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苦劳

“二哥，我们都老了，让年轻人来试试也未尝不可，用你这等强硬的法子只会断送了颜家一家子人的性命。”

颜耀前的话音方落，坐在椅子上的那些与颜耀前平辈的中年男子就说了话，这些人与颜耀前平辈，说话的分量自然比之年轻一辈的人要重一些。

“老四！当年你为了四弟妹的事情与人相争是谁帮的你？如今你倒是忘了当年我对你的恩情了？”颜耀前愤怒的一拍身后书案。

“二哥，这话不能这么说，这份恩情我记在心中，你确实对我不薄，可这不能与我们今日要说的事情混于一谈，想你这种处理事情的法子，我们这一家子人，难道都不活了？”那男子也不甘示弱站起了身。

“好好好！说得大仁大义，老三，你有何话说！”颜耀前紧咬牙憋着一口气，扶着书案就深吸了一口气。

“二哥，我支持你，你这些年对这个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坐在先前那男子手侧身着一身深紫色刻丝直缀的中年男子一拍手侧的高脚茶几站起了身，将目光在书房里的众人身上一扫而过缓缓说道：“颜家是一个大家族，要维系族人的利益何其困难，二哥无建树这也是形势所导，你们看王家李家宿家，哪个又不是如此。反正今日不管你们的态度如何，我是决意支持二哥的！”

听得老三的话，站着椅子后的少年当即就急了起来，还不顾着众目睽睽俯身拉了拉老三的衣袖。

“兔崽子！你是得了好处就完了本了！我是你爹，哪里容得到你做主！”老三正是一腔怒火无处发泄，看得自己的儿子如此放肆，当即就也大声怒骂了起来。

“好！我果然没看错了！”得了一个支持的声音，颜耀前大是松了一口气，狼狈的神情也渐渐稳定了下来。“这些年钱庄盈利虽每况日下，但我冒着风险开设的赌坊却是赚了不少钱，这些钱我又落得了多少，还不是都被你们挥霍了一空，我本是不想说的，既然你们今天提出了要另立家主，我也不得不说了，皇上早有意要铲除我们几个家族，当年爹去世前早已命令我要留一条退步有备无患，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皇上要做的事情谁能拦得住，颜家不日益败落皇上又岂会放心？这些年，钱庄大多的钱，都被我转移去了江南，颜家现在是已经到了金絮其外败絮其中的地步，但只要我们避过了这次的风头，到了江南一眼可以再东山再起，你们偏要恋栈洛阳繁华！不知道何为进退！”

颜耀前也抛出了自己最后的资本，这些年颜家各方面产业的盈亏其实他心中都有数，皇上容不得他们几个家族，留在洛阳也只是等死，倒不如金蝉脱壳另寻一处安身，这几年他利用钱庄银号在江南开脱了不少的生意如今都算得不错，只是这些颜家人都不知晓而已，他要让颜家换一个地方重生，所以现在才会想个法子让颜家好退出洛阳，谁知道在这个时候却是引发了家族里这么大的变动。

“就算如此，与皇上作对，谁能讨了好果子吃？到时候我们等不及去江南，说不定就要灭门了！”态度坚决的老四又是第一时间说出了自己的态度。

“颜家在洛阳扎根已久，祖宗几代人的苦心经营如今要全盘放弃，实在是不孝！”也有老者扼腕叹息。

“老二，颜家的家规里有规定，无论如何，家主必须事事以族人利益安危为重，你如今只顾利益而将族人置于这般危险的境地，又是意欲何为！”坐在颜耀前右手侧的大长老开了口，今日之事是他与几位长老挑起，更换家主一事也必须成功。

“大长老，平日我敬重你是长辈，今日你为一己私心挑起颜家内乱，此举又哪里是长老该做的事情！只要我还活着一日，你们就别想得逞！”颜耀前并不恨受了挑拨的儿子，恨的却是这些看似德高望重其实道貌岸然的长老，不过都是恋栈权位利欲熏心，却偏生打出了为了家族的幌子蛊惑人心！

大长老有恃无恐，镇定自若的起身面朝书房一一众族人说道：“颜家家主，乃是由族人投票选出，若是这一屋子的人都还认为老二的所作所为是为颜家好，今日之事就是我们这些老家伙自作孽，若是投票结果另有其他，就算是你不愿退，也必须得退了！”

“好，投票就投票！”

……………………

本还是透撒着几缕阳光的天，渐渐的多了乌云朵朵，宿嫣与晋王倚窗而坐，闲扯着乱七杂八的话，心思大半都是放在了颜府那一扇大门上头。

夏季的雨，来得总是匆匆，想来到洛阳一个月，宿嫣还是第一次看到洛阳下雨。

泾城的雨，从来都是狂奔的，一下便是倾盆瓢泼，一如草原上性情豪爽干云天的汉子，洛阳的雨，淅淅沥沥的，细雨绵绵缠缠，倒是下得十分安静，让人冉静。

浥雨清寒，薄茶半盏，自观自在，这对宿嫣来说，可是往日不可得的安冉，眼见颜府在绵绵细雨之中模糊，远处青山如黛，天边乌云翻卷，心也仿佛是得到了解脱，就是手中的动作，也变得缓慢了起来。

