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决定
看到这封邮件我明白事情到底还是往三哥说的内个最差的方向发展了,从五月二十八号开始我这个老板几乎每隔两天就会给我发个信息。内容大抵相同,都是让我再去一趟东北把上次没处理好的事情处理完。大概是这十几天我没一直没有开机的缘故,信息中的言辞也越发激烈和严肃。
“这事,难办了。”三哥抽着烟盯着我手里的手机淡淡的说道。
三哥的话让我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虽然之前的对话已经让我有了类似的准备,可绝望的感觉依然笼罩了我。就如同你明知自己可能是得了癌症,可是当症断书真的下来的那一刻你依旧很难以去接受。
“我这样算是两边不沾了么?”说完我苦笑了一下,轻微颤抖的手从桌子上的烟盒里哆哆嗦嗦的掏出一根烟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三哥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抽着烟。他一根,我一根,两个人就这么面对这一桌子的残羹剩饭面面相觑的抽着烟。刚刚才热闹了几分钟的房间又回归了之前的寂静。一直过了好久,三哥的嘴唇微微颤动的发出声音。
那天晚上,我和三哥又聊了很久。
三哥的决定是要帮我把这个事情弄个清楚,他要把我从这个险境之中救出去,因为我是他的兄弟。而我的决定是要把这些人一个个送走,我要帮老虎报仇聊以慰藉自己的良心。因为他是我的兄弟。
三哥捏着烟,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的窗外淡淡的问我:“这事走出去就回不了头了,你刘栋有能力,只要今天不回这个短信你可以跟我继续干下去,而且也许可以做的更好。可一旦走出这一步。生死可真的未曾可知了。也许你走的出去,也许你走不出去。”
“三哥,你想让我躲一辈子么?”我望着不足五步远的三哥,感觉一句话之后可能就是天南海北。
大概这就是命运,我们又一次站到了一起。就如同十几年前打群架一般。只不过这次我没有选择躲到三哥的身后,而是站到了他的身边。
站在窗台上看着楼下三哥略有些踉跄的身影,心中百感交集。本来想让三哥在我这凑乎一晚,只不过三哥说小别胜新婚,到底还是舍不得自己家里的红颜知己。一个人摸着黑踉踉跄跄的回家了。
三哥顺着路灯的光一路走出去了小区,我就这么站在窗边借着昏暗的灯光看着他远去。直到被几栋低矮的门面挡住了视野再也看不见三哥的身影。大概十几年前我也是就着这样的灯光上学,下去。窗边的母亲也是这样站在窗边一直望着我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为止。
中学的路上还有这昏暗的灯光和母亲的目光,走出巷口之后还有一两个结伴上学的好友,几根人骑着自行车在马路上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各种话题。聊得开心几个人更是肆无忌惮的穿梭过校门口的龙潭公园(当时学校门口的一个公园),一路飞驰之后只留下一串欢畅的笑声和保安愤怒的喊骂。
大学的路上时常灯火通明风景秀丽。我们学院的教学楼前有一片湖,就着湖岸边的灯光时常能映出一副秀美的风景。只是沉迷于游戏的我们更关注是如何通关,变强,打败对手。四年的时光大概是我走过最安逸也是最短的路。
可是现在,我只身一人上路,没有昏暗的灯光,没有秀美的风景,更没有母亲的目光。这一条让我独孤前行的路上有的只是灰色的柏油路,还有路边时不时扬起的尘土。这尘土迷了我的眼,蒙了我的心。
三哥刚刚的一句话算是在我这脆弱的心上狠狠的扎了一刀:“刘栋啊,这路有黑白,各有走法。可你脚踩两边看似风光,却从没想过这黑白相容必为灰啊。生容易,死容易,不生不死却不易。”我算不上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也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像李清照一样,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走到今天我也许算是实现了一些人的梦想。在更多人的眼里我似乎是一个成功的范例,不错的大学,优秀的公司,和如今高级经理的职位。老家的父母大概会以为为荣,一个在北京站稳脚跟的儿子。
