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崖上交换

“我来了，将人放了吧。”

苏衡自远处走来，语气沉稳而舒缓，目光扫视四周，急急寻着言弭的身影。只是上方弯月不够明亮，着实不能将这崖上的情景看清楚。

风过，草动。一股紧张的氛围在无声中扩散。苏衡察觉到四周的不对劲，敛眉定睛，小心着暗处看不见的敌手。

这时，一道沉闷的声音响起，一个人自暗处缓缓走了出来。

“你来了。”

“你是什么人？”

苏衡转过头去看他，只见那人身上穿着与黑夜相融的夜行衣，脸上亦是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如鹰一般的眼睛，还有两道浓密的眉毛。

那人在黑布后冷笑一声：“你只需知道，是来取你性命的人就足够了。”

苏衡微微蹙眉道：“言弭人呢？”

“在你死后，我们自然就会将人交出来。”

语落，一阵夜风刮过，带着夜的凉意，在刹那眨眼间，一道人影如箭一般朝苏衡冲了过来，手中利剑如豺狼虎豹一般袭向苏衡。苏衡眼一凛，心知不妙，立即自腰间抽出檀香折扇，快速翻转扇子，借势挡住对方的攻击，同时脚步迅速移动，一边躲闪一边防御。

黑衣人的动作十分迅速，比起之前的那些人要迅猛许多，就连招式也凌厉非常，苏衡接招接得十分吃力，不少片刻，便是节节败退。

再加上先前腰间的伤口也再度裂开，鲜血亦是涌出，将本就已经是血红色的衣服染得更红。黑衣人见状，眼中透着一股精光，以剑刺向苏衡的一侧，借此引开苏衡的注意，随后猛地抬脚踹向苏衡腰部的伤口。

苏衡来不及回招，腰部正中其招，一时之间，剧痛遍布全身。苏衡闷哼一声，额上已是布满了冷汗，脚步向后退了数步，一抬头，便被面前的人一掌击飞了出去。

“呃……噗！”

苏衡的身体自半空中飞到草丛上，刚刚落地，一口鲜血便从苏衡口中喷出。这时埋伏在草丛中许久的人也跟着蹿了出来，想要将苏衡擒下。

远处的言弭在见到苏衡的那一刻，就将心提得极高，见那蒙面人那样攻击苏衡，心里诅咒在那人一万多遍，再见到苏衡被那人一掌打飞，心里就只想把那人砍上个千来遍。但是眼下是她受制于人，完全做不出任何举动来，于是就只能用尽所有的力气，大声喊道：“快跑！苏衡！苏衡！快跑啊！”

“你别管我了！不要管我了！”

苏衡随便抹了一下嘴角的血迹，在那群人靠近自己之前就起身，随后勉强将那些人一一拍开，接着便是沿着方才听到言弭的声音的方向靠近。

“你别过——唔唔……”言弭大声喊着，还没喊完，嘴里就被人塞了一口布。洛品站在言弭面前，轻轻“啧啧”了两下：“吵死了。你心里应该是希望他来救你的吧？那就闭嘴，乖乖等着他来，别着急。要知道，口是心非可不好啊。”

口是心非？口是心非你大爷！！

言弭瞪着眼睛看向洛品，要不是自己现在手被绑住了，嘴被堵住了，她一定要上前打死他，咬死他！

洛品见言弭一副快要喷火的模样，反而呵呵地轻笑两声，随后转过头，看着苏衡捂着腰间的伤口，一步一步朝着这个方向走过来。

他的眼睛透着一股诡异的光芒，嘴角带着兴奋的笑意，似乎是在期待什么，犹如一只伺机而动的猛兽一般。

言弭在他的身后看不见他的模样，但是觉得这个变态一样在高兴什么，否则他的身体怎么会一颤一颤的，还有一阵阵低吟的轻笑，让言弭不由地也跟着颤了一下。

只是她的颤是恐惧的颤抖。

言弭看着慢慢朝自己走来的苏衡，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苏衡的面前有洛品这个用毒的变态，后面则是一群虎视眈眈紧跟其后的杀手，这让言弭十分害怕，害怕下一秒，就会看到满身是血倒地不起的苏衡。

“唔唔……唔……”

她沉闷地发出声音，却是无法将自己的话说出来。眼见苏衡离自己越来越近，言弭心里只有恐慌。她的双眼瞪得如同牛眼一般，满是不安。

或许苏衡是见到了她的表情，在慢慢靠近时，言弭见到他因失血过多的苍白脸上出现了一抹与平时一般温柔的笑容。他在告诉自己，没事的。

笨蛋！

言弭在心里恶狠狠地说道。见到苏衡这般模样，她的心比自己受伤的脸还疼。但是她没哭，她就那样瞪着苏衡，带着不安焦虑的目光看着苏衡。

她想要让他知道，她担心他，她希望他离开，而不是为了她，进行什么交换。

“苏丞相，你该停下了。”

