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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奇怪的汤药

作者:尘尘一梦 | 发布时间 | 2018-01-21 | 字数:4332

CHAP 186 奇怪的汤药

“好啦,这件事就先告一段落吧。毕竟……嘻嘻,就像小甲说得那样,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甚至是刚刚收到的耶律宏的那封信,从某个角度来看,又何尝不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呢?不过,死女人,你恐怕做梦都想不到耶律宏会在大婚之前,突然莫名其妙地给我写这样的一封信吧……”

曹岳刚说完,就立即站起身,走到我面前,伸手一把捏住了我的脸颊,逼迫我抬起头与他对视。于是,下一刻,我看到了他闪闪发光的眼睛以及藏在眼底的一种微妙的仿佛同时掺杂了欢喜与忧虑的情绪。

“嘿嘿,不让你费心思去猜了。直接告诉你吧,耶律宏写信给我的意图是——来问我要刘寅吉,也就是你的……‘亲哥哥’……”

曹岳说着忽而停了下来,伸出另一只手抚摸了一下我藏在刘海里的左边额头上的伤口。

我没能及时躲开他的触碰,一方面是因为他捏住了我的脸颊,迫使我的脑袋固定不能移动;另一方面,我正在低头寻思,觉得他方才在说到“亲哥哥”一词时,说得又快又有些古怪,这个令我扎心的词几乎是被他嘟囔着含糊地带过去的,但是却又不是全然的敷衍的腔调,而仿佛透露着一种闪烁其词,近乎避讳的语气。因此,这就不得不令人感到奇怪了。照理说,就算他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把我放在他心头的一个位置,但是对于兄妹乱伦(我咬着牙逼迫自己想到这四个字)这样的利器,他是没理由完全丢开不用的!没错,据我对他的了解,他当然不是一个对人宽容,只看到别人长处而忽略别人短处的“翩翩君子”!

是的,他绝对不是君子。这点,从……我与他返回杭州的这一路上他对我做的那些令我深恶痛绝的举动就能窥见一斑。所以,推理到这儿的话,曹岳刻意回避我与刘寅吉兄妹的关系的这种态度,就很值得人玩味了……况且,如果再把他这样的奇怪的态度与昨晚他秘密吩咐林大禹窃取寅吉的血液的事联系在一起的话,那么……那么……似乎就能得到一个相当令人咋舌的结论……不过,对于这个结论,我还是决定暂时不去想它。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的道理,我还懂。更何况,此刻这个结论不仅仅只是我个人的希望,还包含着我独自的推理乃至一些猜测的成分,因此,没有太多把握的幻想与猜测或许连希望也算不上,还是让它们统统靠边站吧。想到这儿,我斩断了自己的思绪,抬起眼睛,望向正在对我喋喋不休的男人。

“还疼吗?嗯?不要总是发愣嘛!摇头?你的意思是已经不疼了?唉……你呀……别动,让我看看,可别留了疤,我昨天交待你涂抹的药膏你搽了吗?嗯?又是摇头,又是点头?根本没搽,对不对?你……你这死女人,简直要把我气死!来,乖乖地坐下,对,就这样,别动!药膏呢,我昨天让人放在梳妆台那儿的!噢,果然,药膏竟然原封未动!不许动!不许乱动,让我给你抹一点……好啦好啦,咱们还是别这样近乎了,是不是?你的脸色告诉我,你此刻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曹岳替我抹完药,随手将药膏盒放在桌上,在与我间隔了一个凳子的座位上坐了下来。他双手托着下巴,胳膊肘支在桌上,若有所思地凝视着我,然后蓦地异样地笑了一下,说道:

“耶律宏的这件事我还没说完呢,嘿嘿,你知道这个老匹夫管我要刘寅吉找的是什么借口吗?嘿嘿,他居然有脸说,他要刘寅吉不过是想替萧卷云报仇!呵呵呵,他还真是敢说呢!一个将陷入昏迷的手下爱将丢在敌人的地盘里不闻不问的首领,难道还会执着于为这样一个残废了的几乎与死人无异的手下再去报仇?呵呵呵……从某种角度来看,这个老匹夫也有他天真的一面呢!或许,正因为这种近乎愚蠢的天真,所以在他看来,别人也都应该和他的智力一样,一样地处在某种可怜的水平……呵呵呵……真是好笑,简直笑死人啦!不过……另一方面,令人值得玩味的是,这个已经来到金陵附近的老匹夫这次为什么要兴师动众,带来了近五万的人马……而且这五万人马真的是像他说的那样,是特地为了来给我的大婚‘摆排场’的么?五万哪!几乎与我驻扎在杭州郊外的人数一样……嘿嘿,就算真的要摆排场,这个动静也未免也搞得太大了吧……嘿嘿……嘿嘿……”

