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越王被困会稽山 范蠡舌战伍子胥

越王勾践骑马上了会稽山，一路艰难前行，到了山顶。

范蠡回头看看山下，吴兵却没有紧追上来，心中不免疑惑。

范蠡让越王换下铠甲，穿上百姓的服装，几位大臣也和范蠡一起，换下战甲，穿上便装。

范蠡看看山势，下令五千兵士散开，沿着会稽山山顶向前数百米，四面各派一千士兵把守！剩下一千士兵驻扎在山顶，准备随时接应各处！

山顶上竖起越王大旗，造成越王仍在山顶的假象。

越王这次倾国而出，把王妃也带出来了，几个大臣和几个侍卫一直追随着越王。

范蠡一看，这么多人聚在一起，目标太大，建议越王下令分散突围！

越王想想有理，下令众大臣四散逃生，从会稽山顶找相连的山脉，各自逃命去。

越王把随身带的珍宝、玉器，散给群臣，各道珍重，洒泪而别！

范蠡和两位侍卫，陪着越王夫妇，拿着两个大包袱，里面装着越国的镇国之宝，向东而行。

范蠡带西施来游玩过这里，熟悉路途，领着越王夫妇来到相邻的石帆山！

谁知范蠡带头走在前面，走到山腰一看，山下竟然来了许多吴兵！

范蠡大惊，随即折回，请越王原路返回会稽山顶，这条路走不通了！

越王十分焦急，只得跟着范蠡原路退回！

谁知退回到会稽山顶，越王一看，大吃一惊！之前分散逃走的群臣都退回来了，会稽山四面已被吴军包围，一个也逃不出去！

范蠡道：“看来我们低估吴王了！怪不得他不立刻派兵上会稽山追赶，原来是抢占先机，先把群山封锁了。这下我们都逃不出去了，好歹毒的计谋！”

这时会稽山山腰一阵呐喊声，范蠡急忙过去一看，是一队吴兵攻山来了！

范蠡立刻下令，驻扎的山顶的一千越兵随自己去增援！

好在山路又陡又窄，越兵对仰攻的吴兵远的箭射，近的用石块砸，吴兵大败，丢下几十具尸体逃下山去。

范蠡率一千士兵又回到会稽山顶，护卫越王。

越王勾践，面如死灰，说：“看来天亡我越国！求和不许，逃命逃不出去，这山顶既无粮草，又缺水源，不要吴兵攻山了，饿就能把我们饿死！如此绝境，还有什么活路？罢罢罢！”

说完越王猛地站起来，“铿锵”一声，越王忽然拔出青铜剑，大吼一声：“与其被擒受辱，不如我先杀了王妃，再自刎而死！”

范蠡和其他大臣急忙抱住越王，范蠡一把夺下宝剑，叫道：“大王，你太自私了！”

越王勾践一听愣住了，问：“我怎么自私了？”

范蠡正色说：“大王一身，系着全国的安危！你一死了之，我们大臣们怎么办？去投降敌人？跟着你的五千士兵怎么办？一旦亡国，土地城池、衣帛子女、财物妻妾全归敌人所有！吴兵向来残暴，必定大肆屠杀，烧杀抢掠，山河破碎！只图自己一死解脱，大王你于心何忍！”

越王勾践愣住了，范蠡的话句句击打在他心坎上！自己还真不能死，哪怕苟且偷生，也要活着！

越王问：“范大夫，你劝我不死，可吴王不肯议和，如之奈何？”

范蠡沉吟道：“待我派出士兵四出打探，围住会稽山四面的统领是谁，再作打算！”

越王冷静下来，收起宝剑。手下大喜，侍卫们连忙去采来山果，用器皿盛来山泉，请越王和众大臣充饥。

越王吃了些果子，情绪好了些，派侍卫去把剩下的果子送给四面驻扎的士兵吃，顺便打探军情。

范蠡笑道：“大王，会稽山的四面各驻扎着一千士兵，这几个果子能顶什么事？”

越王勾践问：“那怎么办？不吃点东西无力打仗啊！”

