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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起来独自绕阶行

作者:雪如尘 | 发布时间 | 2018-01-07 | 字数:4691

所谓乱世,天下皆乱。

胡亥为赵高蒙蔽,咸阳城中的官员人心惶惶,众人皆忌惮赵高滥用职权在胡亥面前巧舌构恶而使得自己获罪,一个个根本不敢与赵高作对。冯去疾李斯苦苦上谏,却被赵高把那些忠言死死挡在外边。李斯沉吟良久,打算绕过赵高这个中书令用自己的秘密渠道给胡亥谏言,这是当朝丞相与当权大臣郎中令之间的争斗。这争斗虽然不如关外的战争一般你死我活,但是却有着比大战更要紧张令人战栗的氛围。咸阳城中的官员们似乎预感到即将有大事儿发生,一个个都噤若寒蝉不敢多说半句。这是秦国现在的内乱。

而宋义领兵之后没有北上支援,楚怀王芈心却毫不在意。为了庆祝项梁的死,为了表示自己这个楚王真正掌握了楚国,他离开了彭城,入驻到了楚国旧时的都城郢城。军队之中项羽对宋义极不服气,对于芈心的安排也颇有微词。项羽每日都前往宋义大帐之中请战,宋义却一直不允许。君臣不合,将帅不合,这是楚国的内乱。

齐国的田荣虽然帮助侄子田横当上了齐王,但是齐国王族子弟田假田角等人流亡在外,仿佛是他心头的一根刺,让他坐立不安。齐国朝堂之上的大臣们有不少都以为田假才有资格当齐国的国王。田荣虽然以武力镇住了群臣,但随时可能有暗流涌动。王威不服,根基不稳,这是齐国的内乱。

而赵国现在面临这章邯的正面进攻,更是乱得不行。

邯郸被破,城墙被毁,张耳带着赵歇逃到了巨鹿城。而陈馀则慢了一拍子,他赶到巨鹿的时候巨鹿已经为秦军所围困,他不敢强行攻打秦军,只好驻军在巨鹿北部。

巨鹿城虽然易守难攻,但是每天看着城墙外无数的秦军,城中的赵歇心中压力无限,每天都睡不好觉,他总是忍不住对张耳道:“国柱大人,咱们赵国要不投降得了吧,这么下去,我们迟早要因为粮草不济而饿死呀!”

而张耳每次都信誓旦旦地对赵歇道:“王上,您放心,巨鹿之围迟早会解的。陈馀率军数万在外,肯定会趁机攻打秦军。等着陈馀一用兵,我们便出城迎战,到时候内外夹击,秦军必败!”

一开始,赵歇对此话还是深信不疑,但是过了一个月之后,赵歇心中便有些忐忑了。陈馀的军队始终不曾前来攻打围困军路的秦军,甚至陈馀连一个使臣都不曾派遣。这使得赵歇对张耳的话产生了怀疑,他对张耳说道:“国柱大人,所谓大难临头各自飞,说的便是眼下的情况。当初武臣派遣韩广前往燕地攻伐,韩广却自立为王,根本不把武臣放在眼里,这其中道理,不过是利益罢了。为了利益,韩广都会背叛武臣,更何况生死呢?现在陈馀前来攻打秦军,必死无疑,他怎么会冒着死亡的危险前来救援我们呢?”

张耳则摇头说道:“王上大可放心,我与陈馀乃是生死之交,他绝对不会不管我们的。只怕是现在他还在寻找进攻的机会罢了。”

话虽这么说,张耳心中也已经开始犹豫了。毕竟秦军势如猛虎,不是谁都有勇气面对的。

巨鹿城不比邯郸的豪华,张耳的住处也不过是寻常豪绅的敞轩。诺达的院子里立一楼宇,周边一圈屋宇。院子的小楼十分整洁,台阶上也见不得一丝杂草,可以想见这院子在张耳来之前便有人居住,时常有人打扫。

章邯率兵南下攻打楚国,巨鹿城外兵力较少,按理说正是陈馀进攻解围的最好时候,可是陈馀为什么没有来救援呢?

凡是就怕猜疑,今日跟赵歇一番谈论之后,张耳对陈馀也起了猜忌之心。难不成陈馀真的有什么别的心思?或者是他想要自立为王?

武臣自立为王了,韩广也自立为王了,陈馀为什么没有可能自立为王呢?

张耳心中有些矛盾,一方面他觉得陈馀跟自己相交多年,他认定陈馀不可能是武臣韩广等见利忘义之辈,但另一方面他又无法解释章邯率领秦军主力离开的时候陈馀为什么不来相救。

月光明亮,寒风瑟瑟,院子里的梧桐树落尽了叶子,只留下粗壮的主干立在当空中,显得那般孤独寂寞。张耳绕着小楼一圈圈地走着。虽然脚步落在方正的台阶周围,看上去稳健有序,但张耳的心中却一片忙乱。

“不行,我得想办法派人去联系陈馀!”眼看天快亮的时候,张耳终于下定决心如此说道。

张耳虽然主掌赵国大事儿,但是联系大将调动部队这样的大事儿,他还是需要跟赵歇说一下的。赵歇这边刚刚睡醒,看到一脸憔悴眼圈发黑的张耳,心中一慌,问道:“丞相大人,秦军攻破巨鹿了吗?”