曹岳说完,凶狠地冷笑了数声,然后蓦地止住了笑,咬着牙神情异样地张开双手,胡乱地拍打起桌子。但是突然,他的双手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似的僵硬在了半空中,一阵近乎病态的剧烈的抽搐从他的脸颊上掠过,他原本因为大笑而微微发红的脸就一下子涨得发紫,而且紫里还隐约透着一股不祥的黑色。接着,他笨拙地垂下双手,死死地抓着桌子的边缘,半张着嘴,哆嗦着嘴唇,用异常痛苦、极为难耐的神情望着我,含糊地嘟囔道:“要……要……”

我连忙凑近他,想喂他喝点水,然而却是被他粗鲁又不耐烦地一把推开。茶碗掉在地下摔碎,门外的北洱惊觉地推开门,望着桌边痛苦得脸部线条已经完全扭曲的曹岳,却是好半天一动不动。

虽然我觉得北洱的眼神有些怪异,但是我的手腕已经被曹岳死死地抓住。“要……要……”他又用急促的、仿佛难以忍耐的声音重复着说了几遍,我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明白他说的极可能是“药”,而且多半指的是卫红衣之前特地交待李小甲给他喝的那种所谓能解除“涣心丸”毒性的汤药。不知为什么,这一瞬间,我忽而又从这种所谓的解毒汤药联想到了刚刚炼制好的“情苗”秘药,然后我的心一下子感到莫名的烦躁与不安,仿佛有某种潜藏的阴谋正在我的眼皮下发生,而我对此却丝毫没有留意,不以为然似的。

我连忙催促北洱,让他吩咐下去叫人即刻给曹岳端来一碗“涣心丸”解毒的汤药。北洱却像压根没听到我的话似的,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而且,与此同时他双眸里又闪现出方才那股怪异的目光,那种目光近乎窃喜。接下来,就在我疑惑地想要再次催促这个正义帮弟子的时候,林大禹从不远处快步走了过来,“我刚刚似乎听到了一点动静,这不,就赶紧从军师那儿过来了……啊呀,元帅……大元帅您这是怎么了?”已经走到门口的这位林将军望着一头栽倒在桌面上,浑身不停哆嗦的曹岳顿时大惊失色。

于是,我连忙将方才吩咐北洱的话又对林大禹重复了一遍。后者立即转过身,朝门外一个正在巡逻的士兵匆忙跑了过去,“他妈的,还愣什么?快!快去通知厨房,让他们快给元帅上一碗近日元帅一直喝的那种汤药!快!快点跑呀,事情办好了,我重重有赏!”林大禹撵走那个士兵,才扭过头,不怀好意地瞪了脸色已然异常苍白的北洱一眼,这一眼的含义似乎是在说:“臭小子,待会儿我再找你算账!”为此,北洱立刻识趣地退下。

很快,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汁由一名脸色蜡黄、满脸麻子,衣服上沾满了油渍,浑身散发着一股浓烈的狐臭的中年男人端了上来。林大禹并没有让这个男人进屋,站在门口的他从男人手里夺过药碗,双手捧着,弯着腰,小跑着送到了曹岳的手边。“元帅,您的药……来啦!元帅……元帅……”

然而,曹岳趴在桌上没有动,而且连哆嗦也停止了。林大禹立即惊慌失措起来,他不停地搓着双手,长吁短叹。“完啦完啦,这可怎么是好?军师要是知道了,要是知道元帅是在我守卫的地方晕过去的,那我……我的小命可就不保啦……这可怎么办?夏姑娘,你倒是快给句话呀。”

我厌恶地打量了这位近来颇得曹岳赏识的“不可多得的人才”一眼,就让他撬开曹岳的嘴巴,用小勺将汤药灌下去。不过,他似乎对我这个建议十分惶恐。“这样做不太好吧……至少是对大元帅有失尊敬吧……依我看,夏姑娘,你瞧,这里又没外人,你和大元帅又是这样……的关系……请原谅,事发突然又是这样紧急,我就这样直说了……因此,夏姑娘,就请你这个……这个赶快救人吧。”