“想不到这一场雨来得这么急！”方才还是阳光漫撒，现在就是细雨绵绵，细雨洗去夏日闷热浮躁，也让这屋子里，多了一股子尘嚣泥土的味道。

“算算现在，再有半个月就是夏末了，再不多下几场雨，百姓们的收成怕是要受影响了！”宿嫣呷了一口茶，被这一阵子涩口的苦味冲得皱起了眉头，“这茶苦得很。”

“细细品味，苦后甘甜！今年除了肃州雨水不足之外，其他地方雨水充沛，今年的丰收必然不是问题！”晋王呷了一口茶，慢慢咽下，深邃的双眼打看着外头的模糊景色。

宿嫣细细一品，果然是觉得苦涩之后甘甜怡然，也是她正顺着晋王的目光望着远处青山的时候，一眼就扫到了颜府府们口闪出的人影！

“颜十？”

窗下的男子打着伞，但那一身淡紫色的直缀却是宿嫣熟悉的，这下着雨，颜十是要打着伞去何处？

“走，跟去看看！”

晋王在怀里掏出两粒碎银子，立即就下了楼。

在楼下买了两把黄桐油纸伞，两人就顺着方才看到颜十离去的方向追了去。

“颜十这是在做什么？”

一路跟随，颜十也一直只是懒散的走着，有时候连伞都斜了几分使得雨水打到了肩头，看着颜十这个样子，趁雨出门并非是有事要办！

“跟着看看就是了！”晋王尽量压低着伞面，让纸伞既可以挡住自己的脸有可以让自己的目光看到颜十的身影。

颜十一路懒散漫步，最后，却是偏开了大街，走入了一条小巷。

虽说正是下着雨，但宿嫣还是可以看到这雨幕之中有着几个打着伞纱衣披肩露出了雪白如莲藕一般的玉臂浓妆艳抹怡红快绿的女子，颜十才一走上前，这些个女子就立即依附了上去，很显然，这条小巷，该就是烟花柳巷了！

“你在外头等着，我去看看！”晋王看宿嫣还要上前，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拽住。

“我现在穿着男装，又是一副小厮的打扮，估计也没几个人会注意我！我随你一同进去吧！”被晋王这一拽，伞沿珠帘飞溅雨水，大多的落在了宿嫣的身上。

“既然你不介意，就随我一同进去吧！”颜十进去已经有一下子了，晋王也不想再耽搁下去。

宿嫣应了一声好，就随在了晋王的后头。

淅淅沥沥的雨声在这一片欢声笑语中格外的让人清爽，晋王与宿嫣才走到了巷子里头，那几个站在雨中的姑娘就依附在了晋王身侧。

“这位公子好生俊俏啊！进来坐坐吧！”

“天烟雨客，公子可是要雨中寻花？进来坐坐吧！”

晋王也不推脱，径直就走了进去，宿嫣本就是小厮的装扮，看她体格瘦小，这些个女子也只把她当做是了晋王的贴身小厮，也只有一个女子调戏一般的摸了摸她的脸颊，其他人倒是根本就懒得多看她一眼。

这烟花巷的生意极好，就算是下雨，这里头的欢声笑语也是十分热闹嚣杂，晋王一入内，就有一位老鸨上了前。

“这位公子好面生啊！怕是不常来吧！”老鸨虽是呵呵大笑着，但为了不让脸上厚厚的脂粉掉落，却只是微微勾着嘴角。

“我来寻颜公子！”晋王并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而且这大堂过客太过，难免也会有人会认出他来。

“颜公子？哦……原来是颜公子的朋友，难怪看着就是玉树临风仪表堂堂贵气逼人，既然是他的朋友，我这就带公子去。”颜十很显然是这里的常客，晋王只是一说颜公子，老鸨立即就知道了颜公子是谁！做她这种皮肉生意的向来是见人识三分，就看晋王这面相与这一身的装扮，不用问老鸨也能看得出晋王定然也是有些地位的人，再说这身后还能跟着一个这般细嫩的小厮，这定然是大户人家的公子无疑了！

“那就有劳了！”晋王微笑着颔首。

晋王如此彬彬有礼优雅而不是礼数，让老鸨对自己的认定更是笃定不疑，当下她也就盈盈福身笑着扭着腰带着晋王进了内堂。

“哟，李老板，玩得可尽兴啊！”老鸨一路走着一路与迎面而来揽着姑娘的男人打着招呼，身子却是十分谨慎的护在晋王面前，免得让他被旁人碰到！

“这位公子面生得紧，以往怕是不常来吧！可有喜欢的姑娘，我为公子安排安排！”老鸨是两头不误，一边与客人熟络得打招呼，一边又是与晋王说起了生意，不过一看到晋王那张阴沉沉的脸，脸上的笑容与话里的笑意就不免淡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