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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遗案偶解终释然
凌鹤羽领着钟世诚回张公府邸,还未到时便远远看到有人从府邸慌里慌张地抬出一个箱子来。凌鹤羽霎时便大吃了一惊。立马上前喝问。
那喇唬们见了哪里肯听,当下把箱子一放,然后伸手往腰间一探,和凌鹤羽拔刀相向战了起来。钟世诚没功夫,怕殃及自己,赶忙闪到一棵老树后躲了起来。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纵使凌鹤羽武艺再怎么高强,也抵挡不过众喇唬的连番进攻。不一会儿,他便被对方打退到钟世诚藏身的大树旁。
凌鹤羽扭头见了正吓得瑟瑟发抖的钟世诚,忙吼道:“钟书吏,你还站着干什么,快去同知张大人。”
钟世诚听了,才回转神来,一边诺诺连声,一边踉踉跄跄地朝衙门跑去。
这时,喇唬中有个为首的,见有人报官去了。忙从参与群战的同伙中撤出两人,将放在地上的箱子继续朝马车上搬去。
而此时的史孝生,正关闭暗室打算溜之大吉。可刚一走出书房便听得大门外传来刀剑碰撞的“珰珰”声。当时便知道大事不妙,却又怕被人认出来。在原地打了几个转,然后决定三十六计,先走为上。随即便关了暗室,从府上的一道侧门悄悄溜了出来,也不敢回头探望是谁,径直朝衙门跑去,生怕露出破绽。
兴许是跑得太急,路上不小心撞着一人,两人都摔在地上。脸上衣服上都是灰土,好不狼狈。史孝生站起来,也顾不上拍打身上的灰尘,嘴里飞快地说了几句道歉的话便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那人在背后骂咧了两句,也跟着往前走去。
也是合该史孝生倒霉,他撞着谁不好,偏偏撞上了速度比他慢两拍的钟世诚。本以为回了府衙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便能瞒天过海,谁知钟世诚来禀报时他正好跑去向吕鹤年销假。
当时钟世诚见了他,立马就认出他来了。史孝生一看,也认出正是自己逃离宅邸时撞倒的人。顿时紧张起来。其时张公也在一旁,他和吕鹤年刚听了钟世诚的汇报,正心急如焚准备派人前去捉拿喇唬之徒呢,见史孝生被钟世诚认出来后立马显得惶恐不安冷汗直冒,便问他怎么回事。史孝生情急之下,竟不知如何回答。随后钟世诚似乎也反应过来,先开口道:“大人,我来报案途中,这人慌里慌张从背后跑来,还不小心撞到小人,使我打了个趔趄摔倒在地。等我站起身时他又急匆匆向前跑去了。对了,当时我俩走的那条路正是通往大人宅邸的方向。”
张梦鲤再看史孝生时,他已经面色苍白,神情呆滞了。虽然他没回应半句,却早已一目了然。在张公的再三逼问下,他终于跪地求饶道:“大人,小的知罪!”随后他便把伙同一众喇唬去府上窃取宝箱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还主动交出了开暗室的机关钥匙。不过因为事先收到过警告,所以他在坦白时只说是自己见财起意,却只字未提高拱。
张梦鲤听了他认罪的话,又惊又怒——惊的是从未想过自己住的宅子里竟有暗室,并且有如此多的金银财宝;怒的是自己如此信任且给予帮助的人竟背叛自己。愤怒之余,他叫人将史孝生五花大绑押了下去。随后便带领毕安常丙琨以及一帮干练的捕快驾马前去缉捕喇唬。临出发前还吩咐高翰如将钟世诚暂且安置在了衙门的一间廨舍住下。
张梦鲤一行人走到半道时,正好迎面走来了凌鹤羽。只见他左手按在右手小臂上,且按压处不停地往外流着血。
张梦鲤见状,大惊。忙下马上前关切道:“凌兄怎么了?伤得严重吗?”
这时毕安和常丙琨也来到凌鹤羽面前。毕安看着地上鲜红的血迹担心道:“凌兄伤成这样,得赶紧找大夫。”
常丙琨也焦虑道:“看这样子应该是伤着动脉了,得先把血止住才行。”
此时凌鹤羽已经失血过多,嘴唇泛白,却依旧惦念着公事道:“大人,不用管我。”说着指了指身后右边的岔道,“他们驾着马车往杏花营的方向跑去了。快去……追……追……”话还未完便瘫倒在地,常丙琨赶紧上前将他扶起,并帮他摁住伤口。
这时张梦鲤当机立断,下令道:“常丙琨你找个兄弟先带凌兄去医馆;毕捕头,你带人去捉拿那帮窃贼;我去府上看看两个护院兄弟有没有事。”
当下吩咐已毕,各自行动。常丙琨从捕快中挑了个山东大汉将凌鹤羽背在背上,自己则负责在一旁摁着伤口,两人就这么小跑着往医馆赶去。毕安也带着众捕快朝杏花营的方向追去。
两边都妥当后张梦鲤立即朝府邸赶去。在大门背后,他找到了那两个护院。他探了探两人鼻息,松了口气,知道二人只是昏迷过去而已。他把两人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随后又按照史孝生透露的消息找到了书房的暗室里。
此时暗室里只剩下一个箱子,张梦鲤把油灯放在一旁,然后找来一根铁钎将锁撬开。掀盖看时,全是明晃晃的黄金。史孝生认罪时曾说过是三个箱子,这不禁让张梦鲤联想到今年九月初的发生在光新二县的谋反案。当时虽然将实施篡朝阴谋的主犯捉拿归案,但却有三口箱子在山洞中不翼而飞。而如今在这暗室里同样也有三口箱子,而且都在开封府境内。这不得不让张梦鲤怀疑此三箱金银珠宝正是两个月前被人转移到此的。
想到这里张梦鲤提起油灯照向箱子的底角,又用手在四个角摸了摸,收手看时,果然在箱角处有沾在上面已经干掉的泥土。
“绝对没错,”张梦鲤心想,“当初在山洞里,空气潮湿,到处都有湿润的泥土,这箱子一定是那里运过来的。”想到此张梦鲤心中顿生欣慰之感,至少自己心中一直放下来的事终于有了结果。
不久,门口的护院醒转过来,竟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张梦鲤出来招呼了他俩,一起把箱子抬到了府衙。
放下张公不提,再来看毕安。他沿着去杏花营的大道紧追了十多里。那笨重的马车岂能赶上官差的快马,再加上车舆内还装了俩不轻的箱子,更是慢了一截。
眼见还差半里多地就要赶上的时候,喇唬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毕安一行人在距离对方还有数丈远的地方也停了马。
几个喇唬从车上下来,几乎都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似要与官差拼死一搏。毕安站在众捕快正中,见对方有拼命的意思,便朝两边点点头,示意大家小心应对,捕快们也都紧握佩刀,蓄势待发。
然而事情的发展出乎毕安预料。喇唬中率先走出一人。他对毕安道:“这位兄弟,你追了我们十多里地了,遇上你,这晦气我认了。马车里的东西没动过,你们可以带走。还请高抬贵手,给我们条活路。”
“哼!”毕安丝毫不领情,两手交叉放在胸前道,“现在想让本捕头当你一马。你砍伤我兄弟的时候怎么没‘高抬贵手’呢?”
