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长大了的感觉

卿儿努力振作，想要早日成为姐姐口里那个勇敢，承受得起一生风雨，而不是只知道仰赖姐姐和别人呵护照顾的小孩子了。

那一刻，卿儿油然而生一种长大了的感觉。

长大了的感觉，就是开始学会意识到自己身上的使命，而不是凡事只考虑到自己，开始懂得自己对于别人的存在的意义，开始学着为别人负责，为别人遮挡风雨。

想到这里，卿儿站直了身体，眼神里多了一种叫做坚定的东西，对着后尘的视线，勇敢地迎了上去。

后尘诧异不已，眼前的这个瘦弱不起眼，一直活在暖儿呵护照顾下的女孩，此刻居然这么敢于担当和承受。

他心底低低的叹息了一声。

暖儿私下曾经悄悄避开小玉和卿儿和后尘说过，她感到自己对卿儿很内疚。

卿儿生下来就患了哑疾，再加上父亲早逝，家境贫寒，这些都让卿儿有着多于同龄人的敏感和早熟。

比较一下年龄相仿的小玉和卿儿，就是如此。

小玉多么活泼外向贪玩，爱说爱笑；而卿儿总是那么文静秀气，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不是忙着手里的活计，就是凝神发呆。

自从母亲逝世，暖儿对卿儿的责任感骤然加重，长姐如母，就是这样的情况了。

后尘对于卿儿的性格，也是略知一二的，从心里也将她当做一个小妹妹一样，需要疼爱和照顾。

这次暖儿出事，卿儿的表现，却让后尘觉得，卿儿也真是长大了，有了大人的行为和举止。

可以去安慰小玉，可以去勇敢承担一些事了。

可是，卿儿在后尘心里的形象，却丝毫没有改变。

可是，卿儿看着眉眼质朴，刚正如昔，一直像一位大哥哥般的后尘，心里却开始充溢这一丝感动，一种异样的温暖和依赖，在卿儿心底悄悄蔓延。

少女情怀总是事，后尘当然对卿儿的心里所想，一无所知。

卓纤儿也正静静站在卿儿身边，她是一直跟着后尘的。

她此刻心里也是一直在打鼓，忐忑的不行。

刚才卿儿找不到人求助，只好找她的，那绝望而怀疑的眼神，直接让卓纤儿心里不寒而栗。

卿儿的眼神不可怕，卓纤儿怕的是自己的内心。

此刻卓纤儿的忐忑不为别的，正是为了孙大夫之前的那句话。

孙大夫刚才气急败坏的说了一句：若是再晚来一刻，大人和孩子都保不住了。

卓纤儿望着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如蜡纸，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暖儿，不是没有内疚的。

可是她此刻心里更多担心的是，暖儿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不是没了？

如果没了，卓纤儿会对暖儿内疚更多，可是心底的轻松也是显而易见的。

不是吗?她折腾等待了这么久，为的不就是今日，那个不该来不受欢迎的孩子消失吗？

否则，她站在这里，站在昔日好友床前，良心受谴责，为的是什么呢？

既然做了，那就要达到结果，否则，誓不罢休。

卓纤儿真的是这么想的。

可是，万一，万一，暖儿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命大，这么受苦都毅然坚强的存活了下来，卓纤儿要怎么办？

卓纤儿不知道，再一想到，当时情急之下赶了过来的卿儿，有可能看到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她大脑一片空白。

卓纤儿想到暖儿醒来之后被卿儿揭发的种种，腿肚子有点发软，一时站不稳了，一个趔趄，差点倒了下去。

幸亏，翠青也是来的及时。

事发当时，翠青急忙以有事要处理为由，悄悄离开，为的就是卓纤儿方便行事，自己不在，只剩下纤儿和暖儿，也会拖延暖儿的营救时间，纤儿本来就文弱，暖儿出事，她救不了也不会有人怪罪吧，如果自己在场，主子虽然体弱救不了，可自己是个健壮的丫头，若是不出手救助，便说不过去了，她们两个的险恶用心，就昭然若揭了吧。