当然我也算是按着我的步伐一步步走了下来,一个优秀的公司和一些优秀的资源,在一个差不多的时间独立创业,就如同现在的三哥一样。或许有一天我能和马云一样在一个万众瞩目的场合去谈论一下我的经历。这大概就是我当初最开始的梦想。
社会真的能打磨一切,多少人的梦想被社会的岁月磨得精光。淡薄或贪得,愚钝是沉默,薄利寡名的贤者终究还是不能为社会所容。缄口不言的沉默背后我明白只有算的上聪明的愚钝才能在这个天下熙熙皆为利来的社会中如鱼得水。
这样,我算是实现了梦想。
这样,我算是遗忘了初衷。
仿佛一只躲藏在阴暗处的野兽忍着痛舔舐着自己的伤口。我可以忍受这刺骨的痛,却忍受不了这围墙之中的阴暗寒冷。
相较于古今大贤来说,我什么都不是,相比之于一般人来说,我似乎也更现实不少。就如同士兵突击中七连长所说的一样,早熟的人往往都晚熟。过于现实的我遇到真的现实似乎会变得更加抗拒。我能明白什么是内部腐败,什么是内部斗争,什么是内部政治。也能轻易的掌握个中平衡并从中投机取巧,甚至言方行圆的时候都不会感到有一丝羞愧,只是当自己人性中最后的的遮羞布被拿掉的时候,终究还是想要反抗一下,希望保全一些在角落里苟延残喘的纯洁。
在这个算是肮脏的外企中,你可以剥削供应商,勾结经销商唯利是图,因为我也会甚至比你还要精于此道。你可以在公司里克扣员工,因为我也有过这样的经历而且还以此为乐。我从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善人,可是在这个充满铜臭的地方谁又敢说自己没有这样做过呢?只是当老虎被永远留在了一个陌生的异乡之后我才发现自己也许还算是个好人。不对,相较于他们来说我就是一个好人,一个至纯至善的好人。
奇妙的事情遇到太多,会限制一个人想象。龌龊的事遇多了也是如此。我绝想不出这个事件还有更龌龊,恶心,下流的事情了。
对于ZMX来说我还是心存感激的,无论什么样的污点任然掩盖不了他作为一个优秀公司的本质,至少他算是我梦想中的公司,一个汇集精英的地方。记得小的时候总有同学讲述自己的梦想又或者买一些相关书籍和海报,甚至把自己梦想的东西刻在哪一方不到的书桌上。当时的我自认为自己成熟一些,不去做这些幼稚的梦,只是希望自己能到一个优秀的公司认识一批优秀的人后在一个合适的时机完成独立的蜕变。无论怎么说,ZMX算是我梦想的第一步。
第一天迈进ZMX的时候,我被这井井有条的紧张感所深深的震撼,环环相扣的感觉让我发现成为一个齿轮似乎也有莫大的乐趣,黑白两色相间的LOGO也在那一刻深深的扎进了我心里。我享受着这个LOGO带给我的满足,外人的羡慕嫉妒更是让我感受到了一种自豪。从他们在自助餐台边传来的夸赞声中,我隐约能看到当时应聘时的自己。
只不过我不曾想到过这个带给我自豪感的LOGO也会有被我深深厌恶的一天。
或许我其实更早的就认识到了这份厌恶他究竟来源于什么,只是之后的一次又一次的糖衣炮弹让我渐渐忽略了这份厌恶。银行卡上收入不断的增长,就如同止痛药一样麻痹了我。各种不能够给到明面上的钱就如同罂粟一样透支着我最后的灵魂。可当有一天我支撑不住,止痛药和罂粟无法再麻痹我的病痛的时候。唯有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静静的等待着死亡的宣判这一条路可走了。
如果不是三哥的突然出现,脚下这二十平米的房间也许就是我最后的墓地。
我会一直躲在这个破烂的猪圈,吃着一种名为安全感的饲料开心的养膘,直到最后被人拖出去宰杀过后,成为别人口中的一道菜而已。
三哥说他需要一个礼拜来准备一下,我觉得我不能把这一个礼拜浪费在这,如果说这里之前是我的墓地,现在我就要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样的人绝不该荒废时间,我需要一支笔几张纸把这半年内的事情逐一写下来。也许会有一两个有缘人看的到这让人警醒的文字,但更多的是给我自己一个机会,一个重新检视自己的机会。
这大概算是一个卑微的真相,只不过有人信也好,没人信也罢。最多在搅动几个月的风云,我和他们之中注定有人会成为历史。我赢了这几张纸也许会成为真的让更多人相信,我输了一切照旧。可能一两年以后还会有另一个“我”来继续这盘未完的博弈。
故事的起因要从4个月前的一次谈话说起,那是新年过后开始上班第三天。
我记得那一天是农历的一月初十,黄历上写的壬不汲水更难提防,申不安床鬼祟入房。忌迁升,订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