“既然如此那这样你看行不行,你兄弟是我砍伤的,我又是这里的老大,你有什么话问我就成,要罚就罚我。”
“老四——”这时其中有个同伙有些激动,脱口而出道。却被另一个戳了戳后背示意他闭嘴,而戳他后背的才是真正的团伙头子。
毕安听说了端倪,道:“你别骗我了,你根本不是老大。刚才他都叫你老四了。”
那喇唬依旧执着道:“我有四个兄弟姐妹,我在家就排行老四,这么叫有什么不对吗?”
“行了行了,”毕安挥挥手,“本捕头没功夫和你们废话。别以为你讲点江湖义气本捕头就可以饶你们了,你以为自己是梁山好汉呢?哼哼,你讲义气又怎样,别人可巴不得你去做替罪羊呢!”说到此还故意瞟了眼刚才戳后背的那个人,“你们在这一带欺善凌弱,作恶多端,本捕头早有耳闻。这回竟然在官宅下手,真是贼胆包天!这回奉知府大人之命前来逮捕,你们最好束手就擒,否则就休怪本捕头武力制服了,到时候不管是伤了还是死了,本捕头可只负责收尸,不负责送医!”说罢和众捕快一齐扬刀出鞘,准备一战。
喇唬们见这阵仗,心中已有几分害怕。但个个又好面,不肯轻易就擒。于是就跟商量好一般,只打了十来个回合,包括为首的在内都缴械投降。毕安让喇唬们上了马车,又用早已准备好的绳子将他们背靠背绑作一团,就此得胜而归。
酉时。府衙大堂。张梦鲤等人正围在三口打开的箱子旁站着。
先是毕安不解道:“大人,这三箱金银珠宝可抵得上京城好几的赋税了,怎么会在您府上?”
常丙琨也道:“难不成是以前哪个高官藏在里面的。”
毕安又道:“这宅子里住的顶高也不过是个知府,哪里来的这么多钱藏?”
“行了,不必猜了。”张梦鲤打断二人谈话,道,“这三个箱子是两个月前在黄土岭的山洞里被人偷偷运到这里来的。”
“大人指的就是那次震惊朝野的谋反传言案吧?”这回是吕鹤年发问。
“正是。”张梦鲤点头回应道。
“谋反案发生时您的那座宅邸里住的还是姚知府,那如此说来想必姚知府也一定和那次案件脱不了干系了?”
“也许吧,”张梦鲤苦笑一声,“如今姚知府也死了,就算是又怎样呢?如今找到这三口箱子,也算了了本官一件心事。足矣!”
“那大人打算如何处置这些东西呢?”
张梦鲤略一思索,便拿定主意道:“暂时先收入府库看守。等破了狱鼎门一案再派重兵护送进京充作国帑。”
再说说那个因未参与盗窃而躲过一劫的喽啰。自他听说史孝生和那帮喇唬都被逮捕后,立马赶回新郑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与高拱听了。高拱得知史孝生尚未供出自己,长松了一口气。但为保万无一失,他连夜亲自登上开封府衙。谎称史孝生是自己一远房侄儿,因父母疏于管教才导致与流氓为伍误入了歧途。说来道去,言外之意就是希望张梦鲤看在他的面上把人放了。
只可惜张梦鲤并非怯权惧势之人,本想一口回绝。不过回头想时,觉得史孝生也不过是盗窃之罪,而且还是未遂。若论起来也算不上什么重罪,于是便答应下来,只是牢狱之灾可免,皮肉之苦难逃。张公当着高相公的面,将史孝生拖到堂上杖笞了四十下,直打得他哭爹喊娘、皮开肉绽后,才由高拱将他领了出去。
高拱想抓住张公把柄,让他出丑,甚至毁他仕途。然而事与愿违,不仅没有得逞,反而使得前案中下落不明的宝箱重现,解开了张公埋在心里很久的结。此时的张公,再无其他牵挂,只盼着能早日查出冷面老鬼的身份,揭开狱鼎门的神秘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