洛品上前走了两步，挡住了言弭投向苏衡的视线，同时也挡住了言弭的身体。他嘻嘻地笑道：“你应该知道我们之前说的是什么吧？”

苏衡在见到洛品的那一刻感到微微的诧异，但仅仅是在一瞬间，随后就恢复了正常。他回答：“我知道，你们说的是交换。”

“所以咯，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反抗？”洛品挑着眉头看着苏衡。苏衡道：“因为我需要见到她。”

“哦？”洛品故意拖长了尾音，然后侧过身子，让苏衡与言弭两人对视，随后又是一挡，道：“这下见到了吧？那么，交换吧。”

苏衡道：“还不行。”

“哈，你以为你不愿意，我们就没办法杀了你吗？”洛品的目光在一瞬间变得十分狠厉。

苏衡摇头道：“不是。”

洛品道：“什么意思？”

“如今这个地方，你们人多势众，我仅仅只有一人。我知道你们要杀我，我定然无法脱身。但你们要杀我，必然需要再耗费一些时间。”苏衡的衣服沾染了不少的尘埃污秽，但他的目光却是无比澄清。

“我知道，你们捉走言弭不过是为了吸引我来此。我也知道，你们断不会伤害她。否则在刚刚就不会只是依仗他们来对付我。倘若你们对她有杀意，方才便应该要挟她来逼迫我。但是你们没有。所以，我明白，要你们杀我的人，必然说了千万不能伤害言弭的要求。”

“哈，你说的不错。”洛品点了点头，回头看了言弭一眼，见她凶巴巴地瞪了自己一眼，明白她很想告诉苏衡其实自己刚刚已经对她下手了。他莞尔一笑：“我们确实答应了那个人，所以不会对她有任何动作。”

“那你们应该现在就放了她。”

“哈，你当我们是傻的吗？现在放了她，那你呢？”

“我会自尽，作为交换条件。”

苏衡这句话说的极轻，但言弭还是听得一清二楚。她瞪着眼睛又是闷声地喊着，声音依旧只有“唔唔”，听不出说的到底是什么。

洛品抱胸在前：“为何你不先自尽？等你死透了，我们再送她离开。”

洛品越过苏衡扫了一眼包围在苏衡身边的人，随后收了视线，再次投到苏衡身上。

苏衡淡淡道：“我不想让她看见我的尸体。”

洛品道：“我可以蒙住她的眼睛。”

“她会闻到血腥味。”

“我可以遮住她的鼻子。”

“她会听见流血声。”

“我可以捂住她的耳朵。”

苏衡抬眸看向言弭，忽然笑了一下，淡淡道：“她会永远记得，我是在她的面前消失。”

洛品冷笑一声，随后正要说什么，就被方才与苏衡对打的那个黑衣人拦住了。

“放她走。”

“嗯？为什么要听他的？”

那人的目光如剑一般看向洛品：“我们要的是他的命。而她——”他伸手指了指言弭：“动不得。让她走。然后，了结他。”最后一句话是冲着苏衡说的。

洛品似乎有些犹豫，但他回头看了言弭一眼后，脸上倏地浮现了一种神秘的笑意，随后耸了耸肩：“好吧，那就让她走。”

“我需要看着她离开，直到我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

“啧。”洛品挑了一下眉毛，笑道：“可以。不过，请你服下这个。”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挥手扔在了苏衡的脚边，“吃了它，就让你目送她离开。”

苏衡毫不犹豫地蹲下身子，将那下小瓶子拾起，随后倒在了掌心上，只见掌心上躺着一颗黑色药丸。苏衡看也不看一眼，便扔进了嘴里。只见他的喉结微微一动，将那药丸吞下。

“放她走。”

洛品挥了挥手，方才看着言弭的蒙面人上前解开了言弭的身上的绳索，将其带离相思树下。她的双臂被牢牢钳制在后背，她看着苏衡，使劲地摇着头，想要说她不要这样，想要让苏衡快走，但嘴上的黑布尚未扯掉，她的话全部堵在了喉咙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走到苏衡身边，使劲想要让自己站住脚，仿佛一棵想要在苏衡身边扎根的树苗，但力量太过薄弱，她被轻易地推着往前走，与苏衡擦肩而过。

还没走几步，就听见“咚”地一声，随后就是洛品刺耳的冷笑，尖锐的声音自言弭身后传来。

“哈哈哈……苏衡，你也有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