张耳摇了摇头:“王上放心,巨鹿城城池高险,易守难攻。而且城中粮草储备充分,我们只要不轻易放弃,章邯不可能攻破巨鹿。”

“前几天有人跟我说城外的秦军纪律散漫,不成阵势,请议说可以外出偷袭,丞相以为如何?”赵歇不知道怎么的,在得知张耳的肯定答复之后,他问了这么一句。显然困守巨鹿也使得这位赵王心中有了些火气,想着要打一场胜仗出出气。

张耳却连连摇头,说道:“决计不行!章邯用兵如神,我们现在巨鹿已经是我赵国最后的凭恃 ,要是为章邯所迫,赵国便灭亡了。章邯无法攻破城池,一定会想办法诱我们出兵。不论城外是什么情况,只要秦军尚在,我们就决不能出城!”

听到张耳说话时语气极为严厉急促,赵歇也知道自己这个想法太猛浪了。当下点了点头:“丞相大人说的在理,朕听你的便是。只是不知道今天你来寻朕是有什么事情要说?”

张耳说道:“臣打算派人去联系陈馀,想办法让他派军来解巨鹿之围。特此来请示陛下,请陈馀所部悉数来救。”

赵歇点了点头:“朕早有此意,只是现在巨鹿城外皆是亲兵,若是打开城门派人出去,恐怕会给了秦军可乘之机啊!”

“这点王上不必担心,臣自然会吩咐人暗夜从城墙上直接坠绳而下,不会洞开城门的。还请王上先下一道旨意,好叫陈馀知道事情紧急。”张耳说道。

赵歇愣了一下,随后脸上一喜:“好,朕这便去写令。”以前这样的事情张耳只是跟他通知一声,这一次却要他亲自下令,这让赵歇感觉自己权利似乎大了一些,故而他心中十分高兴。

而张耳却紧紧皱着眉头。一夜的沉思已经使得他对陈馀猜忌重重,若非如此,以二人生死之交的关系,何必需要赵歇这外人的一纸命令来说事儿呢?

等着拿到赵歇的命令之后,张耳便找到了陈泽和张黡了;两个参将,吩咐他们道:“你们今夜连夜出城,出城后想办法找到陈馀将军,将这封信交给他。”说着张耳把赵歇的王令交到了陈泽的手上

“你们本领高强,我是见识过的。巨鹿城外皆是秦军,旁人不一定能绕过秦国士兵,你们两个却一定可以。今晚你们便坠绳下城,一定要联系到陈馀将军。就说他若是再不来救我,我就要死在巨鹿城中了!”张耳十分着急地说道。虽然在赵歇面前他夸口说巨鹿城牢不可破,但是他心中却对章邯充满了敬畏,现在数十万大军围困巨鹿,谁知道巨鹿能够守到什么时候呢?说不准章邯想出了什么主意,明天便攻克了巨鹿呢?

张黡、陈泽等将军对于陈馀早有微词。南下攻打秦国不曾有战功,此时回撤巨鹿有不能按时被章邯挡在城外,此时巨鹿被围也不想着办法解救。就是燕国都知道派部队来解救巨鹿之危局,虽然失败了,但至少表明燕国有救赵之心,但是陈馀却什么动作都没有,这让许多人都赶到寒心。

听到张耳的话,陈泽和张黡肃容沉声说道:“定不辱命!”

……

夜黑风高,寒风急急。双手在空气中露着只觉得冰凉,而死死抓着麻绳不放又使得手心一阵疼痛。巨鹿城能把章邯困在城外一个月之久不曾攻克,自然有一定的道理。三丈高的城墙便是寻常攻城梯都搭不上来,但凡是从城墙上掉下去,非死即伤。

陈泽和张黡慢慢摸索着,悄悄顺着绳子从城池上往下落。今晚无月,秦国士兵很难发现他们两个人。但即便如此,他们依旧谨慎无比,即便手心剧痛也不敢吱声。

最终,他们还是安稳落到了地面而没有被秦军发现。一落地之后他们立马冒着身子朝着巨鹿城外的山丘树林出跑去,黑色的影子很快与夜色融为一体,再也分不清楚了。

陈馀此时驻军在巨鹿北边,靠着黄河,所部被称为是河北军。河北军人数不少,足有四五万。然而与章邯手底下的秦军相比,依旧不值一提。虽然东阿之战项梁消灭了不少秦军,而雍丘处项羽刘邦也斩杀了李由。但是一番消耗之后,秦军依旧有四十五六万。陈馀自知谋略不如章邯,兵力不如章邯,又哪里有勇气与章邯作对呢?

