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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腐尸身份引真相
尸体发现处位于杞县与太康交界处的一片乱石嶙峋之地。正如报信人所言,毕安和仵作以及几名当地官差正在现场等候。一个个神情凝重,一言不发,只是时而用手在鼻子下扇上几扇,以此驱避扑鼻而来的腐臭味。
左应侯和毕安见张公已到,一齐上前打了招呼。张梦鲤也不与下属客套,开门见山道:“仵作呢?我要看尸体。”
“哦,在那里。”毕安回头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条臭沟渠,道,“尸体就在那条废弃的水沟里发现的,我们已经把它抬到了岸上。潘仵作正在那里研究尸体的衣物,试图查出死者身份。”
张梦鲤听后便往废弃沟渠的方向走去,毕安等人则跟随其后。途中张梦鲤又问:“是谁先发现尸体的?”
一旁的左应侯抢着回道:“是一个农夫发现的。大人可以亲自问他,他也在尸体那里。”
又走上十来步,便到了沟渠旁。也难怪众人掩鼻作呕,尸体近处果然臭气熏天,甚是难闻。而此时午后温热的阳光,更是加剧了腐烂气味的弥漫。这时凌鹤羽在后面跟毕安嘀咕道:“听说前朝宋惠父勘查凶案现场时曾用麻油抹鼻、姜片含口的方法以避尸臭,不知灵不灵验。早知道这里如此恶臭来时就该备上一瓶了。”
毕安道:“这是古人之法,必然有效。只是麻油价贵,你我又非仵作,又怎会随时备有此物,若有价廉易得的东西代替就更好了。”
张梦鲤听了两人谈话,回头道:“当然有这种东西,而且极为简单。只需将几片银丹草捣碎,再用一张整叶裹成一条,塞住一边鼻孔即可。不需片刻,恶臭味便会减轻。”
毕安追问道:“大人,你这方法倒值得一试。不过为什么只塞一边鼻孔,若是两个鼻孔皆堵上用口呼吸,避臭效果岂不更佳。”
“万万不可,”张梦鲤道,“避臭所用之法不过是以其药物的浓郁气味淡化尸体散发的恶臭而已,并非真的避除开去。而污秽邪气入口的危害胜于入鼻,故不可光靠口来呼吸。用银丹草塞住一个鼻孔,呼吸时七窍皆通,无需多时,口鼻便可满溢清凉幽香之气,起到淡化尸臭的功效。”
“大人博闻多识,知而善用。卑职受教了。”听了这番解释,毕安拱手景仰道。
张梦鲤笑了笑,不再与毕闲话,而是转身观察起沟岸上放置的尸体来。尸体正如报信人此前所言,万已腐败不堪,苍蝇在四周飞来飞去,嗡嗡作响。仵作正用头巾蒙住口鼻,蹲在尸体旁细针密缕地检查着死者的衣裳。
张梦鲤见围着尸体的几人中除了官府中人还有一个农夫打扮、四五十岁的乡民,便问他道:“是你先发现尸体的?”
那乡民见问,便恭恭敬敬地走到张公面前,回道:“大人,确是老汉先发现的。”
张梦鲤点点头,又问:“你在此地是做甚的?当时尸体是怎么个情况?你详细说说。”
乡民继续道:“老汉是这‘大岭镇’的村民,平日若不忙时便在这山岭中拾些柴禾卖给太康县的青老爷家换些钱补贴家用。今天正巧赶上进山拾柴,不知不觉便走到这沟渠来。这条沟渠是以前乡民们挖来引水灌溉旱田的,前两年这块地界闹了些纷争,一直没有划分清楚,所有便没人敢耕种。水渠也因此荒废下来。当时我走到这儿时正巧看到这段水渠上搭了不少枯枝,便去捡拾。结果搬开最大的一棵树枝看时,猛地一股恶臭扑鼻,再低头看时,竟是一具腐烂的尸体。当时就给老汉我吓得只剩三魂,早没了七魄,回过神后一刻不敢耽搁就跑县里报案去了。”
张梦鲤依然点点头,并不多说什么。随后转向刚起身的仵作:“潘仵作,有何发现没有?”
