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他和她和他

于博轻轻扣了扣门，向林子衿说道：“该结束了，今天的见面本就是不允许的，她说的话，我都会记录在册，检察院那边恐怕要再等一等了，这个案子要重新开始调查，有消息我会通知你”

林子衿，看了看始终是望着窗外的柳玉，点了点头

柳玉被于博带走，刚走到门口，却回过头，看向林子衿，仿佛像一个朋友一般劝告道：“爱的有多深，恨的也就有多深，生生不息，至死方休”

林子衿缓不过神来，静静坐在已经空无一人的审讯室，想着柳玉和她说的一切，它就像一个故事，一个悲剧，却又让她觉得这么鲜活，柳玉的痛苦历历在目，压得她喘不过气

已经是夜幕时分，车水马龙，林子衿沿着道路，踽踽独行

身后却突然响起了喇叭声，大灯晃得她睁不开眼

“林子衿！”薄言下了车，向她走来，皱着眉头，仔仔细细的看了她一圈

“薄总，我没事”

“你真是越来越大胆了，我打电话给王秘书，她说你和她说过要回家了，我等了这么久都没等到你，打电话给于博才知道你又去见柳玉了”

林子衿含含糊糊的笑了笑，身心俱疲，她实在是提不起劲再讨好薄言

薄言叹气，摸了摸她的头，“算了，我送你回去”

车上的广播静静流淌着音乐，林子衿将车窗摇下，趴在车框上，任由冷风吹散自己沉重的思绪

薄言瞥了眼她的神色，轻声劝道：“别着凉了”

林子衿笑笑，却听话的将车窗关上，低声问道：“薄总，你为什么都不问我今天和柳玉谈什么了？”

“于博大概和我说明了现在的情况，我知道这个案子的真相还有待考证就够了。我既然说过由你负责，就不会食言，我不会干预，你要自己去历练，律师这个职业本身就要有看见人性黑暗一面的能力。但是你要知道，我始终在你身后。”

林子衿听着他的话，心里没由来的暖了起来，连着心情都不那么沉重了，被信任原来是这么美好的感觉

“那你就不怕我会让伯仲的名誉受损？”

林子衿第一次没带上尊称，也许这是她第一次觉得薄言距离她那么的近

“你做的很好，是你发现了真相。”薄言淡淡的笑着，向她说道：“伯仲集团法务组的名誉还不是你能伤到的，放心”

看他这幅骄傲自大的模样，不知怎地，林子衿心里却觉得异常满足，就好像那丝自责和歉疚被他的笑轻而易举的化开了....

她看向他俊美的侧脸，是他给了自己自由发挥的空间，给了她信任和支持，始终在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她，等到她疲倦的时候为她应援，这大概是最好的上司了吧，想到这，她嫣然一笑

薄言看她笑了，心中才放下担忧。等到林子衿家楼下的时候，她已沉沉睡去

薄言无奈，熄火泊车，自己下了车。早秋的风微凉，薄言刚下车，就看见眼前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背对他，是方泽

看得出来是刚从什么地方回来，行李箱就立在身旁，还没等薄言走近，方泽已经发现了他

“子衿在你车上？”单刀直入，方泽皱着眉头看向薄言，一时之间，四周静的只听得见树叶的窸窣声

薄言没吭声，只是点点头，又走到车后座，拿了条薄毯，走到副驾驶，轻轻的盖在林子衿身上

方泽就这么静静的看他做完，面无表情的说道：“薄总，子衿这次实习真是麻烦你了，不过现在到家了，你可以走了，我可以照顾她”

薄言还是第一次觉得一向是温润如君子的方泽还有这般幼稚的一面

他好整以暇的双手抱胸，瞅了瞅睡梦中皱着眉头的林子衿，转头向方泽笑道：“哪里，我们薄家和林家也是世交，照顾她理所应当”

云淡风轻的语气，方泽怎的听出一股子的醋味，他皱着眉头看向薄言，心里嘲笑他的肤浅，他这是为了说明他和子衿这么多年的情分他不在乎么

风轻轻，月色朦胧，照的两人的神色模糊不清

“方泽....？”林子衿睡眼惺忪，眨巴着眼睛，看向车窗外站着的身影

方泽微微一笑，轻轻点头

林子衿惊喜的从车上跑下来，冲向方泽，扑到他怀里，语笑嫣然

“你怎么今天晚上就回来了？还来我家了”

方泽摸了摸她的发，笑道：“还不是担心你，林大小姐接案子了，还是这么大的案子，我得来慰问下”

方泽很少这般调侃的姿态，惹的林子衿笑声不断

薄言就这么静静看着他们的亲昵，手边她掠过的那缕风好像还在围绕，他却抓不住.....

