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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史闯私宅张释惑
张梦鲤一走,便方便了史孝生行事。虽然衙门中还留有常丙琨和高翰如等张公的亲信下属,但他们一向待在公堂,不会无故走动,所以并不妨碍史孝生在衙门各处秘密行动。
史孝生先是悄悄潜入开封府东北角的“明礼院”,企图在这里找到些什么。明礼院中有一楼,名为拱奎楼。以前是作为科举考试场所之用,如今已闲置。史孝生上下看过,除了一些生员文档外并无别物,更别提和张公有关的文书档案了。于是史孝生又转入楼后的“桂籍堂”,却仍旧一无所获。此时史孝生猛地拍了一下自己脑门,自言自语道:“唉!我咋恁地愚蠢!这张梦鲤刚上任不足半月,怎会留下不廉的证据。恐怕只有一个地方还有机会窥其一二……”史孝生心下打定,便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府衙,来到了另一个地方——张公宅邸。
也是老天相助,史孝生到了张公宅邸,梁友正巧出门不在家,阿切也跟着舅舅一起出了门。宅中两名护院以为今日也如往常一样不会有事,都在大门两旁摆上小桌,然后靠在上面打起盹儿来。
史孝生暗叫走运,但也不从正门进,怕吵醒护院,而是从围墙西南角的一处狗洞偷摸儿地哧溜进来,一声不敢发,偶尔不小心撞到台阶之类的东西,再疼也得忍着,真如做贼一般。
而另一个幸运之处就在于,由于府中配有护院十二时辰看守,往往正房厢房都不常上锁。这回也不例外,史孝生进哪道门都是一推即开毫不费力。最后,史孝生把搜寻目标放在了张公的书房内。
书房虽然不算极大,但各类古本典籍、历史演义、笔记小说以及新近流行的唱本话本,应有尽有,充盈在名贵的水曲柳书架上。
虽然古色古香的书房氛围着实不错,但史孝生可不是为读书来的,他可没兴趣在这些卷帙浩繁的典籍中挨个儿翻找。他只挑一些日记和近日的来往通信,以及一些随笔杂记和诗词偶记。只有这些才能准确反应一个为官者的贪廉状况。不过史孝生只在乎实实在在的贪,哪管他廉与不廉。说来倒想起一个典型,就恰似前朝苏东坡遭遇“乌台诗案”的文字狱一般,防不胜防。不过这些都是题外话,点到为止。
再说史孝生,他先在书桌上的压尺下找到一张纸,上面记了几行文字,顿时便兴奋起来,可当他看完内容后却又满脸不悦地放回原处。只因其内容丝毫没有贪污腐败的行迹,而是一篇关于“如何有效结合各司联同协查禁绝冤案频发之现状”的构想。这样正义凛然的内容自然不是史孝生想要的。于是他又打开书桌中部的小抽屉,结果里面除了一些好几年前的老旧公文外再没看到其他有利用价值的东西。史孝生拿起那沓公文,见压根儿和张梦鲤没关系,便随手扔回抽屉准备另寻他处。就在公文落进抽屉时,一个烟嘴一般的铜套筒从公文中间被甩了出来。
这个套筒不大,通身铜制,呈半新半旧状态。史孝生起初不以为意,等他拿起来观看时却发现这烟嘴一样的套筒口竟是标准的六角形模样,里面还嵌有一个六角星铜片。
“这还不会是哪个机关的钥匙吧?”史孝生在心中如是想到。
事实证明,幸运再次降临在史孝生头上。他拿着这把“烟嘴”到处寻找合适的孔洞。竟果然在墙上一幅名为“赵云勒马图”的画上找到了合适的地方,而且就在这姿颜雄伟的赵子龙的腰带扣上。“烟嘴”一伸进去,便触及画后的墙,再一用力,竟然直入墙中。史孝生又往右拧了拧,“烟嘴”动弹不得,又转向左用力,此时“烟嘴”应力转动。很快,便听一声响,最后侧靠墙放置的书架登时一分为二。书架后露出一道小门,门的色泽与墙壁色泽极为相似,若不仔细看,根本难以察觉。史孝生把钥匙从孔中拔出,正准备去开那小门,结果小门直接往后倒去,省了开门的烦恼——想是拔了“烟嘴”的缘故才致门自动打开。
史孝生此时更是欣喜若狂,对于他来说,已经得手一半了。毕竟,若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谁会在私宅里开一个暗室。尽管这样的暗室并非一两天便可造成,但对史孝生而言并不妨碍——毕竟有些事情是可以张冠李戴、指鹿为马的。
进到暗室,史孝生吹燃了随身携带的火摺子。眼前的景象顿时让他呆住了——暗室虽然很小,但里面却整整齐齐地摆放有三个平底拱顶的铁皮箱子,且箱子底部做了加厚处理,四面还缝有牛皮防潮。
史孝生看第一眼便肯定这些箱子绝非寻常人家之物,里面不是珍宝便是金银。他也来不及多想,先用两块砖头固定好火摺子,然后掏出“穿窑人”常用的家伙什儿,用“精湛”的雕虫之计打开了其中一个箱子。不出所料,里面全是黄澄澄的金子。再开第二个,又全是翡翠玛瑙。第三个,又是异域奇珍。看得史孝生瞠目结舌,仿佛一辈子不曾见过这般财富。
