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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梁友被掳疑窦现
府邸离府衙并不远,不多一会儿便已赶到。
此时府院中,灯火通明,平常不怎么上灯的地方也挂上了灯笼。阿切正坐在门口的板凳上,脸上露出受惊吓后的木讷表情,身旁还有两名护院保护着,防止再出意外。
张梦鲤上前问那两名护院道:“到底怎么回事,梁友在哪里被掳走的?”
两名护院中有一个正是刚刚去报了信回来的,他指着坐在凳子上还在发愣的阿切道:“大人,您还是问阿切吧。他目睹了整个过程,等我们听到他喊救命时已经来不及施救了,那面具人已经驾马逃远。再者,事发后我们又担心阿切的安危和府上的财产安全,所以只好放弃追赶了。”
张梦鲤心生狐疑,又问:“当时你们在哪?”
“我和阿贡都在门口。”护院回道。
另外一名护院听了,也跟着点点头附和道:“对对对,我和秦哥都在门口守着,不敢擅离职守。”
“那就怪了,既然大门有人守着,那面具人怎么进来的?”
“大门进不来,那应该是翻墙进来的。”先前那个护院又回道。
“不对,”张梦鲤反驳道,“这四围院墙亦有近丈之高,若是轻功好的人倒是可以轻易跃上,但要带上一个中年男人,是决计不可能翻得出去的。”
说着张梦鲤撇开两名护院,径直走到阿切面前,拍了拍他的脑袋,关切道:“阿切,好些了吗?”
这时候阿切渐渐回转神来,但仍心有余悸。他抬头见了张公,刷的一下就堕下泪来,一把抱住张公大腿,哭诉道:“鲤叔,你舅舅被坏人抓走了,你一定要救救他啊。”
张梦鲤蹲下身,安慰道:“你放心,我一定找到你舅舅,你先告诉我,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那面具人又是怎么逃脱的?”
“鲤叔,跟我来。”说着阿切便把张公往厨房的方向拉,凌鹤羽则让两名护院继续守在门口,自己快步跟了上去。
到了厨房的位置,阿切指着厨房旁边的围墙道:“当时舅舅正在厨房里准备晚饭。我在房间自习写字。突然听见屋旁的围墙处有声响,起初我以为是野猫之类的动物,便没在意。但没多久我就听见舅舅大喊了一声‘救命’,等我壮着胆子跑出来看时那面具人已经将我舅舅扛在肩膀上,从厨房的那道后门逃跑了。”
“若是这样倒还解释得通,”张梦鲤低喃道,似是在自言自语,“如果翻墙进来,再打开后门逃跑,也就合乎情理了。”
“大人在想什么呢?”凌鹤羽见张公一直嘀咕,却听不清说了什么,遂问道。
张梦鲤回过神来,摆摆手道:“没什么。”接着又转向阿切问道,“你舅舅只喊了一声救命吗?”
“是的,”阿切回道,“好像在舅舅喊过救命之后面具人就把他打晕了,因为在舅舅被面具人扛着逃跑的时候已经没有挣扎的迹象了。”
“除了你之外还有别人看见了吗?”
“就门口的护院叔叔来的时候看见了,不过他们担心我有危险,就没有去追面具人。”
“我知道了。”说着张梦鲤叫过随行的两名捕快,吩咐道,“你二人去府邸四周寻访一番,看有没有附近的居民见过此事。有情况立马来报。”二人齐刷刷道了声“是”后便执行命令去了。
张梦鲤又走进厨房查看,此时灶膛里的火已经熄灭。锅里的甑子上还有刚煮好尚存余温的米饭。旁边的镬釜被竹编锅盖盖住,揭开看时,顿时肉香扑鼻——正是一锅已经七八分熟的红烧肉。
张梦鲤盖好锅盖,又四处看了一遍,暂未发现任何异常之处。这时凌鹤羽挨上来闻道:“大人,这冷面老鬼为何会对梁大哥下手,他应该不会得罪狱鼎门吧?”
