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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无耻的约定
CHAP 188 无耻的约定
我很是吃力地将突然昏过去的、脸色发紫的曹岳从地上扶起。
按照我原本的想法,是想拖着他往坟墓旁一个避风的小土堆上稍作歇息的,但是我忘了自己现在手无缚鸡之力的窘状:武功被废的我压根拖不动身材高大的他。对我而言,他简直沉得像个巨大的铁块。
最后,我没有办法,只得扶着他,让他转了个身背靠在那块没有刻字的墓碑上,然后猛掐他的人中。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微微睁开了眼,虚弱无力地抬起一只手,戳了戳自己的胸口,喘着粗气对我说:“药……药……”
我微微一愣,随即会意。伸手探入他胸口的衣襟,取出一个小瓷瓶,从瓶中倒出了一枚乌黑的药丸,托在掌心,递到他面前。
“是……是这种药吗?”
我声音发颤地问,而且刚这样问完,我就对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说而感到纳闷:他的衣襟里只有唯一一个小瓷瓶,我何必非要多此一举地问他呢?而且,为什么我的心突然间跳得这样快,快得好像就要跳出嗓子眼了呢?此外,我的太阳穴也在不停地抽搐,我的脸颊我的脖子乃至我的全身都在发烫!噢,我在兴奋?兴奋什么呢?嘿嘿,夏小离,难道说你的这种兴奋与此刻被你抓在掌心的那枚乌黑的(请注意,恰恰是黑色)药丸没有一丁点儿的关系么?要知道,你可要知道,这种颜色不恰恰与慕夏提到过的那种专门给男人吃的药丸的颜色一致吗?而且……你也有相当的把握……你自然十分地清楚,此刻这枚矗立在你眼前的药丸与那个几乎将所有男人称为苍蝇的女人之间的某种联系,但是……但是你,夏小离,偏偏要“多此一举”,故意摆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架势,嘿嘿,你可真是聪明绝顶,绝顶聪明呀!
刚想到这儿,我托着药丸的手掌就情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手里的药丸险些滑落;然而,就在此时,曹岳蓦地伸出手,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迫使我的手掌移动到他的唇边。接着,他近乎贪婪地将我掌心的黑药丸一口吞下。片刻过后,他的脸色由紫转白,再由白转为先前的红润。
他斜倚着背后的墓碑,若有所思地低着头,沉默了好久。我也蹲在他身旁,陪着他沉默着。不知为什么,这一阵的沉默让我感到很不好受,心里沉甸甸的,仿佛胸口压了一座看不见的却又份量十足的小山似的。
天空忽而黯淡了下来:鸭蛋黄般的金球被大片大片棉絮般的云朵给遮住,而且这些云朵几乎在顷刻之间,就由白转灰,又从灰转黑。乌云越积越厚,越聚越密,到最后,简直透不出一缕的光。于是,还没到正午,头顶的这片苍穹就给了人一种沉沉夜幕的错觉,就差没镶嵌上几枚宝石充作眨眼的星星了。
“你……你知道了,是么?”曹岳蓦地开口,并且用下巴指了指仍然被我捏在手心里的那个小瓷瓶。
我一下子说不出话,羞愧得恨不得立即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好化作一条永远藏身在泥土里的蚯蚓。真是可耻呀,刚刚我竟然涌现出那种令人发指的兴奋的心情……好吧,我承认,我向自己招供:方才,我的确是“期待”过,“期待”卫红衣的这种叫“情苗”的给男人服食的黑药丸发挥它应有的作用,而且更加“期待”,这位大元帅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能真正的疯掉。虽然,这些想法只是一瞬间的恶念,但是,我不能否认,它们真的存在过。
“不必惭愧,不必愧疚,更……不用解释什么,夏小离,你的脸色已经告诉了我答案……”曹岳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闭上眼哆嗦了好一会儿眼皮,然后又睁开眼,伤心又不甘地望着我,接着说道:
“人性本恶,这是人之常情……就像‘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也是另一种人之常情一样……”说着,他突然抓住我的手,用力地将我捏痛,“不过,死女人,你同时也该知道以下两件事:第一,我不是王大满。也就是说,我不是傻瓜,不容易被糊弄。而且请你注意,准确地说,我是不容易被任何人所糊弄!此外,诚如你所见,最近我的情绪有些不佳,身体……也出现了某些状况,但是真实的情况并不像刚刚我忘乎所以说的那样,那么严重!那么糟糕!因此,你需要明白的第二件事就是:我,曹岳,没那么容易就……垮掉!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我都能……十足地控制好我自己。当然,你或许立刻会去打量一眼这个小瓷瓶(说到这儿,他腾出另一只手,一把将我另外一只手里抓着的那个小瓷瓶给夺了过去,并且气势汹汹地仿佛十分生气地将小瓷瓶重新收到他胸前的衣襟里),但是,这种该死的‘秘药’又能控制我什么呢?该死的,让它去见鬼!”