范蠡笑笑：“天不绝我越国！就在刚才我们退回来的石帆山上有座果园，名叫百果园。园里还有清泉，可派山顶驻扎的一千兵马先去吃喝，等他们吃饱喝足，再轮换其他兵马去。这百果园占地甚大，果实品种也多，供应我军一两天应该没有问题！”

越王大喜，令侍卫去传令，又问范蠡：“范大夫怎么对此山如此熟悉？”

范蠡道：“这山上有一处禹王陵，前贤大禹，一生表功、受封、祭天、埋葬都在这会稽山上，我常来拜祭，因此识得途径。”

越王一听肃然起敬，说：“此次我若是大难不死，必定去拜谢大禹庇佑之德！”

过了一会，四出探路的士兵陆续回来了，禀告说会稽山南面驻守着吴王夫差，东面驻守着相国伍子胥，西面驻守着大将胥门巢，北面驻守着太宰伯嚭。

范蠡沉思良久，对越王说：“按目前的形势，只有在伯嚭身上下功夫了！大王如果信得过微臣，请把所剩的玉器珍宝古董全交给我，我去贿赂伯嚭，请他找吴王说情，答应我越国投降吴国，保存宗庙，保留王位。”

越王沉思良久，毅然说：“也只有这样了！只要吴王答应我越国投降，不灭越国，再屈辱的条件你也替我答应下来！”

说完越王从侍卫手中接过两个大包裹，郑重地交给范蠡，说：“越国的珍藏都在这里，拜托大夫了！”

说完越王要对范蠡施礼，范蠡连忙喊：“大王不可！君臣之道不可废！臣手中拿着包裹，无法下跪，臣这就去了！”

越王令两个武功最高的侍卫和范蠡同去，帮着拿包裹，保护范蠡。

范蠡一行三人，往北顺山路而下，走到山脚下已经天黑。

范蠡远远地看见山脚下扎了许多兵营，营外有许多士兵手持刀枪巡逻，所有通往山下的路都被堵死了。

两侍卫说：“范大夫，要么我们先躲起来，夜里再摸进营去？”

范蠡笑笑，摇摇头说：“我们大摇大摆地进去，还有酒喝！你二人紧跟着我，无须说话。”

二位侍卫心中疑惑，但不敢抗命，跨紧了包裹，跟着范蠡走上前去。

吴军士兵正在巡逻，忽然看见山上下来三个人，顿时紧张起来，手持刀枪围住范蠡三人。

范蠡毫不紧张，爽朗地笑道：“我们是太宰伯嚭的故人，故人来访，就以刀枪招待吗？还不快去禀报伯嚭！”

士兵们被范蠡唬住了，有人去禀报伯嚭。

伯嚭感到奇怪，从山上下来的，肯定是敌人，会有什么故人来找自己？心中猜不出来，下令让他们进来！

一会儿，范蠡领着两个侍卫大摇大摆地进来了，对伯嚭略一拱手，算是见礼了。

伯嚭冷笑笑：“我当是什么故人，原来是败军之将范蠡，哼！你还不投降，来此何干？”

范蠡笑笑：“特来送富贵与太宰！”

伯嚭不屑地说：“你君臣已是瓮中之鳖，早晚被擒，先愁愁自己吧，还送富贵与我？哼！”

范蠡笑问：“请问太宰，夫椒大胜，是谁的功劳？”

伯嚭一愣，说：“是伍子胥的功劳。”

范蠡又问：“会稽城一战，献计给吴王，让吴王不急于上山追我们，先派出士兵把会稽山周围的群山围住，使我们越国君臣被一网打尽，又是谁的功劳？”

伯嚭点点头：“也是伍子胥的功劳！”

范蠡说：“我与太宰大人熟悉，特地来送富贵与足下，何故拒之门外呢？”

说完范蠡挥挥手，旁边的两个侍卫把两个大包袱放在地上，解开一角！

伯嚭一看，眼睛都直了！这包袱一角打开，宝光四射！夜明珠有碗口大，珍珠个个滚圆，玛瑙、琥珀、古董珍玩堆积如山！

伯嚭大喜，随即换了副笑脸，挥挥手，手下亲信过来几个人，把两大包袱宝物搬到后面营中去了。

伯嚭下令摆酒宴款待，口中说道：“两国相争，不斩来使嘛！范大夫请坐！”

