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四面不宁

徐彦若羞愧万分，张琏父子一向对朝廷恭敬忠心，连他都反对，看来这一次朝廷拆分河西四州，是真的做错了。

彰义军虽然与李茂贞大战损失惨重，可是要拦住徐彦若带领的五千士兵，还是足够了。

徐彦若想到大顺元年，潞州发生兵变，要求归顺朝廷。当时李晔正欲削除李克用的势力，于是派京兆尹孙揆为昭义节度使，由朱温派了三千士卒护送上任，结果被李存孝领三百骑兵伏击大破，孙揆也成了俘虏。

他不想步孙揆的后尘，眼看张琏态度坚决，于是无奈地退了回去。李晔更加愤怒，他实在没有想到，不但李弘益，就连张琏都反对自己，天子的威严还有多少呢？

徐彦若最终也未能成行，李茂贞得知张琏拒绝朝廷的兵马借道，借某个与自己亲近的官员之口，说愿意放开岐州道路，但是李晔和徐彦若等人都不敢冒这个险，谁知道李茂贞是不是包藏祸心呢？

李弘益在姑臧得知了消息，倍感欣慰，只觉得张琏这个人真是够意思。投李报桃，他再次抽调了部分吐蕃奴隶，前往原州为张琏修路。

李弘益偷懒了一个月，每天只上半天班，然后便懒洋洋地呆在家里不想动。他舍得放权，各级官吏都配备齐全，自然不需要事事都去操心。然而很快李弘益便无法再安逸下去了，因为应进思从灵武回来了。

韩遵这个人又想偷偷摸摸搞事情了！李弘益刚拿下凉州，他便鼓动温末造反，后来李弘益与李茂贞原州大战，他又带兵前来，想借此机会把丰州的天德军趁势拿下，谁知李胜甲却不愿做马前卒，结果也不了了之。

三个月前，李弘益举河西七州之力，往攻李茂贞，韩遵又有了想法，准备再一次地出兵从背后偷袭，然后被韩逊等本地实力派将领劝阻了。

若是放在平时，韩逊等人或许会支持，但李弘益是奉朝廷的诏令讨伐凤翔，有大义名分，朔方若趁机偷袭，便是与朝廷作对，在背后使绊子。这个时候大唐的招牌未倒，便是关东诸大藩也不敢这么干。

就拿上次河东李克用出兵征讨王行瑜，汴州的朱温、魏州的落弘信、幽州的刘仁恭等都老老实实的，一直等到李克用回师，朱温才再次攻打李克用的盟友朱瑄兄弟，就是因为要顾及到朝廷的脸面。

韩遵无奈，于是决定发兵丰州，说什么也要把丰州天德军拿下。这一次却是无人反对了，只是众将领都知道，天德军在丰州，相当于为朔方直接挡住了达靼人，很多人对李胜甲等天德军将士满心佩服，于是私底下免不了透漏些风声。

应进思觉得这个消息很是重要，因此连忙从灵武赶了回来，他对李弘益说：“韩逊诸人，我也派人试探过口风，朔方本地将校，虽然对韩遵不是很满意，但韩遵入主数年，未曾有大恶，他们也不愿兵变，无端使得朔方大乱！”

李弘益叹了口气，说：“既然如此，咱们继续派人盯着便是了。天德军未曾发信来求救，想来也是不愿与我河西走得太近。只是这一次的忙，咱们必须帮上一帮。我写一封书信，你命人送至丰州吧！”

任谁有韩遵这样一个邻居在身边，都会觉得恶心难受。韩遵有贼心也有贼胆，偏偏就不能落到行动。李弘益明知道他对河西有所图，却不得不一而再地忍让。只是这口气却不能不出，所以他决定为天德军提供物资，并允许居延海的回鹘骑兵以志愿的方式，前往丰州协助李胜甲。

李弘益现在头疼的是河州，阎知敏在河州四年，有蒋守光为防御使，李弘益逐步派遣，现在河州也不过六千兵。

河州地小人少，若不是有数处矿场，李弘益实在不愿意占领这个小州。毕竟为了河州，只是从兰州狄道修过去的一条路，河西幕府的花费就抵得上姑臧到金城一条官道了。

而且河州州治枹罕以西至积石山一带，河西的势力并未延伸过去，而占据了鄯州、廓州的尚平措，祖父便是吐蕃王朝末代鄯州节度使尚婢婢。尚平措与他祖父相比，手段差得太远了，因此一直不能够服众。

吐蕃王朝四分五裂，再加上这些年来李弘益在河西镇的不断打击，越来越多的吐蕃贵族、牧民聚集到了鄯州，向尚平措等人哭诉汉人对吐蕃的压迫。

因而鄯州渐渐分出了两大派系，一派是激进派，主张迎回亚陇觉阿王系的后裔，重新建立吐蕃王朝，并且要派兵再入河陇，收复所谓的故土；另一派则拥护尚平措，主张与大唐交好。

吐蕃王朝经过“邦金洛”农奴大起义后，就此崩溃，四分五裂，形成了和大唐一样的贵族割据的混乱局面。出现了四个号称正统的政权：后藏阿里的阿里王系、后藏的亚泽王系、前藏的拉萨王系、山南的亚陇觉阿王系。

