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灭村
司辰宇转头看向那个老人，只见他嘴角抽搐，嘴巴不由自主地开合着，还是不停地重复着那两句话。
司辰宇转过身去，一只手扶着老人，另一只手在他背上抹了几下，凑到他耳边问道：“陈二爷爷，你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啊？”
听到司辰宇的问话，许多人都转回头看着这边。陈二爷叹了口气，转过身，在司辰宇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走到一块大石头前，伸手摸着石头缓缓地坐了上去，双手拄着手杖顶住下巴，痴痴地看着天边的柱天山。
良久，陈二爷才缓缓地开口说道：“几十年前，有个从中原来的客人，跟我一起站在这个村口，看见了柱天山，噢，柱天山这个名字，我就是从他嘴里听到的。”
陈二爷缓了口气，继续说道：“他还给我讲了一个传说，说是几千多年前，这个世上，有个叫做星暝族的野蛮种族，这个族里的人都是额生双角，身材高大，崇尚暴力。在他们的心里，只有杀戮，无休无止的杀戮，以及对所有生命的仇恨。”
“正因为如此，星暝族和我们煌夏族之间是势不两立的。双方打了几千年的仗，都没能彻底分出胜负，战争也就一直持续着。”
“直到一千年前，星暝族的残暴终于使得天神震怒，天神才决定帮助我煌夏族，用一道封印，把星暝族的那些魔鬼，隔绝在了柱天山里。”
司辰宇有些不明白地问道：“那既然天神这么厉害，为什么没有一举将这些魔鬼消灭，而只是封印了他们呢？”
陈二爷翻起眼睛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去继续看着远处的山峰说道：“当时我也是这么问那个客人的，客人说，星暝族的残暴之众何止千万，能够把他们封住，已经是很了不起了，但想要把他们彻底消灭，就连天神都是力所不及的。”
陈二爷吃力地站了起来，边挪着脚步边说：“后来这个客人临走的时候，就留给了我刚才那两句话‘柱天山裂，星暝复出’也就是说，如果有一天柱天山裂开了，就证明天神当初的那道封印已经被破坏，而那些野蛮的魔鬼，必将再次出来，残杀生灵。”
司辰宇皱着眉头向天边看去，似乎真的看到，血红色的乌云，正滚滚席卷而来……
陈二爷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慌忙朝大家摆着手说道：“快回去，去，让家里的人赶快收拾收拾，准备搬到别的地方，这里住不得了！”
司辰宇有些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陈二爷提起手中的手杖往地上用力地杵了几下，着急地说道：“咱们山下的那条大道，是草原通往中原的必经之路，如果那些星暝族魔鬼要去进攻中原的话，咱们这个红风村，可是首当其冲啊！”
众人这才恍然，纷纷扭头朝自己家中跑去。
……
司辰宇在家里收拾了一个白天，到了晚上，满脑子都是柱天山和星暝族，睡也睡不着，索性陪着母亲坐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司辰宇用一辆小板车装好了不多的家当，招呼着母亲和两位老人家正准备出门，忽然村口方向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同时有人大声呼喝着，不一会儿，整个村子里到处都是马嘶人叫，吵得他心里一阵莫名的烦躁。
正当他想要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油子哥急吼吼地冲进院子来，一脸兴奋地抓着他说道：“小宇！咱们不用走了，官家的军队来啦，来保护咱们啦！”
司辰宇听完也惊喜地笑了，是啊，住了这么多年的地方，谁会舍得离开呢，没想到官家的人动作居然这么快。他转过头去看着母亲说道：“娘，我出去看看。”说完，跟着油子哥往外跑去。
村子稍微开阔一点的地方，就是村东边的一块晒谷场。此时，村里除了一些老人以外，大部分人都聚到了这块场上。人群前面站着几匹马，其中一匹马上的那人，看上去有些威武，应该就是率领这些士兵的将军。
人群里熙熙攘攘的，每个人脸上都是为自己有这样好的军队保护而高兴的表情。那将军稍稍抬起马鞭，村民们知道他有话要说，停止了交头接耳，只听那将军侧过头向旁边一人问道：“人都在这里了吗？”
旁边那人说道：“除了一些老人，全都在这了。”
将军点了点头，正当所有村民继续以手加额地庆幸着，等着听他嘴里说出那些慷慨激昂，令人振奋的话语的时候，却只听到了一句冷冰冰的命令：
