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蝴蝶标本
噩梦像魔鬼一样,掏空着人的灵魂。
早晨5点,外面还是夜的黑色,美奂从噩梦中惊醒,她抱着枕头去美仑的房间,就像小时候一样。每次噩梦惊醒,美奂都要去招惹美仑,无论美仑有多么的不情愿,她也要和美仑睡在一起,也许这个时候,美仑还没有睡觉。
美奂推开美仑的房门,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响,美仑坐在床上,抱着电脑,屏幕的光映射在她白皙的脸上。美仑见到美奂进来,合身电脑,掀开被子,示意美奂躺在她身边。
她们安安静静的面对面躺着,美奂看着美仑,红色的丝线布满她的双眸,美奂触碰美仑的睫毛,美仑只是静静得看着她,美仑用手捂住美奂的眼。
美奂闭上眼,安静的睡觉。
美奂不太记得睡前有没有告诉美仑,书架下面装有蝴蝶标本的相框。像被催眠一样,她只记得睡前动了动嘴唇,说了什么,完全不记得。
梦里,她回到小时候,在书房,最上面的一排,厚重的辞海,摆放的方式和别的书不一样,美奂把两个凳子摞在一起,踩在上面,试图探索辞海的秘密,当她颤颤巍巍的搬开辞海,凳子不稳,从上面摔了下来,辞海砸中她的头部,辞海后面的相框像雨一样,从空而降,落在地上,滑到书架下面,一只又一只漂亮的蝴蝶。
意外是常有发生的事情,摔倒,疼痛,美奂并没有叫,只是安静的扭曲着自己的脸。
外公突然开门进来,抱起美奂,美奂这个时候才开始西斯底里的哭泣,外公问她摔倒了哪,小孩子的幼稚回答,美奂说,她哪里都很疼。之后被外公训了一顿,勒令不许再攀高,她一心想着美丽的蝴蝶。
又是黑夜,睡到一半幼小的她又从床上爬了起来,跑到书房的门口,停住脚步,美奂心里想,小美奂,快去打开它,门后面有什么。
小美奂并没有推开门。
美奂走上前去,把门打开,她和小美奂站到门外,她牵着小美奂的手,走到倒数第三排的书架,躲在书架后面,她看见一个女孩子的背景,黑色的连衣裙,海藻般的长发,她像是在那里吃些什么,她的身体旁边,红色雕花的相框破翠,里面的蝴蝶消失不见。
美奂轻轻的喊了声,“姐。”
美仑吃着蝴蝶,双腮鼓起,嘴角残留着蝴蝶的翅,美奂因为惊吓紧紧的抓住小美奂的手,美仑突然回过头,在黑色夜,美仑张开嘴巴,无声息的大笑,蝴蝶从她的嘴里飞了出来,书架下面,蝴蝶抖动的翅膀,发出声响。
惊醒。
美奂喘着气,美仑在身边静悄悄的熟睡,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露出一道光线,美奂偷偷的下床,下楼去厨房找杯水喝。
穆姨在准备早餐,微笑着看着美奂大口大口的喝着白水,然后穆姨放下手里的活,抻出一张纸巾,递给美奂,美奂不知所措,穆姨把美奂拉了过来,替美奂擦她额头上细细的汗珠。美奂笑了笑。
外公下楼,“你们干嘛呢?”
美奂拿过纸巾,紧紧的攥在手里,美奂勉强露出笑容,“没干嘛,外公。”然后回过头来,把食指放在唇边,告诉穆姨,不要告诉外公,她又做噩梦了。
饭毕,美奂吃得心不在焉,外公看出她在愣神,一口又一口的往嘴里面送进豆浆,外公连叫了她两声,她都没有听到。急忙的吃完饭后,美奂擦擦嘴巴,“外公,你们两个慢慢吃,我上楼了。”
她飞奔一样的奔进书房,看着楼梯开口的地方,没有人跟上来,关上房门,她趴在书房的地上,把手伸入书架下面,还是一样满手的灰尘,却怎么也摸不到昨日那般的感觉,相框不见了。她找来手电筒,趴在地上,书架下,空空如也。
她躺在摇椅上,对着阳光,搓着手上的灰尘。难道一切都是幻想,还是谁在和她开玩笑,突然内心扭曲,暴躁起来,她去卫生间,反复的洗手,直到双手脱水,手上的皮肤像老奶奶的脸一样,她才肯收手。
从书房抱来《世界蝴蝶分类名录》,翻到两只蓝色的蝴蝶,塞浦路斯闪蝶和海伦娜闪蝶。
她看到自己小时候,小阿姨歪在客厅的沙发上,以训斥的姿态,狠狠的戳她的肩膀,“去把你妈收藏的蝴蝶拿来。”美奂只当做是没有听到,“我跟你说话呢,你去不去,你去不去……”一遍又一遍的戳着美奂的肩膀。
美仑在她的耳边偷偷的说,“再坚持一下,爸爸和外公马上就回来了。”
美奂默默的忍耐,一,二,三,四,五。客厅的门被打开,美奂飞一般的奔去爸爸的怀里,虽然美奂很少喊他“爸爸”。
小阿姨露出微笑,起身,迎接爸爸,这是美奂已经在爸爸的怀里,她天真的对爸爸说,“爸爸,小阿姨跟我说,只有我死掉,弟弟才会继承房产。什么是房产。”
外公和爸爸的脸上变得很难看,美奂还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外公把爸爸和小阿姨叫到书房,之后发生什么,美奂记不太清了。
每每受到伤害,美仑总是抱着美奂,搂着美奂的脖子,和美奂耳语,“我会保护你的。”
想到这里,美奂把厚重的书盖在脸上,食指交叉放在肚子上,叹了口气,以死人在棺材里的姿势,她在冥想。
外公敲门进来,“丫头,你小阿姨今天下午4点的火车。”
美奂依旧保持姿势,她像早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知道了。”声音很闷。像是战争开始前的准备,她知道战争即将爆发,而她将站在英雄的位置,她要做永远的赢家。
金钱和名利,一向不是姜美奂所追求的,而一旦有人挑战她的底线,这就会变得很有意思,她会从无欲无求的模式,变成战斗状态的野兽,撕咬,血腥,带来心脏激烈的跳动,她很享受这种兴奋,她体验到那种愉悦,就像是汉尼拔边吃着人肉,边放着优雅的音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