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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螳螂捕蝉(十)
两声沉闷的枪声响过,吕明夷的咽喉被一柄闪闪发亮的折刀洞穿。
野狸子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吕明夷秀气的脸已僵硬扭曲。瞪着死鱼一样的眼睛紧紧盯着野狸子,一对充满血丝的眼珠子仿佛已经迸裂。
他不敢相信,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对方居然还能以他意想不到的速度发出致命一击。
吕明夷一松手,枪跌落在地上,他的双手用力握住插在自己脖子上的刀柄,似乎想把刀拔出来,可惜的是,手在这时候已经不听使唤了。
吕明夷觉得自己的脖子就像被一只无形手紧紧扼住,嘴里发出几下“嗬嗬”的声音,然后“扑通”一声重重地倒在了地上。伤口里的血仍在淌着,浸透了他领口的衣裳。
野狸子望着吕明夷的尸体,眼里倏地闪过一丝悲凉,他蓦然转头望向马长临:“你的枪很快。”
“你也不慢。”马长临的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笑意,“只可惜,你只有一把刀。”
野狸子听完这句话,身体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他的胸口处赫然开了一个洞,汩汩地淌着血。
李忠孚被这瞬间的变化惊呆了。
他清楚地看到了刚才发生的那一幕:当吕明夷扣动扳机时,野狸子飞出的刀已经率先洞穿了他的脖颈。几乎与此同时,马长临却以极快的速度拔枪、射击,子弹像穿破一张纸一样,轻而易举地洞穿了野狸子的前胸。
马长临走到野狸子面前看了看,然后朝李忠孚藏身的地方说:“出来吧。”
李忠孚只得硬着头皮,从佛像后走出来。
“我们的话,你都听到了?”马长临又走到吕明夷跟前,把手放在他脖颈的大动脉上探了探。
李忠孚说:“俺怎么也想不到,你马团长竟会做出这种事。”
“你想不到的还多着呢。”马长临缓缓起身。
李忠孚狠狠地盯着马长临:“你早就知道野狸子要打武家镇。”
马长临淡然一笑:“野狸子跟我说过他的计划,让我按兵不动,再用劫来的半数财物作为交换。而田镇守使早有剿灭三大匪帮的打算,我就顺水推舟,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李忠孚握紧了双拳,大声说:“是你害了武家镇那么多的人命——你是凶手。”
马长临讳莫如深地看了看四周:“我是个好官,这里发生的一切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李忠孚被这句话搞糊涂了。
马长临不动声色:“你伙同野狸子想暗害我,没想到阴谋败露没有得逞。可惜吕参谋为了救我,却死在你的手里。”
“你血口喷人!”李忠孚只觉得怒气上涌。
马长临淡然一笑:“到了官府,你觉的他们信谁的?”
李忠孚又惊又怒:“俺不信,就没有讲理的地方?”
马长临缓缓举起了枪:“你去找阎王老子说理吧。”
李忠孚生平第一次见过如此阴险的人。
武家镇上百人的性命,苏惠真一家,甚至自己原本应该幸福的婚姻竟然都毁在这个人的手里。
他当下并没觉得死亡如何可怕,只觉得气愤,他浑身颤抖着。头脑里只有一个念头:冲上去,教训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他猛然朝马长临冲过去。
马长临没想到对方会毫不顾忌自己手里的枪,一怔之下扣动了扳机。
沉闷的枪声响起,把寺庙顶棚上的灰尘震得簌簌落下。
夕阳渐渐落下,郭复的心随着落下。时间不允许他再思考了。
郭复飞快地脱下自己的外衣,吩咐王辰:“去找个树杈。”
王辰不明就里地问:“你到底要干啥?”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兄弟们就这么完蛋。”
王辰瞬间明白了郭复的用意,失声道:“你不会是想投降吧?”
郭复说:“除此之外,咱还有别的法子吗?”
