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装神弄鬼
许氏三跪九叩之后，挺直了身子，怔了一下，慢悠悠的说道：“我叫许芬，生在据此不远的许家庄，父亲死的早，我十六岁那年，母亲也死了，没钱安葬，我卖身葬母，被好心的高老太爷买到府上，当了一名丫鬟。我庆幸自己很幸运，遇到了好人，高老太爷对我很好。要不是二十年前的那场匪患，我想我会一直幸运下去。那场匪患，老太爷吃了败仗，朝廷责他剿匪不力，要降罪于他，他深知大难临头，将我叫到跟前，交给我一个叫玲花的小女孩，老太爷嘱咐我，让我自称是玲花的娘，用性命周全孩子长大成人。此事，高府上下，只有老爷和我知道，我谎称遇上了负心郎，生下的玲花，谁也没怀疑。
老爷死后，少爷大难不死，府上来了个管家，叫张福，他对少爷有换命之恩，所以在高府作威作福，我们这些下人就跟着倒霉了，没少挨打挨骂。这些也还不算什么，既然卖身给高府，那就是高府的人，张福既然对少爷有换命之恩，我们这些下人就把他当做老太爷来尊着。谁想到，这个家伙越来越飞扬跋扈，对我们非打即骂，甚至凌辱，少爷不说什么，我们这些下人又能怎样？几个月前，我发现玲花经常画画，那孩子冰雪聪明，没多久就画得有模有样，府里人都交口称赞，张福看过也夸了玲花，说她是才女，当个丫鬟可惜了，答应帮她寻个好婆家，我当时还挺高兴，以为他大发慈悲了呢。
后来有一天，我伺候完老爷路过玲花的房间，听见她在里面哭，我就进去问她是怎么回事，玲花不敢说，只是一直哭。和她同住的玉霜偷偷告诉我，张福欺负了玲花，我当时如同五雷轰顶一般，就去少爷哪儿告了状，可是少爷什么也没说，让我好生安抚玲花，我的心像是刀绞一般，死的心都有。好在玲花坚强，我和玉霜劝慰了些日子，她慢慢的好了些。
没几天，张福整日盯着玲花，也不知他是怎么看出来的，一口咬定玲花怀孕了，开始着急将她嫁出去。有一天，家里来了一个满脸麻子的家伙，都叫他张麻子，张福把他带到了玲花房里，说是要把玲花嫁给张麻子，玲花一见张麻子就害怕，死活不从。怎奈，张福用我的命相要挟，逼迫玲花和张麻子相好，玲花含泪从了。那几天，张麻子天天后半夜跑到玲花的房里过夜，我和玉霜看在眼里，敢怒不敢言。
那天，张福突然命人将玲花捆了起来，说她通奸，将她一顿毒打，打完之后还不算，又将她卖到了怡红院。我当时拼死相拦，被张福一鞭子打晕在地上。我在床上躺了六七天才敢下地，本想偷偷去看看玲花，谁知被张福发现了，仗着我是府里的老人，碍于少爷的脸面，他没敢打死我，罚我端了三天尿壶。
九月初七那天，我从张府回来，张夫人回家，张福命玉霜去上茶，回来之后，就莫名其妙的把玉霜绑了起来，听说是玉霜把茶水弄洒了。张福把我们这些下人都叫到了跟前，他抡起那根钢鞭，活活的将玉霜给打死了。好多人没看到最后，就吓晕了。我知道，张福是在杀鸡给猴看，谁敢再不听话。
本以为恶人有恶报，玉霜的尸体被警察发现之后，张福被抓走了，我以为天亮了，终于熬到头了，可是没想到没几天，张福就回来了，只挨了二十板子。从哪以后，他更加威风起来。菩萨啊，你说为什么这样的恶人不遭天谴呢？你知道玉霜死的多惨么？还有玲花，她被卖到妓院之后，又被卖给了秦二婶，最后被秦二婶害死了！”许氏说到动情处，哭嚎起来，“菩萨啊，求你降罪给那些混蛋吧，降罪给他们吧！”
康为民和唐小七躲在佛像后面，听得泪流不止，他们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许氏哭了一会儿，情绪渐渐平静了些，又道：“我没本事，老太爷让我照顾好玲花，我没办到，我都没脸去死，我怕死后见到老太爷，他问起来，我没法交代。我就这么浑浑噩噩的一天天熬着，我什么也不求了，只求菩萨惩罚那些王八蛋，菩萨，你开开眼吧！”许氏一边说，一边不停的磕头。
一个老妇人，手无缚鸡之力，面对凶狠残暴的管家，她的确没有任何力量与之对抗，玉霜的死吓破了她的胆，警察所放了张福让她彻底失望，现在她唯一能指望的，便是眼前的这尊泥胎神像，那是她心灵中最后一个寄托。
“救苦救难的菩萨啊，求你帮帮我吧，帮帮我吧！”
“你回去吧，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唐小七突然说道。
许氏猛地抬头，“菩萨......菩萨，是你么？”
唐小七哑着嗓子，又道：“世间苦难众多，死对于玲花未必就是坏事，她自有孽缘，来世会托生个好人家的，你放心吧！只是，你助纣为虐，并非一心向善，你可知错？”
许氏大惊，几乎瘫软在蒲团之上，磕巴道：“我......我......”