看到章邯围困巨鹿城,丝毫不肯放手,陈馀心中也焦急万分。他想办法联系各诸侯寻求救援,然而燕国大败,齐国和楚国则拒不出兵,这让他更觉得棘手,难不成赵国就这样亡了吗?

陈泽和张黡来到姬寐生面前的时候,陈馀正在一个和闷酒。他们二位为了找到河北军,处处藏匿行迹,此时恋人饥肠辘辘浑身风尘,看到陈馀在大帐之中喝酒吃肉,忍不住便怒火中烧,当下不顾身份讥讽道:“陈馀将军,我们和丞相打巨鹿城中苦守,你却在这里喝酒吃肉,真是好不快活!”

陈馀突然听到有人大声说话,赶忙抬起头,一看到是陈泽与张黡,猛地站了起来:“怎么是你们两个!”说完他皱着眉头问门卫道:“二卫将军前来,你们为什么不通报?”

“大将军,我们通报了,您没有听见。”

陈泽又是冷冷一笑,这让陈馀有些羞愧。他摸了摸口水道:“二位将军快快请坐,是张耳派你们出来联系我的吗?”

“不错,正是丞相大人派我们前来。”

“巨鹿城中可还好?”陈馀着急地问道。

“暂时还行,章邯便是有天大的本事,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攻克巨鹿。但巨鹿城中粮草有限,不可能这么一直守下去。陈将军,您打算什么时候攻打秦军为巨鹿解围?”陈泽问道。

陈馀闻言皱了皱眉头:“秦军数量众多,我手下不过几万人马,怎么可能打得过他们?”

陈泽一挥手说道:“陈将军,您这话我不爱听。您打不过秦军,难不成巨鹿城中的张丞相便能打过了?丞相他要我告诉你,你们二人本事刎颈之交,今日王上跟丞相大人被困在巨鹿城中,终究是难逃一死。您手上掌握数万兵马,却不肯相救?难不成是要看着他们死去吗?若是您真把丞相大人当做是知己,心里还惦念这我们王上,还请立马出兵攻打秦军,如此赵国还有十之一二的胜算,若不然,赵国亡矣!”

闻言陈馀又气又恼,当下站起来道:“张耳怎么能这样说!难不成他要死了,也非要我去送死才行吗?”

“难不成丞相大人战死,您还有脸苟活吗?”陈泽也站了起来,当面质问道。

陈馀被这一句话问的哑口无言。此时他酒已经醒了大半,一屁股坐下想了想,当即摇头说道:“我陈馀起兵造反,是为天下人讨伐暴秦的,而并非为了个人之荣辱。此番巨鹿之围,已然是必死之局,你们二人既然能逃出来,便应该先想办法让张耳和王上他也逃出来,而不是让我带着手下的弟兄们去送死。”

“张耳丞相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够坠绳而逃?现如今事态紧急,哪里还能想那么多?救还是不救,就在您一句话了!这是王上的王令,若您还是一个终于王上,信与朋友之人,还请即刻发兵!”陈泽步步紧逼地说道。

“好,既然你们如此相逼,我就给你们五千人,看看你们能闹出什么动静来!”陈馀说道。

“大将军什么意思?”

“五万人是死,五千人是死。既然都是死,为什么非要死那么多人呢?你们既然一死相逼,我倒要看看你们有没有胆量率领这五千人去进攻章邯的部队!”陈馀冷眼盯着陈泽说道。

“丞相大人要您带领全部兵马进攻秦军,而不是五千人!”陈泽赶忙说道。

“你的意思是说,非要我把这五万人都送给章邯,让他的几十万大军把我们赵国儿郎杀光吗?或者说,你有什么好办法,可以用这五万人,打败章邯呢?”陈馀盯着陈泽问道。

陈泽当下无话可说了。

陈馀冷笑道:“现在我便给你五千人,方才你信誓旦旦,非要送死。我倒要看看你是空口说话,还是真有胆色!”

陈泽看了陈馀一眼,当下一咬牙说道:“今日陈某便要叫大将军知道,天下之人并非都是贪生怕死之徒!我这边率军去攻打章邯!”

说罢陈泽领了兵符,带着五千人朝巨鹿而去。

韩广举燕国全国之力救援赵国,尚且不能成功,五千人又能有什么作用呢?就像是一颗石子儿扔进了大海,只看到屁大一点儿的浪花,便立即淹没无形了。陈泽和张黡带这五千人冲道秦军面前之后,很快便被全部诛杀。

张耳这边没有收到回信,心中对陈馀更是百般猜忌。而陈馀看到那五千人全都阵亡之后,心中对张耳更是颇有微词。在他看来,这五千人完全没必要去送死的。

张耳和陈馀这一对相知多年的好朋友,在此刻慢慢走上了分道扬镳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