“不行,就是死也不能投降。”王辰一晃脑袋。
“原来他是想做成一面象征投降的白旗。”老鹰眼睛一亮,明白了郭复的用意,趁两人说话的时候悄悄走开了。说话间,两个匪兵再次中弹倒地。
“好死不如赖活——快去。”郭复的脸因焦急而变了颜色。
“狗屁!脑袋掉了碗大个疤。”王辰把脸一撂,“兄弟们既然选了这条路,迟早都会有死的一天。”
“凡事不能只顾着自己。”郭复也抬高声音,指着那些正在生死线上挣扎的匪兵,“你看看他们,那可都是命。”
老鹰回来了,不知从哪捡来一段树枝,猫着腰递给郭复:“二当家,给。”
郭复把外面的褂子脱下来,冲老鹰一伸手:“刀。”
老鹰迅速把自己的匕首递给郭复,郭复三两下就把自己的外衣割成一面旗系在树枝上。
他刚想把旗伸出去,谁知王辰“哗啦”一声拉上枪栓,举枪指着他:“别动,大帅在,绝不会让你这么干。”
王辰这一举动,让在场所有的人都怔住了。三哥稍一愣神,便也举枪对准王辰,嘴里喊道:“老王,不要乱来,把枪放下。”
王辰如同一座雕像,兀自举着枪,嘴角的肌肉微微抽动着。
郭复平静地望着王辰,缓缓把“白旗”伸出去。
王辰大吼:“啥是为大家打算?狗屁!我看就是你小子贪生怕死。”
郭复的表情依然平静,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王辰,用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野狸子交给自己暂管的“虎皮令符”,举到王辰面前:“老王,你看看,这是什么?”
王辰惊诧地张大了嘴:“虎皮令?”
老鹰和三哥也不由惊呆了。
郭复平静地望着王辰:“我这么做,就是为了让大帅辛苦经营的家业能留下个一砖半瓦。”
老鹰急道:“老王,还不快把枪放下?你还敢抗命?”
三哥也急劝道:“快放下枪,不能对虎皮令和二当家不敬。”
王辰额头上的青筋不停地抽搐着,端枪的手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郭复把“虎皮令”揣起,把“白旗”探出藏身的凹地,缓缓挥动。
就在马长临扣动扳机的一瞬间,原本倒在地上的野狸子竟然一跃而起,用力抱住了他,两人一起翻滚在地。马长临的枪也在翻滚中丢在一旁。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马长临这枪并没有击中李忠孚。李忠孚见此情形不由停下脚步。
“快跑!还他娘的发什么愣?”野狸子冲李忠孚大喊。
李忠孚回过神,一想到刚才的冲动觉得一阵后怕。要不是野狸子,自己现在早就吃了枪子。
“快跑!我顶不了多久,只有保住命才能揭他的老底儿。快!”野狸子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再次多出一柄折刀,朝马长临的脖颈刺去。
李忠孚不再迟疑,急忙转身飞快地跑出庙门。
马长临见利刃刺向自己,忙用双手托住对方的手腕。可野狸子不知从哪来的一股力气,左手猛然握住自己的右手,用双手奋力朝下压去:“你说错了一件事——我不是只有一把刀。”
听了野狸子的话,马长临的脸就得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难看。
野狸子的刀尖离他的脖颈越来越近,情急之下他用力把脖子朝旁边一闪——刀尖“噗”地一声戳在了地上。
虽然避开了要害,但锋利的刀尖还是在他的脸颊划了一道口子。
野狸子见对方避开了刀锋,还想用尽全力再发起第二次进攻,可油尽灯枯的他却已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野狸子大口喘着粗气,马长临奋力一掀便把他从自己身上掀了下去。然后一跃而起,飞快地捡起地上的手枪。
野狸子还想掷出手里的刀,可马长临却抢先扣动了扳机。一声惨呼,野狸子的身体再次被子弹洞穿。
马长临看也不看倒在地上的野狸子,而是掉头去追李忠孚。
他冲出庙门却已不见了李忠孚的踪影,不禁心下大惊:这小子怎么跑得这么快?他抹了一把头上的汗,顺着庙门前的大道追去。
谁知刚追出不远,就听见“嘭”地一声响,马长临转头一看,只见破庙的窗户竟不知被什么东西撞破。
很快,他看到一个人。
不错,的确是一个人,这个人居然背着野狸子夺门而出朝庙后的小路跑去。
马长临瞪大了眼睛,他认出那个人是李忠孚。
他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李忠孚刚才并没往远跑,而是躲在小庙的窗子下,趁自己追出来的时侯,趁机返回庙里去救野狸子。
就在马长临一愣神的工夫,李忠孚已经跑远了。
马长临回过神,刚追出几步,就停下了脚步。因为他的目光已经接触到了那匹驮着两只坛子的枣红马。
他知道,如果去追他们,能不能追上不好说,但这里一个人都没有。万一被别人拿走了这两坛金子,自己煞费苦心布下的局岂不是白费了?
