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受惊的兔子（十八）

“你把这些钱带上，到超市买点东西，我们总不能空着手到正疆家里去吧？有老人也有孩子，你看着买点东西。”见高风风风火火的往外走，卜慌赶紧叫住他，并把身上所有的钱塞到高风的手上说道。

“那是必须滴，难道连这点人情往来的事情我都不知道啊？这么点小事你都要嘱咐，是不是太瞧不起我了？”说到这里，高风笑了笑，然后把钱重新放回到卜慌的手上：“但是，你就不要掏钱了，我这里有，你的就就留着自己用吧。我这马上就要上班挣钱了，你还早着呢。再说了，你们家是嫂子一个人挣钱全家花，日子过的也不宽松。我们家的情况要比你强一些，至少是挣钱的人比你们家多，就是吃闲饭我比你有资本啊！所以，这些钱你还是自己留着用吧！”

说到这里，没等卜慌再说什么，高风转身跑下楼去。

“你……”看着手里的钱，卜慌苦笑了一下，然后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折返回身跑回卧室，准备收拾东西。

突然，他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放下手中的东西回到客厅，然后拿起电视给祁小丽打了电话，把林正疆的事情以及他要和高风去海福看看他的家人的事情和祁小丽说了一遍。

听完卜慌的话，祁小丽先是一惊，然后对卜慌说道：“林正疆到我们家来过。你还在里面的时候，他来我们家看过我和儿子。看他的样子不像个太坏的人呀，为什么做出这样的事情呢？在监狱呆了这么多年还没有呆够啊？刚回来没有两年，刚过上两天自由的日子，这下又回去了，说不定这一次连命都难保，你说这是图了个啥呢？再说了，夫妻间出点事情好好沟通一下不就完了吗？至于致人死地呀？一日夫妻百日恩，百人夫妻似海深。夫妻之间怎么会有杀意呢？这也太吓人了吧？你说呢，老公？”

“事情也不能这样说。任何一个男人遇到这样的事情谁也忍不住，只是林正疆的做法有些过激而已。好了，不和你说这些了，高风开车去了，我们现在就走。你在家要照顾好妈妈、儿子，自己要照顾好自己，我过两天就回来！”听完祁小丽的话，卜慌一边说一边往卧室走。在海福那个地方他呆了七、八年，卜慌知道那里的气候。虽然现在刚刚入秋，但在那个地方，早晚还是要穿一件外套。所以，他想找两件衣服带上。

“嗯，好的，我知道了。家里的钱在床头柜的抽屉里，你多带上点。穷家富路，出门在外没有钱怎么能行。还有，去林正疆家买点东西，现在他们家一个老人，一个孩子，怪可怜的。再说了，你还在里面的时候，人家林正疆跑几百公里来咱们家，还给儿子买了好多的东西。事情归事情，交情归交情。听到了没有？”隔着电话，祁小丽嘱咐道。

“我知道了，再见！”说到这里，卜慌赶紧挂断了电话。

坐在床上，他把刚才高风还给他的钱拿出来数了数，觉得就是有点少。便扭头看看妻子平时放钱的床头柜，伸手刚想打开，但又马上收回了手。

从监狱回来之后，他一直没有工作，所以没有一分钱的收入。儿子上学的钱，母亲平时吃药的钱以及家里的所有支出都靠着祁小丽一个人的工资，每个月都是紧巴巴的，更谈不上什么积蓄。如果自己再拿走一些，这个月的日子还怎么过？

想到这里，卜慌把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然后皱着眉头叹了一口气，心里暗暗的想：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滴滴，滴滴”正在卜慌坐在床上想着心事的时候，楼下想起了一串汽车喇叭声。

卜慌知道是高风在楼下等他，于是便匆忙的从衣柜里拿起两件外套塞进一个双肩包里，然后，一溜小跑的出了家门。

当卜慌和高风一路奔波几百公里赶到海福县城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万家灯火了。

按照肖刚在电话里说的地址，他们开车来到一家叫做“海福鱼庄”的饭店门前。打开车门的那一刻，他们看到了在饭店门前等着他们的肖刚。

“肖监狱长，想死您了！”卜慌跑过来紧紧握住肖刚的手，眼角一下子变得发潮起来。在一起呆了七、八年的时间，虽然一个是管理者，一个是被管理者，两者的身份一个是天上，一个是地狱，但时间一长，相互之间的感情还是有的，更不要说当初两个人的感情就已经很好。所以，虽然分开的时间不长，但相互之间的思念还是让卜慌和肖刚感慨万端。

“我也想你们啊，两个坏家伙！”高风一边笑，一边握着走上前来与自己握手的高风的手，然后笑着说道：“几百公里的路，路上一定很辛苦吧？走吧，我们进去说，饭已经准备好了，我们边吃边聊。”

说完，肖刚一只手拉着卜慌，一只手拉着高风，三个人一边说笑着一边向饭店内走去。

“来吧，两个坏人，有些日子不见了，怪想你们的。先喝一杯！”在椅子上坐定，肖刚端起面前的酒杯，微笑着对高风和卜慌说道。

“干杯！”高风看看卜慌，两个人端起面前的酒杯和肖刚碰了一下，然后三个人一饮而尽。

“肖监狱长，正疆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他现在在哪里呀？”放下酒杯，卜慌一边给肖刚倒酒，一边着急的问道。

“瞧你急得这个样子，你先吃口菜，我慢慢的跟你说。”肖刚看看卜慌，一边往他盘子里夹菜，一边看看身边的高风：“高风，你也吃菜啊！”

“肖监狱长，说实在话，我还真的没有心思吃饭，即便您今天安排的饭非常丰盛。”高风苦笑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道：“您应该知道，在监狱的这几年，我、卜慌和林正疆三个人的关系非常好，情同兄弟。现在他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生死难料，我们却只能袖手旁观，干着急，没办法，一点忙也帮不上，您说，我们能不着急吗？”

