美的装备，包括其中最为人所熟知的蜀马，也是其中最精良的一部分。

戍边卫虽是三边之军，但是一直以来都可以说有着姜坚的威名护佑着，任何军队都无法与之相比，更得到蜀皇陛下的青睐，自然而然的，军队战力顶峰不下。

轰隆的铁蹄声响，带去了死亡与慌乱，敌军的步卒在这骑兵的随意冲锋之下，很快就已是伤亡惨重，难以支撑下去。

也是在一次次冲锋之下，于宛总算是清楚了这其中大概的敌军数量。

“将军，敌军看来人数也并不多，将军果然慧眼，一眼就看穿了敌军的拖延用意。”

于宛颇为自得，但是面上依旧不显，“通知下去，尽快扫清四周敌军，我要让彭石眼睁睁的看着老子抄他们大营的后路，不管他保护的人究竟是谁，我也定然不叫他得逞！”

“诺。”

军令很快下达下去，号角声再次响起。

随时历经了多次战斗，但是戍边卫依旧神采奕奕一般，身上满是使不完的劲力。

不少兵士早已是杀红了眼，完全不顾危险的横冲直撞。

北齐步卒苦苦支撑的局面，在这一声号角之后，情形更是严峻起来。

“砰”的一声，数十个北齐步卒组成的盾阵，终于将一匹战马拦下，其上的西蜀骑兵还未来得及挥出手上的马刀，便被一旁的北齐兵士冲上前去砍杀在马下。

不过仅仅是片刻功夫，这十几个北齐步卒，又很快被后边紧随而至的骑兵冲杀在地，这样的场景，在这空寂的山谷之中，处处皆是。

步卒终还是在骑兵的冲杀之下溃退，甚至于不顾其身后黑漆漆之中传来的进攻鼓声。

纵然是最精锐的军队，在伤亡过半之后都会出现溃退，更何况现在阵势完全被冲散的情况。

若是此处有两万步卒，也不至于会让这些西蜀骑兵这般肆虐，但是没有如果。

剩下不足两千北齐步卒开始撤退。

先是缓缓退却，随后便忘乎所以的丢盔弃甲，纵然是最高明的指挥者，也无法挽救这般溃退的局面。

“杀！”

“杀啊！”

戍边卫骑军一时间士气大振，挥动着手上的马刀，便直向着溃退的敌军杀去。

在他们眼中看来，这些北齐武卒，就好像是赌桌之上触手可及的筹码，几乎已是在这个时间段过后就一定可以装在自己的口袋之中。

“当当当”的敲击声响起。

戍边卫骑军不约而同的停下胯下不安定的马匹，略显失望的望着仅剩下千百人的北齐步卒隐约之中朝着深林而去。

军令如山，心中有的也只有遗憾。

“将军！”

于宛淡淡的挥了挥手，“不必追了，若是再追下去，也只不过是一点开胃小菜而已，我真正要吃的，在那里！”

指尖朝着另一处方向，也就是一开始那群北齐步卒前来阻挡的方向。

说罢，嘴角少有的露出笑容，不过微微朝上，透着森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