“除了青壮男人，其他全部人，杀！！”
村民一瞬间都懵了，司辰宇也是一愣，没有反应过来那将军是什么意思。
直到一个女人被士兵拖出人群，尖叫着被砍下了头颅……
一个孩子哭了出来……
村民们这才从美梦中醒过神来，开始四下奔逃……
火……到处都是火……无数的火箭飞往天空，又往下散落在每一个小院里，这里曾经的美好安宁，全都在火光里化作了尘土……
小孩的哭声，老人的喊声，带着哽咽在刀光下戛然而止……
男人们开始试图反抗，但很快就被抛出来的绳索牢牢地绑住……
司辰宇平时惯于劳作，多少有些力气，只见他伸手挟住旁边一名士兵的长枪，矮身躲过朝自己抛来的套索，迅速往自家院子的方向跑去。
遗憾的是，自家的院子刚映入眼帘，他就看见一柄长刀向下挥落，将院中的两个老人砍成了数段……
另一边，只见自己的母亲正逃往房内，而另一个持刀的士兵，也跟着追了进去……
“娘！！！”司辰宇歇斯底里地喊了一声，正想冲过去，忽然一根绳索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紧接着脖子一紧，身子被往后拖得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顾不上喊痛，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继续往家跑，却听见脑后一阵马蹄声响，脖子上又是一紧，就这样徒劳地往家的方向伸直了手臂，身子擦着地面被越拖越远，眼中最后看到的景象，是那两个士兵肆意谈笑着从自家院子里走了出来，而那个家，很快也隐没在一团火光里……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司辰宇几乎忘却了，后背上传来的一阵阵如同被火焰灼烧着的疼痛，他痛苦地回忆着陈二爷的那些话，肆意杀戮的，难道不该是那些传说中像魔鬼一样的星暝族吗？为什么现在却是自己的族人在血洗着自己的村子……
脑后传来一声马匹的长嘶，那马大概是碰到了什么障碍，纵身往前一跃，司辰宇也跟着飞了起来，少停，又摔回到地面，头好像撞上了什么东西，司辰宇只听到耳朵“嗡”的一声闷响，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司辰宇才模模糊糊地醒了过来，睁开一些眼，映入眼帘的，是那片血红色的天空。动了一下，只感觉全身就像散了架一样，身体还是在被拖着走，只是套住自己的绳子，从脖子上换到了双手手腕上，而且好像拖行的速度，也不是那么快了。
司辰宇忍不住咳了两声，旁边马上传来一个人声：“哟，头儿，这又活了一个。”接着，听见自己脑后另一个声音说道：“活了就让他起来自己走，别他妈把老子的马给累着了。”
话音刚落，一个士兵走到了司辰宇面前，揪着他身上还能勉强称作“衣服”的那块破布，将他提了起来，解开他手腕上的绳索，伸手在他背上一推，往另一边推了过去。
司辰宇还没来及看清眼前，就被推得一个趔趄趴回了地上，正忍不住低声呻吟了两声，一只绑着绳索的手伸到了他的面前。
司辰宇抬头看去，那个伸手过来的，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和自己一样，一身一脸都是伤。他看着司辰宇再次往上抬了抬手，司辰宇这才无力地拉着他的手站了起来。
眼前是一条长长的人龙，前看不见头，后看不见尾，不知道有多少人，但能看出全部都是十多岁到三四十岁的男人。整个队伍，正在被旁边的士兵押解着，缓缓地向前移动。
一个士兵走了过来，抓起司辰宇的手，用一根绳子把他的手绑在了队伍里人与人之间的一根长绳上，又抬起脚，一脚把他完全踢进了队伍里，这才转身走开。
这些男人，不是过度劳累，就是浑身带着伤，没有人还有力气说话，就一直低着头默默地走着。又走了颇长的一段路，刚才拉起司辰宇的那个汉子，才转过头来看着司辰宇沙哑地说道：“小兄弟，你家里是不是也被这些狗日的……”
想到村子里最后的景象，没等他说完，司辰宇就默默地点了点头，用手背在眼角擦了一下。那汉子长叹了一口气，司辰宇抬头看去，只见那汉子紧咬着牙关，腮帮子高高鼓起，眼中也噙着一丝水花。
过了一会儿，哀伤稍稍减少了一些，司辰宇这才动起了一点旁的心思，他再次探出头前后看了看这条队伍，心想难不成这些人都是和自己一样的遭遇？？那不知道要烧多少个村子才能找到这么多男人。
他转头朝那边马匹上的一个是士兵看了看，心里忽然产生了一个疑问：这些人如此残杀自己的族人，究竟是为了什么？同时，也在心中燃起了一股不可遏制的仇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