方泽瞥了眼薄言，淡淡的说道：“子衿，快谢谢薄总”

林子衿一时欣喜忘了形，才想起薄言，立马回头作恭敬状，低头道：“麻烦你了，薄总”

截然不同，她的态度。薄言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唇，有难以自抑的苦涩，他却淡淡的笑了，轻声道：“不必”。转身离开

林子衿看着他驾车离开，扬起的风吹动了落在地上的薄毯，她忽然觉得他的那声不必有着悲凉的味道，心突突的跳个不停，难以压抑

“子衿？你快回去吧，我也要回去了”方泽出声提醒道

“好”林子衿点头

夜晚的霓虹已经上演，薄言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夜景，川流不息的车辆，熙熙攘攘的人群，灯火通明的城市显得他的背影格外孤独

薄言叹息，无力的转身靠着窗，闭上眼，脑海里，一幕幕都是林子衿，她的一颦一笑，牵动着他的神经。眉头紧皱，想起露营地她和方泽的依靠、他们的拥抱、熟稔的亲昵......

他忍不住双手握紧，努力压抑自己这翻天倒海的嫉妒，薄唇紧抿，完美的侧脸被阴影笼罩，显得格外悲凉

林子衿翻来覆去，迟迟难以睡着，苦恼的抱着自己的脑袋，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

“这么晚了，会是谁”手机来电却是方泽，“喂？”

“子衿，我是方泽”

林子衿一笑，轻声道：“我知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休息，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没什么事，我只是刚刚忘了问你，案子处理的怎么样了”

林子衿一怔，没想到方泽这么晚只是为了问这个，她挠了挠头，还是向方泽简单地说明了些

“那你打算明天去找委托人？”方泽问道

“嗯，他现在是这个案子最大的关键，明天于警官就会把柳玉的证词上报，警方会进行调查，有任何结果他会告诉我的”

“嗯...也是，不能光听柳玉的一面之词，但是你要记得，季节现在也算是有重大嫌疑的，要注意安全”

方泽严肃的语气，在这个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让人心安

“我知道”林子衿答应着，自然地打着哈欠

方泽含笑问，“困了吧？”

林子衿含糊的应着，却听见方泽微不可闻的问道：“子衿，你会离开我吗？”

林子衿愣了愣，下意识问道：“你说什么？”

那头是沉重的呼吸声，在安静的夜里似乎都能听得出他的一丝紧张

“方泽？”林子衿轻声喊道

电话那头却突然传来了笑声，低音深沉，“没什么，你早点睡吧，晚安”

还没等林子衿反应过来，已经是挂断的忙音

她分明听见了他在问她会不会离开，可是这不像是方泽会对她说的话，他一向冷静克制，难道今晚那些冗长的铺垫都是为了这个问题？

林子衿困意全无，只感觉自己的脑袋昏沉却又异常清醒，脑海里正在天人交战，总有一个声音对她说“你想太多了，你听错了”

假如方泽再问一遍，她会怎么回答，扪心自问，她却想不到答案...

方泽紧紧握着手机，单手支撑着头，深深的呼吸，许久才平复了他那颗忐忑不安的心

今晚看到了薄言对林子衿的神情，竟然让他失去了往日的清醒，他忍不住，他以为自己可以放得下，却不得不承认，他在害怕，害怕林子衿已经看清了自己的心......

这一晚，红尘已成空，放不下的人，注定无眠

这座城市总是苏醒得太早，昨夜的浮尘还未来得及平定，甫暗下的路灯似是仍有昏黄色的灯光要透出来，细看时却已经是晨曦的折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