潘仵作拱拱手道:“大人,此尸体腐败不堪,几剩骨架,恐死了已一月有余。而看他身上的衣裳布料来看,都是些粗布麻衣,不过是寻常人家的着装罢了。初步判断死者应是这附近的村民,或外来路过此地不幸身亡的普通百姓。”
“能看出是自杀还是他杀吗?”张梦鲤又问。
“人死后往往皮肉损伤处最先开始腐败,山中虎狼也好从伤处下口。而此具尸体的头部腐烂情况最甚,兴许死者生前头部曾受过重创,而这也可能是其亡命之因。”
张梦鲤又转向左应侯,问道:“一个月以前有没有报人口失踪的案子?”
“有倒是有,”左应侯小心翼翼回道,“不过失踪的都是童男童女。这尸体虽看不出身份,但从穿着体型身高上看应是个壮年男子,恐怕不是本县失踪人氏。”
张梦鲤走到尸体旁蹲了下来——也许是呆的时间久了的缘故,反倒不像之前那般令人作呕了。他仔细打量着尸体,来回转了几圈,最后在尸体的衣摆上发现几颗已经干瘪发黑的植物果实。他将其攥在手上,然后走到沟渠旁,并沿着沟渠走出十多丈,最后又回到原处,脸上露出一副疑惑不解的表情问农夫道:“这附近可有一种叫‘苍耳’的本草?”
农夫思索片刻,摇摇头道:“其他山上有没有老汉不知,反正这附近倒从未见过。”
“喔。”张梦鲤略显失望道,“你走吧,这里没你什么事了。”
农夫拜辞张公后,毕安便立马上前问道:“大人,怎么了?”
张梦鲤若有所思地摇摇头:“没什么,先把尸体运回去再说吧。”说罢便吩咐众人将尸体抬上早已准备好的一辆黑幔马车,并派了两名捕快将其运回开封。
之后,毕安请示道:“大人,我们也回去吗?”
张梦鲤拿出手里攥着的植物果实道:“毕捕头,这是我在尸体发现的‘苍耳子’,你暂且就留在杞县,在此县各处丘陵、荒野、田地边寻找此物。现在是入冬季节,应该已经不好找了,你可以问问当地的老人和农夫,兴许能有消息。”
凌鹤羽在一旁若有所悟道:“大人是怀疑沟渠处并非死者的第一死亡现场?”
张梦鲤点头:“没错,刚才那农夫也说了,这附近几个山头都不曾见过这种植物,而它却出现在尸体上,岂不怪哉?这苍耳子在成熟时其外部长有镰刀状的钩刺,极易附着到布织衣物上,所以我怀疑,死者是在长有苍耳草的地方被害,挣扎时无意间将扯下的苍耳子沾在了自己衣摆上。然后凶手因某种原因移尸至此,所以造成了如此不合理的现象。”
凌鹤羽又道:“需要我在此帮协助毕捕头吗?”
“不必了,”张梦鲤拒绝道,“左知县是杞县知县,他更熟悉此地的环境,就让他和毕安一齐协查即可。”
“大人,”左应侯上前一步道,“说到这苍耳子下官倒有了些印象。”
“哦?”张梦鲤面露喜色道,“左大人在杞县见过这东西?”
“嗯,”左应侯一边回忆一边道,“好像在杞县的‘荒石野’一带见过这东西。那里有一片长年无人种植的荒野,全长这些杂草。其中就不乏这苍耳草。”
“太好了,”张梦鲤兴奋道,“这可省了不少事。”说着便转向毕安等人,“这样,毕捕头,你还是一样,和左应侯去证实此事,看看在‘荒石野’那里能不能发现一些线索,可以问问附近的村民,哪怕就是找到一些打斗的痕迹也好。”毕安和左应侯立马应承下来。随后张梦鲤又继续吩咐其他人道,“凌鹤羽,你再去请柯知县来府衙一趟,就说本府还有点要紧事必须当面问他。”凌鹤羽也恭敬答应下来。于是毕安和凌鹤羽就地兵分两路,各自离去。张梦鲤则带着余下的几名捕快返回开封。
是夜。
张梦鲤拖着疲倦的身躯回到宅邸。梁友见张公回来,赶紧让阿切帮忙备水沐浴。因见张公除疲倦外还露出满脸愁容,便关切道:“大人又为何事如此操劳啊?一定要注意休息,累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张梦鲤摆摆手,无奈道:“唉!本官也巴不得赶紧破案呢,但现在不是我们能左右得了的。今天又在杞县‘大岭镇’发现一具尸体。”
“啊!”梁友也吃惊道,“又死一个?该不会又是狱鼎门干的吧?”