说完,他突然松开我,抽出他那只依然拢在衣襟里的手,然后我注意到他的这只手猛地将那个小瓷瓶抓了出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将之扔到了极远处。支离破碎的声音好一会儿才传了过来。几只停留在附近的一些枯树上的鸟雀惊恐万状地尖叫着,争相拍打着翅膀从我们的头顶掠过。一根灰褐色带着白色斑点的羽毛落到了我和曹岳的中间。不知为什么,曹岳忽然低下头,默默地专注地对着这根看上去十分平常的羽毛看了好久。
直到刮来一阵卷着细碎砂砾的狂风将这根羽毛卷走,他才猛地打了个激灵,抬起眼睛,双眼喷火地看着我。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咬着牙,几乎一字一顿地说道。
“‘曾经沧海难为水’……恐怕,我要辜负元帅的一番美意了。”我毫不胆怯地迎视他咄咄逼人的目光,也用同样的语速回答。
“嘿嘿,好一个‘曾经沧海难为水’,不过,令我感兴趣的是……你……你在‘忘忧别院’是否也是这样答复你的左护法的呢?”
“曹岳,”我连忙伸出手,推开他凑近的脸,没好气地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曾经亲口答应我,说你不会逼我的……”
“哦?我真这样说过吗?或许……大概……可能吧……不过,此刻,我只记得我曾经说过的另外一句话……”
我预感到他必定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没有好话,因此便没接口。
他沉吟片刻,凝视着我冷笑道:“这句话就是——‘江山美人我都想要’!”
“噢,难道你就不能高抬贵手,成人之美吗?”一瞬间,我脑子里怎么想就怎么说了,不过等我把这句话说出口,就感到万分懊恼。果然,下一刻,我身旁的男人变了脸,脸色之阴沉甚至超过了此刻天空的颜色。
“‘高抬贵手’?‘成人之美’?嘿嘿,你总算说出了你心底的话……而且从这两个词当中,着实能嗅出点什么气味……嗯,是什么气味呢?是那股已经用‘骷髅鬼画符’开始折腾杭州城的那个男人散发出的血腥臭味儿?还是你的左护法此刻在滇西离城一边躲避着陆展风的追击,一边仓皇失措地抱头鼠窜,顺带着散发出的那种自以为能博得所有女人青睐的,实则令人恶心至极的花的香味儿?抑或是……是你的亲……哥哥(曹岳说到这儿,又异样地迟疑了一下)身上散发出的那种令你留恋又令你痛苦的熟悉的男人味儿……哈哈……哈哈哈……死女人,你的脸色怎么突然发白了呢?不要生气,不要恼火,不要发怒嘛!毕竟,上述这一切,我所说的这一切可都是事实!而且,你更要明白一点,那就是,此刻,他们三个可都紧紧地攥在我的手心里!
“没错,就像三个虱子被我攥在手心里一样!我要他们死他们就得死!要他们活……嘿嘿……问题是,他们还能活下去吗?虽然刚刚我胡言乱语,说自己仿佛得了病,还是某种心病,不过,我相信我的这种心病很快就会不药而愈!就像那个该死的女人给我吃什么‘秘药’一样,我坚信凭着自己的毅力,一定能打败‘秘药’的药性!嘿嘿,言归正传,还是说对你意义重大的这三个男人吧……是的,应该回到我们的主题上来……你给我竖着耳朵听着!听好了!如果……你想让他们三个活得更长久的话,那么你就应该明白,你,你这个死女人该做些什么!换句直白露骨的话说,那就是,你的左右护法,和你乱伦的亲……哥哥,他们所有人的死活都取决于你!嘿嘿,都取决于你!要知道,我是完全有这个能力的!撇开府邸里那个福王殿下与滇西你的左护法不谈,就说这个该死的‘骷髅鬼画符’男人,嘿嘿,他必定会在这两天落网!落到我的手里!怎么?你不信?要不要和我打个赌……如果我赢了,小离……我就再也不愿等待了……”
说完,他突然从地上一个骨碌爬起,直立起身体,然后猛地俯下身,粗鲁地将仍然蹲在地上的我一把扯起,接着狠狠地按着我的后脑勺,强迫我靠在他的胸前。
出于对目前荒郊野外四下无人的担忧,也出于好好“活下去”的长久考量,我趴伏在他的怀里,没有挣扎。但是,我的眼珠一直在转,脑子也一直在转。
此刻,我表面不动神色,脑海里却是出奇的冷静,很快,我做出如下的判断与分析:
无风未赴滇西已经与陆展风双双逃离的事绝对不能在这个男人面前露出丝毫的破绽,这是当前的第一要务,重中之重;而无晴,凭我的一己之力,自然是不能对这个蓝眼睛二愣子有什么助力,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只能像幅壁画似的,呆在一边,眼睁睁地看着而无动于衷。在自身势弱的情况下,那就只能借助于外力,而此刻,偌大的杭州城内,还会有什么更显赫的外力能比过织田家族的呢?况且,待会儿,我就能在宴会上看到我那个臭徒弟了。至于之后,该以怎样的对策与织田不谷联手,那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过多的担忧实在只能是庸人自扰;