四人分宾主坐下，伯嚭亲自斟上美酒，菜也络绎不绝地上来了。

范蠡笑呵呵地只顾吃菜喝酒，闭口不言！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伯嚭忍不住举杯说：“敬范大夫！”

范蠡举杯和伯嚭碰碰，一饮而尽！

伯嚭问：“多谢范大夫抬爱，有好事还想到我！大夫说送富贵与我，富已经有了，贵在何处？”

范蠡笑笑：“太宰，平心而论，你和伍子胥，谁更得宠些？”

伯嚭笑道：“不满范大夫说，之前吴王夫差一直是信任我的，我是两朝老臣了。可是这伍子胥虽然是从楚国逃亡来我吴国，但此人胆略过人，屡建奇功！夫椒一战，若不是伍子胥带兵，还不知道结局是吴国胜还是越国胜！再加上伍子胥有拥戴之功，帮助夫差登上王位，所以吴王渐渐地疏远我了。”

范蠡笑道：“我这次来，是想请太宰助我越王与吴王讲和，此事若成，我越国上下都感念太宰的恩德！从此我越国与太宰大人暗中结盟，只要太宰有令，我们举国相助！以我越国的国力，帮助太宰您征战立功，还不是小菜一碟？”

伯嚭沉吟良久，还有顾虑。

范蠡又说：“如今的形势很明显，伍子胥已经功高震主！我听说吴王曾经要把江山分一半给伍子胥，酬谢他的种种功劳，伍子胥不肯接受，吴王就把调兵的虎符一分为二，给了伍子胥一半！这是何等的信任？若太宰大人不助我越国，越国被伍子胥灭了，伍子胥更是功高于天！从此太宰就只能在伍子胥鼻孔里出气，再也别想翻身，更别想扬眉吐气！而且伍子胥此人，刚愎自用，素来瞧不起太宰大人，他得势了，您还有好日子过？”

伯嚭动容地说：“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愿意去见吴王，说以厉害，劝吴王纳降！只是伍子胥一贯主张灭越，我人轻言微，只怕说不动吴王，范大夫可愿与我同去？”

范蠡哈哈大笑，说：“范某受越王厚恩，虽肝脑涂地，何足惧哉？”

伯嚭大喜，换上朝服，和范蠡各骑一匹快马，来到吴王夫差大帐中。

夫差正和伍子胥饮酒，看见伯嚭进来，笑道：“太宰来了，请坐，赐酒！”

伯嚭施了一礼坐下，范蠡站着对夫差施了一礼。

夫差一看，大吃一惊，站起来问：“范蠡？！你怎么会和伯嚭在一起？”

伯嚭连忙也站起来，说：“大王，范大夫奉越王之命，有话对大王说，臣不敢自专，把他带来见大王！”

伍子胥冷冷地说：“还有什么好说的？来人！把范蠡拉出去砍了！”

几个亲兵虎狼一样冲进来，要绑范蠡！

吴王夫差忽然说：“慢！”

亲兵退下了，夫差坐下，缓缓说：“两国相争，不斩来使。范大夫，我敬重你的为人，坐下吧，慢慢说。”

范蠡暗喜，说：“谢大王！”

夫差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说：“你越国已经走投无路，困在会稽山上，还不投降，想要灭族吗？”

范蠡说：“大王，我以为，您此时灭掉越国，并不是明智之举！”

夫差说：“哦？你倒说来听听。”

范蠡说：“大王年少有为，志在天下！越国不过是一小国，已被大王战败，准备投降！大王将来的争霸对手，应该是楚国、晋国、齐国这样的大国！大王如果允许越国投降，越国上下感恩戴德，必定竭力报效大王，年年进贡，岁岁纳粮，还可出兵，帮大王争霸天下！如大王不允越国投降，即使大王占了越国城池，人心不服，必定伺机反抗！到时候大王又要与列国争霸，又要派兵镇压越国群众的起义，岂不是两面树敌？”

