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美丽而危险的日本女人

悠扬婉转的音乐声当中，晚会正在按部就班的继续进行着，先是小学生，然后是初中生，孩子们演唱的曲目绝不重样，让观众不由得大开眼界，深感不虚此行。

每一个年级的演唱队都表演的十分出色，以至于就连一向苛刻的日本人，也不得不连连点头称赞，这实在是难得的很。

这帮王八蛋，最后却得出一个奇怪的结论：是西方的新式教育，让这些愚蠢的支那人提高了素质，虽然，这些人的素质仍然与他们这些骄傲的大和民族还有很大的距离，却也勉强达到了他们的最低标准，换句话说，这些受过现代教育的支那人，已经具备了成为大日本帝国卑贱仆人的资格了。

渡边大尉看来实在太过认真了，演出都已经快一个小时了，他居然还没回来，所以侯东来和那位楠子小姐，进行了很多有趣的谈话，两人谈话的兴致，越来越高。

侯东来很会聊天，因为寻找话题，本来就是间谍的基本功之一，如果他们愿意，他们甚至能够跟一个哑巴聊上一整夜而不遭对方厌烦的。

又一曲终了的时候，楠子忽然向侯东来轻声笑道：“侯先生，请问你很痴迷音乐吗？”

侯东来看着她，微笑道：“小有涉猎而已，不足挂齿-----怎么，楠子小姐，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楠子笑道：“我注意到，在孩子们演唱的过程当中，你的手指，始终跟着伴奏曲子的节奏，在轻轻的敲击着自己的大腿，而且，看你五根手指的动作，分明就是将自己的腿，当做了钢琴的琴键呀。”

这几句话说出来，侯东来立刻就提高了警惕，要知道，常人是没有这样细致的观察能力的，不用问也知道，眼前这位美丽的楠子小姐自然又是一个“业内人士”了。

他便笑道：“侯某只是粗通音律而已，下里巴人，难通阳春白雪；不过楠子小姐能够如此明察秋毫，看来一定是精通音乐，擅长钢琴了。”

“不敢当，侯先生过奖了。”楠子笑道：“侯先生，你女朋友很漂亮。”

“我女朋友？你见过她？”侯东来笑道，心里面却十分震惊这个女人的观察力，很明显，这个女人一眼就看出来，人群当中那个美丽的女音乐老师，就是他侯东来的女朋友。

“就是刚才那个和你远远交流的女教师呀，她看你的眼神里面，充满了浓浓的爱意，真是让人羡慕。”楠子微笑道：“侯先生，给。”

她忽然打开了她那个很小巧，却至少价值八千块的镶钻真皮手包，然后从里面拿出了某样东西，递给了侯东来。

原来是一块巧克力。

她的手指白皙而柔嫩，她的手掌很小，皮肤很白，柔弱无骨，她一定不是实务特工，因为侯东来忽然想起了小月仙，这个自己很欣赏的女部下。

尽管小月仙刻意保养，她的手还是比这位楠子小姐的手要粗糙的多，因为实务特工要经过严酷的训练，还要经常干很多的“脏活”，双手的粗糙，在所难免。

侯东来接过了包装精美的巧克力，只看一眼，却又是陡然一惊。

这是一块原产自比利时的LEONIDAS巧克力，这小小的一块，在上海的高级糖果专卖店里面便价值六十块钱法币，居然还要提前预定，然后从欧洲辗转空运到中国的。

价格之所以如此昂贵，是因为每一块这样的巧克力，都是在布鲁塞尔由名家制作完成的，原料都是最好、最高品质的材料：纯巴西可可豆、新鲜的荷兰牛奶和瑞士奶油、土耳其榛果、意大利杏仁……