张梦鲤不置可否道:“暂时不确定,现在还不知道死者的身份。”
“大人。会不会是前段时间失踪的霍秋元霍大人啊?”
张梦鲤思忖片刻后否定道,“虽然我没见过霍秋元,但是他的可能性不大,而且尸体身上穿的是普通人家的粗布衣裳。”
“如果有人杀了他后把衣服换了呢?”梁友又提出假设。
“这……”张梦鲤突然停了下来,思忖好些时候才道,“你说的这点倒还真有可能,不过目前尚还需要证实。”
“大人有没有想过,”梁友见得到张公认同,更为来劲道,“如果此人真是霍大人,那冯庆泽之前关于其兄被杀一案的证词可就有待商榷啊!”
张梦鲤猛地抬头看着他,道:“你的意思是冯庆泽撒了谎?”
梁友见张公一脸严肃,又稍作收敛道:“大人莫急,小的只是猜测有这个可能而已。”
“好吧,”张梦鲤又缓下语气道,“我会考虑的。柯知县上个月刚见过霍秋元,凌鹤羽已经去传他了,明天正好可以让他去认认。”
这时阿切欢快地跑出来回说“水已备好”,张梦鲤便一边思索着一边朝浴房走去。
第二天巳时许,府衙外传来飒踏的马蹄声。张梦鲤喜出望外迎出门去,果见凌鹤羽带着柯少求赶了回来。
到了跟前,二人下马分别与张公见了礼,随便后一齐入衙坐定。
柯少求依旧是一贯的嬉皮笑脸,率先开口问张公道:“大人这次又急急叫下官来府,不知是又有何难事需要下官协助?”
张梦鲤拍了拍座下的木椅扶手,颇为无奈道:“本官也是没办法啊,眼下案子可谓是瞬息万变,难有定数。案情所需,所以不得不麻烦柯大人屡受车马劳顿之苦。”
“哎哟!”柯少求怪模怪样地咧嘴道,“大人如何说这般话?协助大人查案是下官的职责所在。下官虽没有经天纬地的大才,也没有一洗乱世污浊、还民于天下太平的能耐。若是能在平生任所上同大人一起惩恶扬善,还一方朗世清平。也不枉做了一回父母官了。”
张梦鲤听后道:“柯大人此话倒是甚合本官心意,不过——还望大人不要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啊。”
“岂敢!岂敢!”
“好吧。先不说这个了,”张梦鲤引入正题道,“本官问你,你九月二十见到霍秋元时他身着什么样式的衣服?”
“回大人,是官服。”柯少求回道,“不过他离开后有没有换过衣服下官就不清楚了。”
“那你再想想,他到底有没有跟你提过去哪儿?或干什么?”
“这个真没有,上次您就问过下官了。干什么他也没说,不过看霍大人当时走的挺急,似乎是接到了什么紧要任务。哦,对了,下官想起来了。”
“哦,想到什么快说!”张梦鲤见又有转机,忙催问道。
“是这么回事,”柯少求继续道,“虽然霍大人没说过自己去哪儿,不过在和我分别时倒提过一个叫‘荒石野’的小地方。”
“是吗?”张梦鲤大喜,又追问道,“他具体是怎么说的还记得吗?”
“倒也没怎么仔细说这事。就是他向下官告辞时下官出于客气想请他去敝府小坐片刻,然后他以公务繁忙为由拒绝,并说自己要在天晚之前穿过‘荒石野’不然没客栈投宿很危险。”
张梦鲤一听这么回事,兴奋不已,并以拳击掌道:“这下就对得上了,看来霍秋元真是凶多吉少了。”
柯少求看得莫名其妙,茫然道:“大人,这到底怎么回事?”
“柯大人,”张梦鲤起身说道,“你跟我去一趟义庄,有个尸体要给你看看,去了你就都明白了?”