“九月初六，你去了哪儿，买了什么，你不记得么？”
“啊！”许氏大呼一声，磕头如小鸡捣米，“张福，张福让我去买的，我不敢不从......是他拿给景春的，后来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景春之死，虽然不是你亲手而为，但是她因你而死，你要知道悔改，日日诵经行善，以去除你身上的冤孽！善恶到头终有报，不要以为没人看见就不要紧，佛祖什么都看得清楚！”
“是是是！”许氏身子颤抖的如同筛糠一般。
“回去吧，我佛慈悲，是非善恶，终会有报的！”
“是......是......”许氏连连磕头，内心的那份激动溢于言表。
“回去吧，好好活着，用不了多久，你就会看到上天降罪于那些恶人的！”唐小七说着，冲康为民指了指墙上的火烛，康为民会意，摸起从佛像上扣下来两块泥块，手腕一抖，啪啪两声打灭了烛火。
“是......是......”许氏惊恐的答应着，慌不迭的扭头跑出了破庙。
康为民已经呆住了，事实的真相远超他的想象，内心深处，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将张福千刀万剐，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死一万次也不足惜！
唐小七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从许氏的叙述中，她得到了很多启发。
“康大人，看来是我错怪你了！”
“怎么突然说这个？”
“秦二婶不是凶手，真正的凶手应该是张麻子，而幕后指使人，是张福！”唐小七十分肯定的说道。
康为民默默无语，他最早就怀疑过张麻子，可是没有证据，现在依然没有。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过的阴谋！”唐小七道，“张福欺辱了玲花，当她发现玲花有了身孕之后，急于害死玲花。于是，他找来了张麻子，恰好，那个时候秦二婶正在张罗着娶媳妇，两个人一拍即合，最终将玲花害死，诬陷给了秦二婶。”
康为民坐在蒲团上，无尽的黑暗将他包裹，他不敢细想，那简直是太可怕了。
“张福先是诬陷玲花通奸，然后将她卖到了怡红院。张麻子充当好人，替玲花赎身，玲花一个女流之辈，先遭张福凌辱，又被卖到妓院，当张麻子将她救出魔窟的时候，她必定感恩戴德。张麻子许她将来，让她暂时委身秦二婶，她也必定言听计从，恰又遇上秦二婶无能，找张麻子帮忙，她二人算是又续上了前缘。玲花以为，披着秦二婶媳妇的外衣，可以和张麻子过平淡的生活，待秦二婶百年之后，她也就能和张麻子长相厮守了，谁知道，张麻子揣着另外一副蛇蝎心肠，他一面哄骗着玲花，一面伺机下手杀害玲花，然后嫁祸给秦二婶。这一切，在九月初七的那一天，让张麻子找到了机会。他先是光明正大的和玲花在床上苟且，故意让秦二婶看到，激怒秦二婶，然后跑到妓院，将自己的嫌疑甩得干干净净。秦二婶离家后，他又偷偷的回到秦二婶家，害死了玲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