“你们的心情可以理解，但光着急又有什么用？还有，别说你们，就是我这个警察都帮不上什么忙，你们还能干什么呢？所以，安心的吃饭，开心的喝酒，剩下的事情我们尽力而为。好吧？”说到这里，肖刚依然微笑着看看高风和卜慌。

卜慌和高风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这时，卜慌端起面前的酒杯看看高风说道：“高风，端起酒杯，我们两个敬肖监狱长一杯！”

“太对了！”高风笑着端起酒杯，然后站起身来，笑着看着肖刚：“监狱长，谢谢您，谢谢您这些年来对我们的教育和帮助，谢谢您在林正疆这件事情上帮了这么大忙，操了这么多的心，谢谢您今天…….”

“赶紧坐下！”没等高风把话说完，肖刚就冲着他摆摆手，然后接着说道：“坐下，跟我这么客气干什么？不觉得肉麻呀？我们之间需要这些吗？不需要。如果你们真的要感谢我，就踏踏实实生活，安心工作，不要像林正疆一样给我惹事情就行了。你们不知道，在上午监狱的会议上，包括监狱长都说我，真的好失败，脸都丢完了。好吧，不说这些糟心的事情了，现在我把林正疆现在的情况跟你们讲一下。”

听完肖刚的话，两个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把杯子里的酒喝完，然后坐在位子上，瞪着眼睛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通过海福县公安局的朋友给我透露的消息，林正疆在通往定西的火车上向乘警自首。到了定西火车站之后，乘警把他交给了专程前去押解他的海福县公安人员。如果不出什么意外，明天下午就会回到海福。情况就是这样。”说完话，肖刚一边吃菜，一边抬起眼睛看看卜慌和高风。

“等正疆到了海福，我们能去看看他吗？”停下手中的筷子，高风看着肖刚问道。

“哈哈哈哈，高风，你是不是傻了？你再监狱呆了这么多年，学了那么多的法律知识，今天竟说出这么幼稚的话，难道我肖刚在教育和改造服刑人员方面真的很失败吗？出了个林正疆已经够丢人的了，现在你又说这样的话，提这样的问题，是不是找打呀？”说到这里，肖刚举起手中的筷子，在高风的头上轻轻的敲了几下，然后继续说道：“犯罪嫌疑人在没有正式逮捕之前是不允许见家人、朋友的。你没有在看守所呆过呀？再说了，他林正疆犯的是什么罪你不知道吗？明知故问！”

听完肖刚的话，高风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再也没有说什么。

吃了两口菜，卜慌把筷子放在桌子上，然后看看肖刚：“监狱长，您在执法部门工作的朋友多，您自己对法律也很精通。您分析一下或者找朋友打听一下，正疆会不会……会不会逃过这一劫，捡一条命回来啊？判刑是必须的，这是他咎由自取的结果，谁也帮不了他。但如果争取一下，能捡回一条命那也行啊！死缓或者无期，最起码能保住一条命。这个孩子太苦了，家里有年近八十岁的老父亲，还有一个还在上学的儿子。唉......”

肖刚微笑着摇摇头，接过高风递过来的香烟，一边吸烟一边说道：“你说的情况我明白。但是，法律就是法律，是任何人不敢也不能违反的。法院在定罪量刑方面是严格依法执行的，与家庭情况关系不大。至于最后的判决是个什么结果，说实话我也拿不准，所以，我暂时还不能确定最后会是什么情况。但是，林正疆属于自首，这是公安部门已经认定了的，这一点对于今后的判决非常重要。如果说林正疆能够因此捡回一条命，你们两个的功劳是最大的。”

“还有呢？”卜慌并没有因为肖刚的表扬而沾沾自喜，而是接着问道。

“另外，林正疆杀人的原因，是被杀者错误在先，从情理上来讲，他林正疆是有情可原的。至于在法理上沾不沾边、法院会不会考虑这方面的因素我也很难说，这要等接下来的审理情况才能决定。所以，我想过了，这几天就想办法帮林正疆找个代理律师。专业的事情让专业的人去干，我们瞎掺和有什么用？能帮一点就帮一点吧，结果顺其自然。”欠欠身子把手中的烟头放进烟灰缸里，肖刚看看卜慌和高风。

“嗯，您的这个决定是对的。这样最好！”听完肖刚的话，高风认真的点点头：“肖监狱长，请律师这件事情您来做，钱有我和卜慌凑一凑，然后……”

“然后你个头。”没等高风把话说完，肖刚再一次打断了他的话：“你知道请一个为杀人犯辩护的律师需要多少钱吗？你和卜慌凑一凑？可以啊，你说一下，你现在在干什么工作？一个月能挣多少钱？”

说到这里，肖刚笑着对高风挤挤眼睛。

“这……”听完肖刚的话，高风一时语塞，不好意思的用手摸着头。而坐在一旁的卜慌则尴尬的笑笑，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了，为林正疆请律师的钱我来出，你们两个就省省心吧，连自己都顾不了，还想着帮别人。赶快吃饭，吃完饭我们到林正疆家去，还有二十多公里路呢！”说到这里，肖刚笑着冲他们两个摆摆手，然后低下头来吃饭。

这时，肖刚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放下手中的筷子，拿起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的号码，然后划开了接听键：“李哥，我是肖刚。啊？什么？好，好，我马上就到！”

说到这里，肖刚挂断电话，噌的一声站起身来，冲着高风和卜慌叫道：“不吃了，快走，林正疆家出事了！”

“啊？什么事啊？”卜慌和高风赶紧站起身来，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问道。

“林正疆的父亲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