这样昂贵的巧克力，保质期却只有短短的六个星期，哪怕过期一天，也要立刻销毁，什么人吃得起这样的东西？！难怪很多人都将它称作糖果中的奢侈品。

但这世界奇妙就奇妙在，看起来绝对不应该有人买的奢侈品，偏偏就有人卖，而且一定会有人买，这种巧克力，居然在中国供不应求，即便，现在是这样民不聊生的战乱时节。

这些尊贵的客人当中，有一位从不现身的女客人，每六个星期，就会派人来购买新到的六大盒巧克力（每盒三十粒装），美元付账，从不拖欠。

从1930年开始，这样的购买从不间断，战争和动乱，似乎对她也毫无影响。

很少有人知道她的身份，但是很少有人，不等于没人。

侯东来当然也不知道，但他的同学，黄峰先生，现在的名字叫做陈醉，却知道。

因为他是军统总部总务处长，他的工作之一，就是为这个女人不断从上海和香港购置来自国外的衣物用品和食物。

这个女人的名字，叫做宋美龄，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蒋中正的夫人。

侯东来不知道蒋夫人也喜好此物，但他知道这东西昂贵而又难得，楠子能够享受此等美味，自然不是一般人物。更不用说她身上的衣服，是意大利的品牌；而她用的香水，则是著名的香奈儿限量版香水，作为一个职业特工，侯东来对各种东西都要知道一些，这是他的工作。

“楠子小姐，不，应该说楠子女士，”侯东来笑道：“还未请教，尊夫高就何处？改日让侯某拜见一下，也是在下甚为荣幸的事情。”

“他已经身在天国了，”提到丈夫的死，楠子的脸上却依然显得很平静：“他是皇军的炮兵中队长，南昌攻略的最后阶段，上官云相将军的部队，对占领南昌的皇军进行了英勇的反攻。中国军组织的敢死队冲进了我丈夫所在的炮兵阵地，他为了保护一门野战重炮，与对方的一个勇士，在炸药包的爆炸当中同归于尽。”

听她说了这些，侯东来的心里立刻有好多疑问，纷纷涌了出来：正是上官云相将军为了夺回南昌城而进行的大反攻，杀了她的丈夫，为什么她满口却都是尊敬之辞？！

她的丈夫已经战死，而且战死并没有很长时间，为什么她却打扮得花枝招展（这并不符合日本人的传统）？！

她竟然有如此豪奢的生活，到底是什么身份？！

既然她并不是实务特工，那她到中国来干什么？！

而且她是和渡边大尉一同出现的，那么她就应该与梅机关，还有特高课关系密切，自己怎么从来没听过那里有这样一号人物？！

他的大脑高速运转，已经把孩子们美妙的歌声都统统忽略了，这实在不是他的本意，特工生活就是这样，任务已经不知不觉的渗入到了他的一切生活当中，想偶尔偷闲，享受一回生活的快乐，根本就做不到的。

他决定不费脑筋了，直接问，这样更高效，也更方便拉近与对方的距离：“楠子女士，我有些不明白的是，既然是上官云相杀了您的丈夫，您为何还要对他如此尊敬呢？”

“你可能不懂，这就是我们的传统，侯君！如果是正大光明的决斗，那么杀死武士的对手，也值得我们的尊重。”楠子居然带着微笑，道：“当然，我相信，我们大日本帝国的武士，最终也将会斩下上官云相将军的头颅，来证明他们，才是这世界上最英勇的武士。”

“您的气度，实在让我佩服。”侯东来面带微笑，轻轻向楠子一点头，这在日本礼节里面，便相当于鞠躬了。

侯东来心里面却是怒火万丈，“正大光明的决斗”？！

日本小娘们，亏你说的出口！

南昌会战的最后阶段，上官云相将军亲自指挥九个师的中国军队，对侵占南昌的日军进行了英勇的反击，无数将士前赴后继，连师长团长都端着机枪冲锋上阵，日军战线岌岌可危，关键时刻，日军竟然大规模的使用毒气弹，用掷弹筒，迫击炮和飞机，向中国军队发射了无数毒气弹，主要种类是高浓度芥子气，这是一种可怕的糜烂性气体。

