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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5,1994年春,打架(上)
刚过了一个轻松的周末,就遇到了一件让我终生留下记忆的事。
我和二哥就读同一所小学,但是我上的是学前班,他是二年级。仅仅两个年级,却是在不同的位置。和平小学分为前院和后院,后院是一座二层小楼,传统的砖瓦结构,没有刷油漆的地方,还能看到鲜红的砖头。学前班和一年级就被安排在这栋小楼里。前院则不同,有两座宽阔的二层小楼,一座是二三年级混用,一座是四年级独享,而五年级则在一溜小平房里。
我的教室在一楼的楼道口,是学前一班。每天上午的二节课后,都会有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通常我们拿着身上的五毛钱,到小卖铺买点零食。江米球才卖五分钱一个。
可是,当我走到小卖铺门口的时候,同样穿着校服的两个人,突然把我拉住了。由不得我反抗就拉到了一个阴暗的墙角,我当时吓得差点哇哇大哭,却又想起父亲的教诲,男孩子轻易不能掉眼泪。
这两个人好像比我稍大一点,个子略高我半个头,把我堵在一个墙角后问我:“身上有钱没有?”
我拿出了口袋里的五毛钱,因为父亲说过,遇到这种情况就把钱给人家,千万不要为了钱和别人打架,不值得!而且,那时的我,长得瘦瘦小小,就算要打,也只有挨揍的份。
“才这点?”一个男孩子接过了我手里的五毛钱,立刻又把我的衣服口袋翻了个遍。我确实只有这五毛钱,两个人仔仔细细翻了两遍,一无所获。啪!其中一个人一巴掌打在我的后脑上,我吃痛,心里害怕,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我怕,流出眼泪,会被揍的更凶。
“下午来的时候多带点,就说是要买课本,不许和家里大人说,不然试试!我俩就在大门口等你,你要是敢不来,当心我揍死你!”又是一脚,踹在了我的小腿上,我没站稳,直接跪在了地上,手也着了地,狼狈的像一只无助的小狗。
不一会儿,学校的上课铃响了,我擦掉眼里的泪水,赶紧跑回教室。后面老师讲什么,我都忘了,我只记得不能和大人说,但是,又要要钱,那么,只好跟二哥要了。
学前班放学要比其他班级早十分钟,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为了分流,只不过当时还没有发明这个词汇。而我每天放学后,都在学校门口等二哥,一起回家。很快,二哥就在在我的视野里出现了,过来拉起我的手就要往家走。
“二哥,有钱没?”我心心念念着这件事,看到他立刻变得迫不及待。
“有啊,咋了,想吃什么了?”二哥拉起我向小卖铺走去。
“不是,不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胡乱说道,“有两个人,跟我要钱,说是交课本费,还不让我和大人说。”
二哥这才注意到,我的膝盖上,雪白的裤子留着黑印。“他们打你了没有?”
“一个打了我一巴掌,一个踢了我一脚。”
“胖子!大个儿!”二哥向不远处的同学喊道,“过来,有人动我弟,过来跟我截住。妈逼的!”
说话的功夫,就看见一高一胖两个人走到了我的身边。其实他们也都是二年级的孩子,但是那时,在我眼里犹如巨人一般。
“你还记得打你那两个人长什么样子不?”
“嗯,记得。”毕竟还是上午的事,怎么可能忘。况且我的记忆力,一向很好。
“来,你看着点,要是认出来了,你给我指一下。”二哥把我拉到了学校外面的一颗大柳树后面,从这里可以清楚的看到从大门里走出的每一个人。
不一会儿,我就看到了那两个人,我给二哥指了一下。二哥只给我留下一句“在这悄悄等着”。
说完,二哥就和胖子还有大个儿,走了上去。我远远的看着,二哥上去以后,一把揪住其中一个人的衣领,大个揪住另一个,那样子就像牵羊、牵马似的,带到了我的面前。二哥指着我问他们两个,“认得他不?”