至于,我的……亲哥哥,刘寅吉,对于他,我倒是感到颇为棘手。虽然我还没想好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他,但是有一件事我是确凿无疑的,那就是对于他,我绝不会见死不救。别说他有可能是我的亲哥哥(虽然曹岳这两天偷取寅吉血液检验的事以及他称呼寅吉的方式令我感到怀疑,但我还是姑且先把寅吉当作哥哥吧。要知道,这么假定已是最坏的预期了。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呢?),就算他不是,那么我也会力所能及地去救他,救他的性命。但是,恐怕,这也就是我能为他做的极限了,绝不可能更多。要知道,在一个令自己感到厌恶的人身上浪费精力是一件相当愚蠢的事。是的,对于寅吉,我谈不上恨,毕竟他也可能是受害者,但是过去的早就过去了,更别提我是多么不齿他那隐藏在俊美外表下丑陋的性情了,因此……毫不客气地说,即使我有心营救寅吉,那也是在我确定无风与无晴双双平安的前提下,况且也只有他们俩安然无恙,我才有营救寅吉的资格。
想完这一切,趴伏在曹岳胸膛上的我听到了这个男人加速的心跳。突然,他不怀好意地对我说道:“咱们事先说好,小离,两天内,只要我能生擒住无晴(除了他所画的骷髅,天底下估计没有敢用这样危险的符号向别人挑衅),在逮住他的当天,我就要做你的……入幕之宾。”
“你……你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无耻!多么无耻!”我简直被他末尾的四个字气炸了肺,气急败坏地冲他大叫,与此同时,使出全身力气开始在他怀里奋力挣扎,不过,得到的却是更紧的搂抱。
“无耻?这就是你对我的评价?啊,瞧瞧,你的小脸又红了,而且还红得这样娇艳!小离……我发觉你失去武功之后,越发诱人了!”
话音未落,他蓦地捏住了我的下巴,迫使我抬起头,与此同时,他猛地俯下头,狰狞的脸孔迅速在我眼前放大!然而,就在这时,不远处隐隐传来柳城叶的声音。“大元帅……大元帅……”与他叫嚷声相伴的还有急促的马蹄声。
曹岳顿时松开了我,脸上流露出不耐与厌恶的神情。不过,在柳城叶策马到来之前,这位大元帅忽然凑到我耳边,贼兮兮地笑道:“后天……咱们可就这么说定啦。”
我顿时大怒,狠狠地啐了他一口,而且吐出的唾沫不偏不倚地恰好落在他的鼻尖上。不过令我相当尴尬的是,我怎么也想不到此人接下来更加无耻的举动:他竟然伸出食指,沾了鼻尖上我吐的唾沫,然后张口吮起了他这根食指。火辣辣的热度立刻窜上了我的脸颊,我连忙避开他此刻望着我的不怀好意的视线,偏过脸,低下头,羞恼至极地用力绞起自己的手指。
这时,一身青色棉袍,许久不见的柳城叶来到了我们的面前。一眼看上去,他比先前消瘦了许多,脸色也苍白得厉害,整个人仿佛刚刚害过了一场大病,眉宇之间显现出一副疲倦、抑郁的神情,而且我特别留意到:在他下马躬身向曹岳抱拳行礼的时候,他的眉头一下子皱起,而且看上去更加疲倦与抑郁了。片刻后,四个柳城叶的随从也骑着马陆续来到坟墓旁,他们下马之后,向曹岳行礼,然后垂手站在曹、柳两人身后。其中一个身材颇高的随从站在我的正前方,望着此人的背影,我蓦地觉得似曾相识,稍稍一怔,随即恍然,依稀记起此人就是曾经我在庐县看到过的当时与徐衍一起出现过的柳年,柳城叶的贴身随从。
之后,柳城叶与曹岳走到一边,距离我很远的地方站定,彼此压低了声音一阵低语,仿佛在悄悄谈论着某件非常重要又不愿意让我听到的事。他们很快谈好,几乎同时紧紧地闭上了嘴。不过,柳城叶的脸却显得更加苍白,白得就好像一块白布。再接着,除了柳年以外的三个随从在柳城叶的示意下骑上马,走在最前边,为曹岳开路,而曹岳也不由分说地搂着我,跳上了原先的坐骑,跟在三名策马疾驰的随从身后。而一直到我们跑出一段距离,我才像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似的,回过了头:呈现在我眼前的依然是曹岳紫色的棉袍衣襟。于是,我稍稍侧过了头,向后张望,但是无论我怎么看,也看不到任何的人影——柳城叶与柳年竟没跟过来?
“死女人,坐稳了!”与此同时,身后的曹岳像是故意要和我作对似的,猛地抓起马鞭,对着马的后背狂抽。登时,我与曹岳共骑的这匹枣红色大马像发了疯似的撒开四蹄,一阵狂奔起来。
半个时辰不到,赵百万家那座大牌坊的顶部就耸立在了我们的眼前。此外,须要一提的是,在我们赶路的途中,曹岳好几次突然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其中笑得最厉害的一次,他一边笑还一边攥着拳头使劲地砸自己的脑袋,抱怨似地哀叹道:“蠢!真是蠢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