当时日军发射的毒气密集到连空气当中的苍蝇蚊子都被杀死，成千上万的中国军人和平民百姓被毒气毒瞎了眼睛，烧烂了喉管，他们身上的肉，一块接一块的向下掉，很多人最后活活变成了一个一个白骨头架子，戴着防毒面具的日军这才保住了阵地。

如此公然违反国际法的卑劣手段，到了楠子口中，居然成了“正大光明的决斗”，原来女人要是不要脸起来，比男人还要无底线的多。

“我看楠子女士的打扮和谈吐，猜测您现在也是在为皇军效力，不知您在哪里当值？”侯东来笑道：“可以问吗？”

楠子笑道：“当然啦，为皇军效力是我的光荣，有什么不可以问的？我现在在华中派遣军司令部下属的皇军家属支援会工作，渡边大尉，是我的朋友。”

“甚为佩服。”侯东来笑道：“日本皇军能有您这样杰出的爱国家属大力支持，想来战争，是必然获得胜利的。”

“侯先生客气了，为帝国尽一份微薄的力量，是我们所有日本人共同的心愿。您没有见过我们征兵的场面，为了争抢一个当兵的名额，好多少年都争得面红耳赤呢。”楠子笑道：“很高兴认识侯先生这样的中国豪杰，您让我改变了很多对中国人的固有看法。”

“谢谢。”侯东来笑道：“不过我们现在似乎可以正式建立我们之间的友谊，而不是这样的互相恭维下去，楠子，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当然，侯先生。”楠子微笑道：“我很喜欢吃上海的小笼汤包，一会儿演出结束，你可以请我去吃吗？，当然，还要叫上你的女朋友。”

“这个......好吧，说实话，我恨上海的小笼灌汤包；不过为了你这个新朋友，我愿意冒一次风险。”侯东来笑道。

“吃个包子而已，你怎么说的这么严重？”楠子也拉近了与侯东来的距离，现在两者已经可以互相开玩笑了，笑道：“你是不是不想请客呀？原来渡边大尉一直在骗我，他跟我说你是七十六号里面最豪爽的一个。”

“你听我说呀，我真的是很仇恨上海的小笼灌汤包的，你不知道，”侯东来道：“为了吃这种美味而且危险的小东西，我已经牺牲了三件衬衫了。”

楠子用美丽的眼睛看着面前一本正经，甚至有些“咬牙切齿”的男人，忽然想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用一个精美刺绣的手帕捂住了嘴，低下了头，身体在一下一下的抽搐着，她很懂得礼貌，尽力忍住不大声笑出来。

与侯东来的笑话相比，舞台上精彩的演唱也不禁相形见绌了，她忽然觉得，自己今晚到这里来实在是一个无比正确的选择。

“侯先生，那我就提前感谢你冒了这么大危险也要请我吃的小笼包，”楠子笑够了，接着说道：“改日我回请你，吃我们奈良的料理……”

“我……”侯东来刚要说什么，突然，随着一声奇怪的响声，大礼堂里所有的灯光同时熄灭，眼前一片漆黑！！

“好！！！......”学生座位区域里面，突然爆发出一阵疯狂的欢呼声！！

看来这些学生不喜欢上课，喜欢晚会，但比起晚会来，学生们更喜欢的是，停电！！

“大家不要乱动，大家不要乱动！！”圣约翰的校长十分尴尬，却尽力显得镇定自若，大声呼喊道，紧急情况下，他没有说英文。

楠子忽然用力紧紧握住了侯东来的手，侯东来感到她的手细腻，光滑，还有些许的汗，也许是突然的黑暗让她紧张吧，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女人，都不喜欢黑暗的。

侯东来忽然也紧握住了她的手，低下头，凑近她，轻声道：“别害怕，楠子小姐，有我在……”

楠子忽然吻住了他的嘴！

一切都是那样诱人，一切都是那样的熟练和热烈，两个人缠绵的吻了起来，根本不在乎身边的黑暗与狂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