两个人这才觉得自己闯了祸,低着头,又把头压得更低的点了一下。“啪”的一声,比打我那一下更响亮的一巴掌,二哥甩到了他的后脑上。紧接着又是“啪”的一巴掌,谁也逃不掉。
大个儿和胖子在两人的身后抓着领口,任谁也跑不掉。
“妈逼的,这是我弟,都给我睁大眼看清楚了。以后再敢吓唬我弟,看我怎么收拾你俩。”说完抬起脚,对着两人的肚子,砰、砰就是两下。这下子可坏了,我原本以为很厉害的两个人,坐在地上突然大哭起来。
“干什么!”一位老师突然发现了树后的我们。三两步就跑到了我们的面前,大个儿和胖子吓得四处乱窜,二哥还气呼呼的站在那里。这位老师对二哥一顿训斥,“你才多大,就敢欺负低年级的同学,都给我起来,叫家长!”
中午,我们四个小孩子,站成一排,被关在教务处的办公室里,等待着家长来领。而在等待家长的这段时间,老师也通过我们四个的叙述,大概了解了情况。
最先到来的是那两个人的家长,也不知道老师在门外和他们的父母说了什么,只见进来以后,一个家长抬腿就是一脚,把其中一个孩子踢飞三米远,头直接磕在一个木质的书架上,登时头上鼓起一个大包,比二哥打他的时候哭的还要凶。
“还有脸哭!你妈逼的,把你老子的脸都丢尽了,小小年纪,你还学会劫道了,老子生了个土匪?今天打死你,省得将来去大街上祸害!”这位家长气势汹汹的样子,让我觉得和大伯不相上下。
走过去一把抓住那孩子的裤腰,就像提一只小鸡那样,拎走了。走到门口的时候还大喊:“老师你别管!”
另一个孩子吓得站在原地一个劲儿的哆嗦,但是庆幸的是,来的是他妈,嘴里骂骂咧咧,揪着他的耳朵就往外拖。临出门的时候看了二哥一眼:“这是谁家孩子?就算我儿子再不对,也不能打我儿子啊!”
“他先动的手!”二哥一点也不害怕,对着那女人说道。
“哟!小小年纪,还有理了?来,我倒要看看你的家长是怎么教育孩子的。”说完竟拿了一个凳子,让他儿子面对墙壁,自己坐到门口,磕起了瓜子。
我在心里祈祷,希望来的是我的母亲,或者是祖母,千万别是男人。因为刚才那个挨揍的画面,已经吓得我话都不会说了。上牙和下牙不住的在一起磕碰,嘴唇都有些紫。可惜来的,是姑父。
姑父在听完老师的说法后,走到那个女人跟前,向人家鞠了一躬,“对不起啊,我没管教好孩子,我想您道歉了。”
那个女人便也不再说什么,留下了一地的瓜子皮,揪着她儿子的耳朵,很快就从我们的视野里消失了。
姑父一手拉着一个,把我俩领出办公室,走到老师的面前,又是鞠躬,“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这位老师这时却说:“小孩子打架很正常,回去好好教育,千万不要打孩子,打孩子是不对的。走吧,中午了,我也要回家吃饭了。”
回家的路上,姑父一脸严肃,什么也不说。他骑着自行车,我坐在前面的横梁上,二哥坐在后面的架子上,三个人都保持着沉默。
进了家门,祖母从厨房里走出来,“今天放学咋这么晚,饿坏了吧,赶紧吃饭!”
我和二哥正要往厨房走,姑父一把薅住二哥的头发,“靠墙站着!不许吃饭!”
二哥两眼通红,站到了墙边,我也赶紧走过去,挨着二哥站好。
“这又是要干啥!大中午的,还让不让人消停了!多大个事儿,饭也不让孩子吃,下午怎么有力气上学?人是铁,饭是钢!”祖母手里还拿着炒菜的铲子,气得直跺脚。
听到姑父大吼,姑姑和母亲也从里屋走出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姑姑看见姑父充血的双眼,话也不敢说,倒是母亲问:“咋了姐夫?俩孩子又闯祸了?”
“没事,和杨正没关系。”一手掐腰,一手在二哥的脑袋上不停的杵,“有两个一年级的小孩欺负杨正,守信带着两个同学把那两个小孩给打了。你瞧怕不怕,我生了个什么东西,整个儿一黑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