他从第一口箱子里拿出一锭金子,倒过头一看——“哎呀妈呀!”顿时吓得不轻,金子底部镌刻的阳文分明显示这是宫中银库中的东西。这还了得,哪敢私拿。若非宫中皇帝身边的得意官宦即使拿了也没法使用。
史孝生想到此又放下金锭,转而在第二口箱子里掏出两件玉佩揣在自己身上,为了避免主人后来察觉,还特意从箱子最底层掏起来的。
盯着三口箱子依依不舍了好一会儿,突然地上的火摺子因失平衡而倒地,这才使史孝生想起撤退的事来。他赶紧挨个关好箱子,又照原样插好锁。拿起火摺子正准备离去时,突然又发现箱盖上的灰尘被自己袖子不小心拂去了一些。为了还原,他又用袖子从不易察觉的角落里缠上些灰尘,故意把灰尘掸在箱盖上,直至看不出被人动过的痕迹为止。
出了暗室,又用“烟嘴”触动机关,那门自动抬起,依然和墙壁连接得严丝合缝。不过史孝生留了个心眼,他怕张梦鲤回来把钥匙藏起来,到时候有证据也没法指认。所以就并没有把烟嘴钥匙再放回书桌抽屉里,而是随身带走了……
未时许。张梦鲤和凌鹤羽已到达长葛县苟万财家。
先是门童进去报了一回,然后一个身着灰布袍,外套条纹御寒马褂的人迎了出来。见了张梦鲤二人,先是作揖行礼。然后自报身份称是府中管家,特来亲迎。随后张梦鲤便由他领进了苟府。
苟万财果真人如其名,府中上上下下、内内外外,无不显示出一副名门气派。远观雕梁画栋,宛如择端墨宝;近临雅榭高台,更似鲁班奇工。假山好似真山秀,园径竟如野径幽。真个非富即贵之家,玉瓦金砖之户。
在管家的带领下,三人沿着一条人工凿就的景观小溪绕过一座假山,便到了府中大堂。到了正堂,管家自行退去。张梦鲤和凌鹤羽分别和恭候在此的苟万财行了礼,对方也十分客气地回了礼,然后便安排二人在软和的铺绒大椅上坐下来,又叫仆人上了热茶。
这时凌鹤羽端起茶杯正要呷上一口,突然闻到一股难闻的气味,正想问主人一句,却被坐他旁边的张梦鲤一声干咳打断。凌鹤羽是聪明人,突然便想起了沈彪所说过的话,知道张公是在示意他不要乱问,于是便自顾自地饮起茶来。
然而这一切却早已被苟万财看在眼里,他不好意思道:“让大人见笑了,苟某身有腋气之症,虽常年用药,但总不能根治,时有难闻气味散出实在多有得罪,还请不要见怪。”
张梦鲤见对方主动说开了,也乐得自己免了尴尬,便大度道:“您这是说哪里话,谁都有染恙之时,岂有见怪之理。”
苟万财笑道:“不见怪就好。不知大人这次来找苟某可是有事交待?”
张梦鲤道出来意道:“苟财主,实不相瞒,这次本官来找您是想向您打听一件事,而这事还就跟您的痼疾有关。”
“噢?”苟万财好奇道,“不知什么案子,竟能跟苟某的顽疾扯上干系。”
“本官问你,你八月份可在赵铁勍郎中的医馆里开过药?”
“没错,”苟万财丝毫没有犹豫便肯定回道,“那次还是赵郎中亲自给我开的药方。”
“药方还在吗?可否给下官看看?”
“不好意思,药方被医馆派来的一丫头取走了,说是赵郎中拿药方还有用。”
“嗯。”张梦鲤点点头,又问,“那开药的过程中有没有出现什么小差错呢?比如忘了取药或取错药之类的。”
“嗯,确实有这么一次。大人怎么知道这个?”
“这个你不用管,你只需告诉本官那次出过什么差错即可。”
“那大人容我回想回想,”说着苟万财便昂着头回忆起来,很快,便接着说道,“我想起来了,是这么回事大人。那天我去杏林馆,赵郎中亲自了解了我的病症,然后给我开药方。当时我看了病便提前回去了,后来我派府中一家仆去馆中取药,结果取回来后发现取错了,第二天便让仆人去换。结果药是换回来了,不过家仆告诉我说赵郎中的徒弟硬说我们要讹他一付药来白白受用,还赖我家仆人,说他自己弄丢了一付药,不敢说,就找了一付便宜的药来换。当时我也纳闷了,本想去馆中质问,却碍于和赵郎中关系不错,不想为了这般小事闹得不愉快,再加上我这顽疾还得仰仗赵郎中想辙呢,所以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张梦鲤听着听着便陷入了沉思,凌鹤羽在旁招呼了两句,依旧没回过神来。最后苟万财又大声道:“大人。大人!怎么啦?”
这时张梦鲤才回转神思,然后一拍大腿道:“我终于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
出了苟府,张梦鲤独自一人回了开封府,而凌鹤羽则被安排去办一件顶重要的事去了。回到开封,张梦鲤又给常丙琨安排了一些事情,至于是什么事,诸位不消费心去猜,下回自然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