张梦鲤摇头:“现在我也不知道,还是再等等看吧,看有没有知情者能透露更多的消息。”说罢便叫众人出了厨房,并下令闲杂人等不得进入。随后一行众人到了府中大堂等候消息。
夜风微冷,烛光摇曳。张梦鲤和凌鹤羽在焦急和困惑中静待了半个多时辰。直到大门处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说话声,张梦鲤才陡地从椅子上起身,同凌鹤羽一齐迎了出去。
到了院子里,之前派出去的两名捕快正领着一个瑟瑟发抖的老妪走进来。到了张公面前,其中一个捕快禀道:“大人,这个老太太说路过这里时有碰到面具人。”
张梦鲤大喜,便赶忙问道:“这位婆婆,你别害怕,下官是这开封府的知府,你刚才看到什么了,如实告诉我即可。”
那老妪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指了指张公的面庞,用混浊的口音说道:“好……可怕,他肩上扛着一个人飞快地从我身旁擦肩而过。他把那人横在马背上,然后自己也上了马。这时候他竟然……回……回头看了我一眼。月光下,那张脸好瘆人,脸皮上贴了一层蟒蛇皮。阴冷森寒。让人心里直发毛,真的好……恐怖!”
张梦鲤又问:“他有跟你说话吗?”
“他没有说话,”老妪回道,“他骑上马就消失在夜色里了。当时我都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就算他有跟我说什么恐怕我也记不清了。”
张梦鲤有些失望,但还是抱着侥幸问道:“老婆婆,我再问你。当时从你身边过时,他身上扛的那个人有呼救或挣扎吗?”
“都没有,”老妪老老实实回道,“我想那个怪人他肯定杀了他。要么就是将他打晕了。不过我倒是知道他扛的那人身上系着一个围裙,着一身庖厨装束。脑袋像个烂掉的瓠瓜一样毫无生气地耷拉在他肩膀后面。因为脸朝着地面,也看不清是谁——大人派人到处打听,难不成他是大人府上的人。”
张梦鲤点点头:“没错,他是下官府上的厨子。”
之后张公见再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又遣老妪回去了。
当晚张梦鲤也无心用饭,屏退众人后自己便回了卧房准备休息。可在床榻一直躺至三更,依然辗转难眠。于是又起床披衣,独自一人提着油灯来到厨房,想要再找找看,希望能发现一点蛛丝马迹。
就在张梦鲤快到厨房门口时,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大人”。很小声,但一听便知道是凌鹤羽。
张梦鲤把油灯朝身后一探,果见凌鹤羽手持半截蜡烛跟了上来。
“凌兄也睡不着?”
凌鹤羽笑笑:“卑职知道大人放不下此事,一定还会来找线索,所以在房中一直是和衣浅睡,就等大人出来。”
“有劳凌兄了。走我们进去看看。”说罢张梦鲤便推门进去,凌鹤羽也赶紧跟上。
张梦鲤再一次检查了灶前的几捆柴禾和灶膛里的柴灰,没发现异常。然后又走到掌勺时站立的灶台前看了起来。
这时凌鹤羽问道:“大人是在找冷面老鬼的留下的蛛丝马迹吗?”
“是的,”张梦鲤回道,眼睛依旧在地上巡视着,“既然他来过,不可能不留下痕迹,只要找到一点线索便可顺着查下去,达到牵丝见蛹的目的。”
凌鹤羽又道:“不过话说回来,这梁大哥平日里看上去老实巴交的。他跟狱鼎门会有什么仇什么怨,怎么会被冷面老鬼盯上呢?”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咦?”张梦鲤突然在一张放各类调味料的桌下发现一截手腕粗的木棒。他把它拾起来,凌鹤羽凑过来问道:“这是冷面老鬼留下的?”
“很有可能,”张梦鲤掂了掂木棒,感觉很有些很有些,揣测道,“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就是面具人用来砸晕梁友用的东西。”
“怎么会扔在这里,莫非他不怕被我们发现。”
张梦鲤把木棒顺手放到桌上,满不在乎道:“一个打人用的工具而已,有什么怕不怕的。即便我们找到了又怎样。全城数十家家具铺,更有数以百计的木匠,你找谁去?这种木头几乎家家都有,怎么查?其实我现在最纳闷的不是这个。”
“哦——”凌鹤羽好奇道,“不知大人为何事困惑?”
张梦鲤道:“凌兄你想想看。府邸大门有护院看守,冷面老鬼自然知道不可硬闯,于是选择翻墙而入。但让人疑惑的是他怎么知道后门可以作为逃跑的出口?而且他又如何保证一翻进来冯友刚好就在既方便他搞偷袭又方便他逃跑的厨房里?”
“大人这么一说的确有些古怪,”凌鹤羽也觉得不可思议,于是又问,“那依大人之见应该是怎么一回事?”