这是她们早就计划好的。

而事后的种种情形，翠青无从得知。

她以为卓纤儿出手必定是顺利的，可以达到目的的，于是自己安心呆在房间等候结果。

可是等了很久，卓纤儿还是没有回房间来。

翠青坐不住了，毕竟她们做的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好事。

翠青出来寻卓纤儿了。

路上拉了一个匆匆快走的小丫头，才知道夫人出事了，昏迷不醒，卓纤儿也在暖儿房间。

这才一路寻了过来。

刚好赶到的时候，卓纤儿花容失色，差点倒在地上。

翠青急忙扶住了她，主仆二人，自然什么都不必说。

旁人看来，还以为是卓纤儿和暖儿平日要好的缘故，这次暖儿出事，卓纤儿担心过度，才这般虚弱倒是没有起什么疑心。

只有站在一边的卿儿，冷眼旁观者卓纤儿和翠青的一切所作所为。

她知道，卓纤儿心虚了。

卿儿心中自有主意，她不会惊动众人，在此刻暖儿还生死不明，孩子不知道安危的情形下，公然揭露她的害人之心。

这个时候，姐姐的安危才是最大。

何况，自己此刻出于气愤和维护姐姐的原因，把这一切说了出来，口说无凭，也没人会相信。

反而，大家都会相信卓纤儿，因为她在大家心中的形象一贯很好，和暖儿平时的感情又是那么好，根本没有理由，没有动机那么害暖儿的。

反而会认为卿儿只是保护姐姐心切，把一切责任都推给别人。

卿儿不傻，脑子很清楚。

她仍在继续暗暗观察卓纤儿的一举一动。

这时候，又有个丫头端着刚才熬好的药进来了，卿儿眼明手快，赶紧将药接了过来，得她亲自给姐姐喂才放心。小玉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与其呆站着空内疚，空不安，还不如做点实际的来补救，她马上坐到床边，将暖儿抱起，斜斜的靠在自己怀里。

两个人仔细妥贴的给暖儿喂下药，重新让暖儿躺下，便回到各自原本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卿儿转过头看了纤儿一眼。

此刻卓纤儿手心里浸满了汗，双手紧紧抓着翠青的衣袖，把翠青的衣服都糯湿了。

翠青不得不扶着卓纤儿，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去。

卓纤儿明显的感受得到，远处卿儿望着她的充满警惕的防备和怀疑的眼神。

卓纤儿心里也是坐如针毡。

这个时候，房间内都是静默的，大家都不说话。

呆在这里的，都是知道暖儿怀有身孕的，无论是光明正大的得知，还是偷偷得知。

大家都在等着孙大夫的诊脉结果。

病人生病的时候，身旁围观的家人和亲属，更是充满煎熬的。

内心无处抓挠，不知道上天对自己的审判是什么，生死之间，没人不担心害怕惊恐。

这样与死亡最接近的时候，此刻能够唯一依赖的，就是大夫了。

他说出来的，简直就相当于上天的判词，告诉你会生会死；若是生，会怎么一个活法，如何忍受病痛的折磨，和遥遥无期的治疗康复。

若是死，人生还有多少的时间可以度过，可以期待。

这样一样揪心不已的过程，今日众人都算是经历了。

一片寂静，鸦雀不闻的房间，过了很久，孙大夫总算是放开了暖儿的手腕，轻轻为她盖上了被子，自己慢慢走了下来，来到外室。

众人知道这是不打扰暖儿的缘故，纷纷围着孙大夫到了外室。

孙大夫面容仍然是严肃，神情紧绷，他环顾四周，裴子言仍然不在其中，虽然刚才后尘已经差人快马去将暖儿出事的事情告诉裴子言了，但是一时半会儿，肯定赶不回来，孙大夫只好转而去看后尘，这个房间里此时唯一可以信赖的人。

“情况很不妙啊……只是幸亏今日一切都是碰巧，暖儿的身体底子还好，救治也及时，只是经此一闹，她肚子里的孩子的情况，极为不稳当。熏了艾，服了药，眼下是暂时保住了，可是以后说不准，再经受一点什么意外，随时都会流产。”

孙大夫如实诉说了目前暖儿的情况。

后尘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至少眼下暖儿和孩子的性命都保住了，虽然情况仍然不容乐观。

可是至少比生死未卜，昏迷不省人事，来得好的多。

想起了裴子言至今都没有出现，性格耿直的老人家忍不住生气了：“子言呢，一天到晚都在鬼混些什么，夫人都要出事了，到现在也不露面！哼，真是岂有此理，我见到他，一定要臭骂一顿不可。哼，倒是可怜了暖儿咯，这个可怜的孩子。”

孙大夫又气又急，气的是裴子言，心疼的却是暖儿的受苦受难。

后尘听到主人受到如此责骂，迟疑的说道：“公子他……他怕是还不知道夫人有喜了吧。”孙大夫眉毛倒竖起来：“什么？他现在还不知道？你们没人告诉他吗？”

妻子怀孕，肚子里的孩子都两个多月了，当父亲的居然一点不知情，这实在是胡闹！

后尘小心翼翼，怕惹怒了这位一身出神入化的医术的活神仙：“呃，是夫人之前嘱咐我们不要告诉的，她要亲自对公子说。”

孙大夫有气也确实无可奈何：“唉，胡闹。年轻人不知轻重。万一今天孩子没了怎么办？我看你们如何对子言交代！”

后尘噤声，他知道老人家此刻只是出于对晚辈的爱护和担心，才这么发作。

“唉，也罢，你们年轻人哪，我是管不了咯，老了老了。”

感叹之余，亦不忘正事托付：“既然这是暖儿的意思，大概是想给子言个惊喜吧，小两口的事，我老人家就不掺合啦，招人烦哪。”

语气忽然严肃起来：“可是，你们还是要尽快让子言知道，否则出了事，可不是谁能够兜得住的。后尘，至于暖儿和孩子的身体，就交给你多费心了，我知道，你一向忠心耿耿。”

即使没人说，后尘自然是竭尽心力的，如今有老一辈的人叮嘱，更是不敢掉以轻心，后尘诚惶诚恐的说：“是，属下自当为夫人，不，是公子和夫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孙大夫请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