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种子
而聂子晴这时也差不多收住了笑，因为想到自己小时候那段不堪回首的痛苦过去，聂子晴甚是同情傅宇阳。
聂子晴怎么说也是个过来人，她是能理解这种煎熬的，只是一想到傅宇阳要一直承受这种煎熬，她就又心疼，又好笑。
她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豪门也会有这样的苦恼。
这样一看，曾经看起来遥不可及的傅宇阳，竟然也一下子亲民了很多。
傅宇阳听聂子晴收了笑声，边继续说下去。
原本，傅宇阳应该在元旦，也就是今天，立刻回去老宅，最晚也得在晚饭前赶回去才行，但因为这次的出差安排太过突然，又没有办法更改时间，所以才破例地，让傅宇阳躲过了一次。
也就是说今年，他可以晚上一个星期再回去老宅。
“等一下，你是说所有傅家人都得在晚饭前赶去老宅？”聂子晴忽然想到了什么，然后问傅宇阳，“那个老宅，离我家大概多远？”
怎么问这个问题？傅宇阳心中浮现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问句。他敏锐地察觉到，傅宇浩今天很可能又去找聂子晴了。
什么正经的理由都没有，却连回家的时间都敢浪费。如果是为了从自己这里抢走聂子晴，那傅宇浩也未免表现得太认真了一点。
他和自己不一样，向来是最喜欢每年这个时期的。
用傅宇浩自己的话来说，能欣赏到一帮蠢货的表演，他开心得很。
傅宇阳很想问聂子晴一句，今天都见了哪些人，但这句话问出口，又未免显得自己太小气，管的太宽。
皱了皱眉，傅宇浩回答聂子晴：“开车的话，路况好大概七个小时吧。”
什么？聂子晴的眉毛禁不住皱了起来，傅宇浩来的时候将近中午，自己又煮了碗泡面给他吃，他来得及赶回傅家老宅吃晚饭吗？
这种涉及到路况的事情，有时候还真的不好说。
聂子晴有些焦躁，所以说，傅宇浩为什么要在今天还特意往她这里跑一趟？
不过这倒也能解释，他吃完泡面就干脆离开的原因。
“……”感受到聂子晴的沉默与烦恼，傅宇阳的嘴开了好几次，想要问聂子晴，今天，傅宇浩是不是又去找她了。
但，问不出口。
明明是简单的一句话，尽量用平常的语气说出来就好了，但却突然变得难以开口。
他理智上知道，问出来就好了，可情感上，却希望聂子晴主动告诉他。
可是为什么？聂子晴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她今天去了哪里，见了哪些人，做了哪些事，有什么理由要向他报备呢。
傅宇阳心中压着一股气，但却不能对聂子晴表现出来，只能暗自握紧拳头，在聂子晴看不到的镜头之外，指甲把手掌心按出深刻的印痕。
“子晴，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终于，傅宇阳开了口，说出的却是最委婉的话。
他在心中懊恼。自己想听到的，不过是聂子晴一句回答——今天见了傅宇浩，或者没见。
但结果，却问出了这么迂回的一个问题。
聂子晴没有怎么在意，老老实实告诉傅宇阳：“我起床之后就去弄吃的，那个时候已经快中午了，然后……”
聂子晴说到这，忽然停住了嘴。
“嗯？”视频那头的傅宇阳心中有些紧张，他不动声色地发出一声疑惑的单音，就好像真的在单纯奇怪，聂子晴怎么突然不说了而已。
聂子晴拿着手机，看着傅宇阳，却是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本来想告诉傅宇阳，傅宇浩中午来找她的事情，但是当要说出口的时候，她却有些迟疑了。
因为她记得清清楚楚，傅宇阳和傅宇浩，这对兄弟的关系，并不是那么好。
而关于小小的事情，自己上次提到了傅宇浩，虽然傅宇阳嘴上没说什么，但聂子晴还是能感觉到，他心中有些黯然。
聂子晴忽然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自己和傅宇浩关系好的这件事，或许会伤害到傅宇阳的事实。不，应该说，一定会伤害到傅宇阳。
聂子晴本心其实希望他们能和好，但现在傅宇阳远在国外，显然不是和好的最佳时机。
而且如果自己说傅宇浩来找自己，或许会让他们兄弟的关系变得更加僵持。
可是自己又不想骗傅宇阳。
聂子晴好看的眉毛紧紧皱了起来，小小躺在她的怀中，用脑袋蹭了蹭她。
聂子晴看了看小小，想到了傅宇浩在一大早，鼻子通红抱着纸箱子过来敲门的样子。
“……”手机那头的傅宇阳还在等着自己回答，聂子晴顿了顿，回答，“然后我就想，如果像我一样睡懒觉，那岂不是会赶不及晚饭。”
“……”傅宇阳的心沉了下去，他沉默了一会，然后笑着说，“起那么晚，小懒猪。”
“今天早点睡吧，别再睡到中午。”傅宇阳又调整了一下姿势，光线顿时就按了下来，在聂子晴眼中，就像是傅宇阳那边的世界，一下子黯淡了很多一样。
她心中一紧，忽然就很后悔自己欺骗傅宇阳的事情。
就告诉他又怎么样呢？他一直是相信自己的，也并不一定就会因此而生气伤心。
傅宇阳顿了顿，然后轻声向聂子晴道了声晚安。
“……”聂子晴看着中断连接的视频通话，过了半响，才小声回应，“晚安。”
傅宇阳又一次关了灯，在一片黑暗中躺倒在柔软的床面。
从聂子晴停顿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傅宇阳一定是去找过聂子晴了。
在心中千遍百遍地告诉自己，聂子晴值得他去相信，但那些多年累积下来的不安感还是一下子就吞没了他。
在黑夜中，不安的种子肆意生长。
傅宇阳翻了个身，将脸深深埋进枕头，遮住脸上所有的表情。
夜色黑沉。
而在傅家老宅，傅宇浩才刚从车上下来。关上车子的门，傅宇浩挂上一个温润的笑容，看向多年来辉煌依旧的气派老宅，眼中光彩熠熠。
傅宇阳说的那句话没错，他确实很喜欢，每年这个时候的老宅。
蠢货们齐聚一堂，拘泥在各自的小圈子里，为眼前的利益而勾心斗角的样子，实在可笑。
而哥哥也是，明明是一个厉害的玩家，却要将自己塑造成一个边缘的棋子。
其实论内心深处的黑暗，他哪比得上傅宇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