柯少求就这么不明就里地被张公拉到了义庄,并在那具刚从大岭镇运回来的尸体前停下。
柯少求捂着鼻子环顾了一圈,阴冷的环境使他不禁打了个寒战。最后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又问道:“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张梦鲤指着面前的尸体道:“找你来就是想让你认认尸。这具尸体是昨天从大岭镇的一条臭水沟里抬出来的。但本官怀疑大岭镇并非第一现场,因为我在尸体的衣服上找到几个‘苍耳子’,而据杞县知县左应侯所说,杞县苍耳草最多的一个地方就在你说的那个‘荒石野’,所以找你来认认尸,看一下它是不是被我们认定为畏罪潜逃的霍秋元。”
柯少求这时方豁然开朗,立马捏着鼻子在尸体四周走动观察起来。绕了两圈后在张公面前停下来,回道:“大人,尸体腐烂得太厉害,面部特征是看不出来了,不过就身高上来看倒是有几分相似。”
张梦鲤又引导道:“你上个月才见过霍秋元,再仔细想想,看看还有没有可供确认身份的地方。”
柯少求又回头看了眼尸体,再次拿手在鼻子下扇了扇,道:“要说熟悉,我哪有许州知州魏大人熟悉啊。他们是一洲同僚,好比唇与齿的关系,让他来认尸岂不更好?”
“正是因为他们俩在地方上是唇齿相依的关系,所以才不便——等等!”张梦鲤说到此突然停了下来,似是想到什么。
柯少求探问道:“大人,怎么了?”
张梦鲤回过神来,没有回话,而是径直走到尸体头部位置。柯少求赶紧跟上去,并道:“大人想到什么了?”
张梦鲤依旧没说话,而是在殓房转了几转,最后在一个工具盒里找到一把竹镊子。他把镊子伸进尸体那已露出腐烂牙床的嘴里掏了掏,最后从嘴里夹出一颗牙齿。这时才对柯少求说道:“柯大人,给我备盆清水。”
柯少求也无暇多问,便向看守义庄的黄老汉要来一盆清水。张梦鲤把那颗牙齿放进清水,洗去烂肉污垢。最后呈现出一颗表面色泽泛黄,并有细密虫蛀小洞的牙齿。
柯少求看着水里的牙齿道:“大人,这是……”
张梦鲤嘴角一扬道:“果然是他。”说着指着牙齿向柯少求解释道,“尸体可以在一个月之内便腐烂得看不出人样,但牙齿不会。若是平常人也就罢了,但冯朔渠的夫人谷美曾说过霍秋元长着满口龋齿的话,而这从尸体嘴里掏出来的满是虫蛀的牙齿,不正好证明了死者的身份就是霍秋元吗!”
柯少求先点点头,后又摇头道:“大人,光靠这个恐怕太严谨吧,毕竟世上生龋齿的并非霍同知一个人。”
张梦鲤放下镊子,起身拍了拍手道:“没错,世上长龋齿的人很多,但要遇上一个和霍秋元一样不仅长有龋齿、还出现在同一案发时期,而且还都去过‘荒石野’这个地方的人恐怕就没这么容易了吧?”
“是是是,”柯少求承认道,“若大人这么一说倒确是这么回事。这尸体身上没穿官服,想必是霍同知被害前已换了一身平民装束。如今尸体身份已明,大人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张梦鲤想了想,突然附掌道,糟了!我知道杀害冯朔渠的凶手是谁了!”
“那大人——”
柯少求正准备细问,张梦鲤便打断他道:“柯大人无需多问,你就请先回吧。本官还有要事就不奉陪了,等忙过这阵一定将大人近日来积极协助本官的功劳报上去为你请赏。”
柯少求原本发问也不过是客套两句装装样子,听知府大人不让自己插手,还愿为自己请赏,自然也乐得少管闲事,当下便恭恭敬敬拜辞准备告退。
突然张梦鲤又想起一事,将他又叫转过来,并道:“柯大人,还有件事需要劳烦你安排一些。”
柯少求客气道:“大人尽管吩咐,不敢推辞。”
张梦鲤遂吩咐道:“你回去后派人通知一下霍秋元家属,让他们来开封收尸。既然他死在一个月以前,那冯朔渠的死也与他没什么干系了,理应让他早日入土为安。对了,开封府的吕大人还在许州,让他也回来吧。如今已经找到霍秋元,也没什么可查的了。”
“卑职领命。”柯少求恭恭敬敬答应下来,再次告辞去了。随后张梦鲤也离了义庄,带着凌鹤羽和一班得力捕役火速赶往杞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