其中亚陇觉阿王系这一支迁徙到了后世的青海一带，离鄯州最近。尚平措自然不愿意给自己找个爹，于是两派矛盾越发冲突，最后双方开始了混战。

这场混战从去年开始，最近已经有了结果，激进派获得了胜利，尚平措的势力被一扫而空。

李弘益手下有羌人，也有温末时代的混血吐蕃，这些人经过多年考察，被军情司吸纳了少部分人，分别派往青藏高原、祁连山一带的各州县打探消息。

根据从鄯州传回来的消息，如今鄯、廓二州的头领是恭洛藏，据说是出自吐蕃六大姓之一的董姓。这个人自称是吐蕃王室后裔，野心勃勃地喊出了口号，要再次占据河陇之地，使西起沙州、东至渭州的广袤区域，重新成为吐蕃人的牧场。

恭洛藏拥兵不过两万，这个口号显然与他的实力不相符合。但是李弘益部下的士卒，大多不习高原气候，故而河州驻军一直维持在五六千之数，而且大多是归顺的吐谷浑和羌人，若恭洛藏真出兵攻打，河州恐怕守不住。

只是河州既然已经成为他的管辖州，断没有平白送人的道理。就是为了河州的几处矿场，李弘益也得出兵保护。

只是刚与李茂贞大战一场，河西财力民力疲乏，急需要休养一段时间，李弘益皱着眉，只觉得四周的邻居没有一个是好相处的。

于是在他召开的军事会议上，李弘益正式通报了鄯州的情况，为了未雨绸缪，河西必须派兵前往防守。

众人无不觉得有些犯难，最后还是慕容阎昆开口说：“国公，便由在下领吐谷浑及羌骑，赶赴河州，防备吐蕃吧！我吐谷浑人向来熟悉高原地形，颇能适应。也不需要多少兵马，只五千足矣！”

若是防守，加上河州本地守军，一万一千人，也差不多了。只要守住枹罕城，则河州以东便可保无失。于是李弘益命慕容阎昆为兰河防御使，领祁连军五千骑，匆匆赶往河州而去。

然后李弘益再次把目光投向了李茂贞。经过上次大战，李茂贞损失也不小，现在还有数百人质留在河西，未被换回。五百万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李弘益要求其中一半必须用粮食折算，这对李茂贞来说不是件轻松的事情。

今年关中地区的粮食收成比去年略有不如，战争带来的后果，便是大量的百姓逃亡。李弘益虽然只从岐州拉走了五万户，分别迁至凉、会二州，他的小动作同样不少，被鼓动进入河西州县的岐州百姓，前前后后加起来，差不多有近八万户了。

李茂贞苦不堪言，然而自己的儿子还在李弘益手里，只能捏着鼻子，强压下属各州，赶快凑齐赎金，好向李弘益这里交差。

姑臧的这数百人质，各有李茂贞派来的人手照顾，加上松孝德侦骑司以及本地驻军看管，倒也不担心这些人会被暗中救走。

李弘益准备再寻求一个靠谱的盟友，彻底将李茂贞的势力清除干净。放眼周边，最合适的人选就是王建。于是他找来了在凉州大学协助编纂医书的李珣，请他陪同阴继武，前往西川一行。

李珣对王建的评价一般，觉得此人虽然能够任贤用能，治理地方，使百姓休养生息，并且用兵有方，可以算得上一方良镇，但是王建好享乐，大修宫殿，劳民伤财，实属不智也！

当然这是李珣在姑臧呆了半年多，看到李弘益生活简朴，很多时候就怕人比人，与河西一比，王建就未免落了下乘。

李弘益不知道王建是否愿意与自己结成盟友，他先前征王行瑜，与李克用有过一段短暂的盟友关系，然而很快就不再有任何联系。显然李克用有自己的打算，河东的敌人在汴州和幽州，不是河西能够帮上忙的，对李弘益自然也就指望不上了。

到了九月中旬，犹犹豫豫的韩遵，终于集结了兵力，准备对付丰州的天德军。说起来，韩遵真得感谢李弘益，若不是李弘益自瓜州而来，彻底将居延海一带的回鹘纳入治下，朔方镇最大的敌人失去，韩遵也不会有其他的心思和想法。

尤其是看到李弘益的地盘一点一点地扩大，他自认为资历比李弘益还要老，如今却只占了两州之地，外敌既失，韩遵渐渐也有了争霸关中的想法。而朔方若要崛起，第一步便是收拾丰州，重新将天宝年间的地盘一点点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