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骷髅鬼画符

CHAP 185 骷髅鬼画符

“我昨天让人去杭州城，连夜将城内所有书店里的西洋的书籍搜刮一空，尤其是叫什么几何学的几十本破书都给我弄了过来……”

曹岳刚走到桌边，低哑地说到此处，就突然闭上了嘴，凶狠地眯起眼盯着地上散落的被我踩得皱巴巴的裙子看了好一会儿。他立刻沉下脸。

沉默至少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在此期间，刚开始，他用仿佛喷火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那眼神恨不得将我一口吃了。要比眼神的凶悍，要比气势，我自然不输他，不过这一次在我准备用与他同样的眼神回敬他之前，方才北洱对我说的“凡事想开些”的那句话霎时间在我的耳边回放。我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颤，然后努力在脸上挤出一点歉疚，一点胆怯以及一点羞涩。虽然我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是曹岳凝视着我的逐渐松缓下来的脸色却说明，我的演技并不像我自己认为的那样拙劣。

接下来，我又做了一个令眼前的男人大为释怀的动作：我将地上的裙子逐一捡了起来，然后抱着它们将之堆放在了床边。不过，就在我放下这些裙子，要从床边转过身的时候，曹岳走到我身后，一下子抱住了我。

我没有挣扎，任由他把头靠在我的肩膀旁，对着我一侧的耳朵吹了好一会儿令我脸颊发烫的热气。

过了片刻，他声音沙哑地开了口。

“我不想和你没有交集……而且，现在我们这样，也绝非没有交集的表现，不是吗？”听他两次提到“没有交集”，我便明白，他大概是查阅到西洋几何书籍中“平行线”的含义了。而正当我想到这里，他仿佛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似的，自嘲地笑道：“第三十九本！昨天我翻到第三十九本那个该死的西洋几何学的书籍时，终于查到了‘平行线’这个词，也弄明白了你这种拐弯抹角拒绝我的意思。”

“弄明白你还不死心？”我在心里这样对他大骂，但是现实当中，我却情不自禁地“哎唷”地叫出了声：这个男人居然咬住了我的耳朵，还咬得这么疼？然而，就是在这种难以忍耐的痛楚中，我的脸颊越来越热，浑身犹如火烧。

“啊……小离……你该知道，你这样一本正经又毫不留情地拒绝，对于我而言，是怎样的一种……诱惑与折磨！”

他忽而飞快地啄了一下我的脸颊，然后毅然决然地把脑袋从我的肩膀上移开。接着，他往后退了一大步，转了个身，坐到了床边。他抬起头，望着眼前一堆乱七八糟的裙子，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抓起一条裙子，一声不吭地叠了起来。再接着，又如法炮制，叠起了剩余的裙子。不过，我注意到，在他叠最后一条百褶裙的时候，突然手捂在胸口上，脸颊开始剧烈地抽搐，仿佛突然间感受了某种难以忍耐的痛苦似的。

“你……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么？”尽管我这样问，但我却在一步步地后退，一直让后背倚到桌子的边缘，我才站定，感觉似乎安全了一些似的，又抬起头来打量他。

“没……没什么。事实上，自从喝了那种该死的……嘿嘿，我就隐隐察觉到了自己体内的一些不对劲……不过，这并不要紧，一点也不要紧！虽然，昨晚，我一口气喝了……七碗那样的……嘿嘿，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仿佛正在答复一个人对我的关心似的……死女人，你该不会是真的在关心我吧。”

他喘着粗气说着对我而言听起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对于这些说半句留半句的话我并未在意。此时，他已逐渐缓和了脸色，不过并没有抬起头来看我，仿佛认定了我绝不会真正地关心他似的，与此同时他手下不停地叠好了最后一条百褶裙，并且伸出手指，轻轻地充满爱怜地在这条裙子的皱褶上来回抚摸起来。

不知为什么，看着他抚摸裙上皱褶的动作，我一下子觉得脸颊异常的热。我勒令自己立刻低下头不去看他，但是一种微妙的近乎怜悯与好奇皆有的心理却又促使我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今天早上出了很多事……甚至可以说，一件比一件烂！一件比一件烦！先说我们这边吧，或许你也多多少少听到些风声了，嘿嘿，没错，就是那个骷髅符号！是的，今天一大早，在我们杭州郊外军营的驻地上就出了这么一件怪事儿：一千多顶军营的帐篷中，居然有十顶帐篷的外边被人蘸了墨汁画上了一个硕大的醒目的骷髅头符号！为了这事，军中一时人心惶惶，流言四起。开始还有人天真地认为这不过是附近山野里一些孩子的恶作剧。而另外一些信奉菩萨的蠢货则坚持说这是阴曹地府的鬼差特地跑来催这十顶帐篷中士兵的命。不过，这些都不是此刻军中主流的看法。主流的看法是，这些骷髅头的鬼画符统统都来自一个人，一个蓝眼睛的妖怪！而传出这种说法的，就是之前参加过这次私货走廊战役的那部分士兵，他们坚信……这种符号必定是那个蓝眼睛所为！