“让我救人?那好,你也先得帮我把他的脑袋托起,然后再把他的嘴巴撬开吧……”说话的同时,我已经端起了药丸,并略微扬起了下巴,示意林大禹赶快配合地扶起曹岳,好让我灌药。

但是,这个林大将军却是无动于衷,而且他甚至还着急得跺起了脚。“哎哟,姑娘会错意啦!我的意思是……哎哟……事情紧迫……我就这么说吧,难道当初,在私货走廊里,姑娘没听说过萧卷云是怎么样给陷入昏迷的福王喂药的吗?”

他话音刚落,我就恨得全身发抖,差点就要将药碗连同药汁一股脑儿地甩到他的脑袋上。不过这自然是气话,我还不至于失去理智,同时也不会见死不救。但是另一方面,我也绝非没有自己的底线。

不过,幸运的是,就在此刻,原本一直趴伏在桌面上的曹岳忽而发出了“哼哼唧唧”的声音,于是,我连忙扶起他,趁着他嘴唇翕动之际,将一小勺黑色的药汁尽数灌到他的嘴里,接着,一勺,又是一勺……而等曹岳脸色稍稍恢复,紧闭着双眼,用一只胳膊肘支在桌上,伸手慢慢地抚摸他的额头仿佛是在平复刚刚那种突如其来的痛苦的时候,一直站在曹岳身后袖手旁观的林大禹突然走到我身边,从我手里接过了药碗,然后挡在我身前,弯下腰,用异常恭敬又异常巴结的声音说道:“来,大元帅,让我再喂您一口吧。”

我皱起眉,站起身,走到了一旁,悄悄打量曹岳。他十分顺从地听从了林大禹的建议,喝了一大口药汁,然后抬起眼睛,用怀疑又惊异的目光打量了一眼他的“救命恩人”,接着,突然一把夺过了药碗,仰头咕嘟咕嘟地近乎贪婪地将药汁喝了个底朝天。

片刻后,曹岳完全恢复,他摆起他元帅该有的骄傲与威严的架子,若无其事地吩咐林大禹对外不要张扬此事,而且最好让这事所有的知情人都乖乖地永久地闭上嘴。说着,就问方才这事,都有哪些人知道。

“厨房的伙夫范大麻子,还有我原先的一个叫张二狗的手下……”林大禹诚惶诚恐地说道,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行,一会儿我会单独吩咐账房挪出点银子,好好抚恤这两人的家属。你现在就去给我把这件事办了……注意,此事千万不要在小甲、城叶以及那个该死的女人面前露出半点风声……好,去吧,事情办得好,我重重有赏。”

“救命恩人”躬身退下。

门“吱呀”一声被合拢的瞬间,曹岳站起身,走到床边,抓起一沓裙子最上边的那条淡紫色的百褶裙递给了我。“现在就换上,在中午的宴会之前,我还要带你去一个地方。”淡淡地说完这句,他转过身,往房门走去。不过,在快走到门槛处的地方,他又突然停下,转过头,对着捧着衣裙仍然在皱眉的我轻笑了起来:“真的需要我回避么?我的‘平行线’?”说罢,也不理会我万般恼怒瞪向他的眼神,就哈哈大笑着推开门走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曹岳与我共骑一马,带着一盒用布裹得严严实实仿佛糕点似的东西来到了郊外一座修建得极为豪华的坟墓前。不过奇怪的是,竖立在这座坟前的墓碑上没有镌刻一个字。曹岳率先下马,扶着我从马背上跳下后,他就抓起挂在马鞍上的那个仿佛装了糕点的盒子,苍白着脸直直地朝没有刻字的墓碑走过去。

等他站定,站在他斜后方的我才注意到他发红的眼眶以及不停哆嗦着的嘴唇。接着,他蓦地跪下来,打开手里抓着的糕点盒,从盒里取出几块桂花糕,整整齐齐地摆在了墓碑前,然后他十分用力地磕了三个响头,随即放声大哭,而且很快就泣不成声。

望着他少有的伤心欲绝的模样,我忽然记起之前在吴县的平安客栈,他十分害怕提到自己的外婆的事,于是我立刻恍然,明白眼前的这座坟极可能就是他曾经提到的他外婆的衣冠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