夫差点点头，忽然问：“伍相国，伯嚭太宰，你们俩怎么看？”

伯嚭说：“臣听说，君子有德，不绝其嗣。越国已经战败，打伤先王的越国将军灵姑浮也被杀死，我吴国的仇已经报了。大王若允许越王投降，让越国称臣纳贡，资助我国士兵、粮草，助我吴国称霸，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伍子胥大叫起来，喊道：“大王不可！越国兵败，全国只剩下几千兵马，被困会稽山，这是天赐良机！臣闻‘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与齐国、楚国争霸，那是后话，不趁此良机灭掉越国，日后越国必是我吴国大患！越王不是平庸之辈，留他一条命，他必定要招兵买马，图谋打败我吴国，一雪前耻！到那时，大王悔之晚矣！”

伯嚭说：“伍子胥，你这么说，怕是有私心吧！”

夫差说：“哦？太宰说详细点，让孤王听听。”

伯嚭说：“大王，举国上下都知道，伍子胥和楚国有深仇大恨！伍子胥之父伍奢为楚平王子建太傅，因受费无极谗害，和其长子伍尚一同被楚平王杀害。伍子胥投靠我吴国，并不是真心想助大王称霸，而是想借吴兵灭掉楚国，报仇雪恨！越国向来和楚国交好，越国被灭掉，楚国必定兴兵报仇，楚吴战争一触即发！而以我吴国的实力，现在尚不足与楚国争霸，因为楚国后面还有秦国撑腰！所以伍子胥劝大王杀掉越王勾践，就是为了挑起楚吴战争！越国已经全军被我打败，不足为虑，越王肯投降，为我所用，大王正可利用越国的人力、物力，休养生息，日后争霸中原！”

吴王夫差点点头，伍子胥又大叫起来：“大王不可！越王勾践已经是丧家之犬，此时不杀他，必成后患！伯嚭必定是受了越国的贿赂，来此说情，大王不能答应！”

伯嚭刚要反驳，范蠡站起来说：“伍子胥，你真以为我越国没有还手之力了吗？现在会稽山上，还有五千越国精锐！困兽犹斗，你要是想全歼这五千士兵，怕是要付出几万人的代价！是留下这五千精兵，为吴国效命好，还是再死掉几万吴兵，灭掉越国好？吴王，越王是真心投降，灭越要死掉几万吴兵，允许越国投降，年年进贡吴国钱粮，哪个划算？”

吴王夫差沉吟良久，说：“范蠡，你也不必卖弄唇舌，你的来意我已经知道了！越王想投降保住越国，必须答应我三个条件！”

范蠡暗喜，说：“愿闻其详！”

夫差说：“第一，越国须向我吴国称臣，每年进贡米十万石，白银百万两，越国保留军队不许超过两万！第二，割让檇李城归我吴国，还要献上两名绝色美女！第三，越王须随我回姑苏城，做奴隶三年！越王勾践在我身边，朝夕伺候，这样我才放心，越国不会有二心！”

伍子胥又叫了起来：“大王不可！天赐良机灭越，如今不灭，悔之晚矣！”

伯嚭说：“伍子胥！大王没你聪明？越国每年进贡这么多钱粮，哪里还有钱去招兵买马？再说越王勾践在大王手上，越国群龙无首，谁敢妄动？”

范蠡踌躇一会，说：“吴王，这第三条要越王为奴，能不能改一改？可以增加钱粮进贡，免去越王为奴吧？毕竟勾践也是一国之君！”

吴王坚定地摇摇头：“三条一条也不许改！只有勾践随我去姑苏为奴，我才放心，我才相信越国是真投降！我知道你也做不了主，我现在放了文种，表示我的诚意！你和文种一起回去跟越王商量，明日午时前给我答复！超过午时，我就攻山了！”

伯嚭悄悄地拽了拽范蠡，范蠡欲言又止，拜谢吴王。

伯嚭也称军中有事，拜辞吴王，和范蠡一起回到会稽山北军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