“想必你也知道，当时虽然这些士兵驻扎在柳庄，但是对走廊里一些风言风语还是有所耳闻的……而那会儿正是这个蓝眼睛在走廊得势的时候。既有他和萧卷云的传闻，也有他和‘某个不知羞耻的女人’的绯闻。哈，不过够了，旧事何必重提呢？还是说眼前吧，在城外营帐接着又发生了更加不可思议的事！那些坚信骷髅符号与那个蓝眼睛之间必然存在某种联系的蠢猪们居然领着一些士兵对着这些画了‘鬼画符’的帐篷顶礼膜拜，差点就要把这种该死的符号当作神灵给供起来！嘿嘿……妙！妙！真是妙呀！或许，我还应该为他们准备桌案、香烛与贡品，让他们继续对着这种‘鬼画符’三叩九拜喽？X！X他老娘！”

曹岳低着头，抚摸着裙子上的皱褶，义愤填膺地叫骂道。他很快涨红了脸，不过这种由于陡然间愤怒而变化了的脸色没一会儿又在他的面孔上退去。看得出来，此刻他虽然处在暴躁的状态中，但依然能控制好自己。

“不过，我已经让柳城叶彻查整个杭州城了。当然，我们也不是非得找出点什么来。虽然柳城叶认为此举可能会惊动赵百万的客人们，但是现在也只能这样做。”

“那么，找到了……什么……没有？”我被自己说出口的声音吓了一跳；似乎刚刚说这话的人不是我自己。

“嘿嘿，死女人，你其实是想问他吧……换句话说，你是想探听这个蓝眼睛的消息，是么？”

“啊……就算是吧。是的，就是这样。我并不想否认。”

“这么说，他对你也很重要喽？”曹岳脱口而出的这句话里蕴含的酸味儿简直熏得我头晕脑胀。为此，我乖觉地没有吭声。不过，倔牛之所以是一头倔牛，并不在于它的识趣。于是，接下来，这个令我竭力想忽略过去的问题又被问了一遍。我被惹恼了。

“曹大元帅，你简直不可理喻！要知道，无晴对于我而言，只是兄长一般的存在！他自然是和别人的地位不同的！”

“‘别人’？只是不知道，你这个所谓的‘别人’的范畴里是否包含了你另外的一个护法，又是否包括了区区在下我呢？当然，如果我能有这样的荣幸，与你那另一位护法并驾齐驱的话。”

“够了，曹岳，我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了。看得出，至少此刻你还没有掌握任何有关无晴的消息……”

不过，我忿忿的陈述立刻被他打断，“死女人……也就是说吗，你也感觉‘骷髅鬼画符’这件事明显与无晴有关，是吗？”

“这是明摆着的事实，除了他，江湖上我想不到第二人会用这样的符号……”我刚这样坦承出自己的想法，这时，门外传来林大禹惊慌失措的声音。“元帅！元帅！出事啦，出事啦！”

曹岳愠怒着，叫林大禹进了屋，让他有屁快放。后者恭谨地垂首禀报，说是刚刚在赵百万的家门口，也就是赵家前门和后门的大门上，也发现了骷髅符号，那画得与军营帐篷上的骷髅头一模一样。又说，此刻赵家人对这种符号毫不在意，大概只是认为是普通的恶作剧，因此只吩咐看门的几个小厮用了油漆把这些墨汁涂抹的符号给涂抹掉了。

曹岳神情阴郁地皱起眉，朝林大禹抬抬手，令其退下。然后从床边站起，走到桌边，坐在了我身旁，问我对赵家也被“鬼画符”之事有什么看法。

我坐在曹岳对面，垂下眼皮，许久没有吱声。

“嘿嘿，你放心，死女人，哪怕无晴是冲着我来的，我也……绝不会拿他怎么样的。要知道，刘寅吉我都可以放过，饶他小命（曹岳的脸色突然异常苍白），就更别提这位曾经为了我出生入死的‘右子’了！（作者注：无晴为右护法，曹岳倚重无晴时曾这样亲密地叫过他。详见上部。）嘿嘿，不过此刻一想起他曾经的那副妄想谋取高官侯爵，被我赐封的蠢样，我就禁不住地想要笑……哈哈……哈哈哈！还真是一个头脑简单的家伙呢！咦，你不高兴了？小离？难道我说错了吗？嘿嘿……难道说，你这是在怀念曾经与此人在‘醉月楼’的一段甜蜜回忆，因此才会这样牵肠挂肚，一听到‘别人’说他两句，就无法忍耐，坐立不安了吗？”

我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恼怒地叫道：“我和无晴之间过去没有任何的瓜葛，今后我与他也依然会清清白白！”

“嘻嘻，你这是在向我赌咒吗？还是说，我可以进一步地把你的这种赌咒视作一种间接的‘表白’呢？”

尽管面前的男人嬉皮笑脸地说着话，但是从他双眼里投射出的两道视线却阴暗得犹如暴风雨前天上聚集的浓厚的乌云。

我气得转过了脸，双手环胸，既恨他说话的轻浮又懊恼自己方才的冲动。噢，我真是蠢！干嘛对他说那些话呢？好像为了他，竭力要与无晴撇清似的！要知道，就算我真要和什么人撇清关系，真要赌咒发誓的话，那我所赌咒发誓的对象也不是他呀！想到这儿，我更恨自己，暗中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