“依我看来,首先,冷面老鬼——不对,目前我们还不能确定他就是狱鼎门的执权者,称其为‘面具人’更为妥当些——根据刚才我所提出的两点,首先我们能肯定此面具人一定来过府里,知道后门具体所在的位置。其次,此人一定很清楚梁友的作息规律,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在厨房烧饭。只有这样他才能顺利掳走梁友,而不至于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境。”
“莫非大人认为面具人就是这府上的某个人?”
“只是有这种可能,”张梦鲤更正道,“也有可能是他和府上某个人有着特殊的关系,两人里应外合一起完成掳人计划。”
凌鹤羽突然有些尴尬道:“卑职的生活起居也是在府中,大人不会怀疑卑职是面具人吧?”
张梦鲤一愣,又立马笑了起来,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凌兄如何这样想?本官当然不会怀疑到你头上了,梁友出事时你和我一样都在衙门里,怎么会跟你有关系。”
“那就好,多谢大人信任。”凌鹤羽松了口气。
这时张梦鲤打开了厨房那道与外界相连的后门。门口有一条狭窄的青石小路与同为青石铺就的巷道相连。在小路两侧则是一条五尺宽的泥地,泥地外缘有青砖作围。泥地里种着一排“凤尾松”景观植株。整个景观带正好绕着府邸围了一圈。
张梦鲤把油灯靠向地面,仔细查找着。凌鹤羽也拿着蜡烛凑近前去,问:“大人在找什么?”
张梦鲤头也不抬道:“脚印。这泥地里土壤松散,面具人逃跑时很仓促,兴许能在这上面找到面具人的脚印。”凌鹤羽听后也不多问,跑到小路另一边帮忙找了起来。
很快,凌鹤羽就在那头喊了起来:“大人,快过来看,我找着了!”
张梦鲤大喜,转到他身旁,顺着他所指的位置看去,果然有一个脚印,虽不怎么明显,但依然能看出是成年男子所留下的。
张梦鲤道:“你跟我来,再去一个地方。”还来不及多问,凌鹤羽便跟着张公来到另一边的围墙脚下。这里靠墙处依旧是狭长的、栽种了凤尾松的泥地带。
张梦鲤指着泥地带道:“阿切在房内听见的声响应该就是从这里传进去的。我们就站在景观带外面找,如果面具人真的是翻墙而入的话应该也会留下痕迹。”
果不其然,两人沿着泥地刚找了一小会儿,张梦鲤便发现了几双脚印,并蹲下来仔细查看着。此地的脚印无论形状大小还是鞋底花纹都和后门泥地里发现的一模一样,确为同一人所留。凌鹤羽望着围墙道:“看来面具人果真是从这里翻墙进入,然后从后门逃跑的。”
张梦鲤蹲在原地,盯着脚印看了许久,最后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意味深长道:“看来事情并非我们想的这么简单啊!”
“大人似乎话里有话呀。”凌鹤羽道。
张梦鲤没作回应,只是说道:“走,我们去看看梁友的房间,说不定少了些东西。”
转眼两人便来到梁友的房间。无论床榻还是茶桌,都无异常之处。张梦鲤先掀开床上的被褥看了看,然后又离开,随后走到靠窗的一个带锁的柜子前。
这时凌鹤羽忍不住又问道:“大人在找什么呢?难不成梁大哥有什么东西是面具人想要得到的?”
张梦鲤依旧不说话,而是找东西撬开了柜子的锁头,打开看时,柜子里除了几片散落的棉絮和香樟叶的碎屑外就只剩下几只已经干掉的壁虱虫尸。
原本以为什么都没找着张公会大失所望,然而正好相反,张梦鲤脸上露出的是喜形于色的表情。凌鹤羽更为不解,又耐不住性子问道:“大人到底发现什么秘密了如此高兴?难不成面具人已经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了?”
“呃,可以这么说。”张梦鲤关上柜子,嘴角一扬道,“面具人确实从这个柜子里拿走了一些东西。但也正因如此我找到了合理的现象来解释不合理的现实。眼下面具人的身份兴许不难揭破,但还缺少一些佐证。现在我们的首要任务是确定面具人是不是真的冷面老鬼。而要搞清楚这个问题就必须先弄明白另外一件事——胡道林一案的前因后果!”凌鹤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知道张公自有一番打算,亦不再追问下去。
此时已近丑时,张梦鲤和凌鹤羽也各回房间休息。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