想到这,他走到枣红马前,用力拔出塞子朝里面看去——里面的确装的是金子。
当他拔出另一只坛子的塞子朝里面看的时候,一颗心陡然沉了下去,整个人的呼吸似乎都已停止……
李忠孚不知跑了多久,野狸子却挣扎着在他耳旁说:“把……把我放下来。”
“俺要带你找郎中。”李忠孚丝毫没有减慢速度。
野狸子说:“不用了,我支撑不了多久。”
李忠孚的脚步缓了缓:“还是找个郎中看看吧。”
野狸子惨笑着说:“郎中治得了病,却救不了命。快把我放下。”
李忠孚迟疑着放下野狸子:“可刚才你救了俺的命,俺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
野狸子的脸苍白得吓人,他望着李忠孚缓缓说:“兄弟,你是个好人。临死前,我想求你帮我办件事。”
李忠孚也望着他:“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俺就答应你。”
野狸子说:“你是个干净人,我怎么会让你干那些事?”
“你说吧。”
野狸子伤口里血仿佛都已流尽了,他大口喘息了片刻说:“帮我找一个人,给他捎句话。”
“行。”
野狸子的声音越来越小:“找到我的二当家,郭……郭复……告……告诉他……”
李忠孚把耳朵靠近野狸子的头。
“告诉他——太……太平桥……”野狸子缓缓举起两根手指示意。
“还有啥?”李忠孚还想等他说出下面的话,就在这时,野狸子的头一垂,竟已咽了气。
“野狸子,野狸子!”李忠孚一边呼唤,一边摇动野狸子的身体……
一句毫无头绪的话,一个不知什么含义的手势,是野狸子留给这世上最后的两样东西。
李忠孚不知道其中到底有什么秘密,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去救野狸子,就像他也不知道野狸子为什么会在危机时刻救他一样。
他更想不到居然会答应帮野狸子办事。
他只是觉得必须这么做。
他认为只有这样做了自己才算是个人。
他坚信:每个人刚生下来的时候决不是坏人——没有人愿意当坏人。
每个人的本性都是纯粹而善良的,就如同一颗明亮的宝珠。有的人把它置于高堂,每天辛勤地拂拭,让它永远光洁、明亮。
可有的人却偏偏要把它沉入坑厕。让宝珠沾染了粪便,结果就变得如同粪便一样肮脏不堪。
愚蠢的人见了,不知道这是一颗宝珠,只把它当成粪便。
聪明人的见了,知道这是无价之宝,必然会用种种方法把它洗涤干净后悬之高幢,宝珠就又得以大放光明。
你愿意做愚蠢的人还是聪明的人呢?
李忠孚始终认为自己并不是一个聪明人,简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笨人。一个只认死理的笨人,一个即便撞倒了南墙也绝不回头的笨人。
所以他觉得,即便坏人也是教得好的——可是没有人教他们,这又是谁的错呢?即便是有人教,但却没有能让他们变成好人,那是他们的错,还是我们无能呢?
他是不是觉得野狸子也是教得好的呢?
可惜的是,野狸子已经没有机会再做一个好人了。
李忠孚埋葬了野狸子的尸体。他从来没想到,自己一天之内竟埋葬了这么多人。有亲人、有仇人,还有那些他根本不认识的陌生人。
他坐在地上,静静注视着这座没有墓碑的新坟。
有风吹过,几片树叶落在坟头。人的命运岂非也正如落叶一样,自己做不得半点主?
天地间变得更加凄凉萧索。
野狸子临死前的那句话再次在李忠孚耳旁响起。
他相信,这句话一定不是废话。因为他知道,一个人在临死时说出来的话,每个字都一定很有价值。如果你把它当成废话,那只能证明你自己的无知。
这句话里到底有什么样的秘密?这秘密是不是也跟野狸子一起被埋在了地下?
李忠孚长出了一口气。
大地的胸怀是多么博大。它默默无语,寂然不动。它可以孕育生命,也可以埋葬死亡。
它不管你是好人还是坏人,男人还是女人,当你想投入它的怀抱时它都不会拒绝。可人呢?人会有像大地一样的胸怀吗?
李忠孚不愿再想下去了,他缓缓站起身。
此时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回家。
马长临的手里正握着几块石头,人也像一座石像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另一只坛子里根本就没有黄金。里面装的竟是石头——整整一大坛的石头。
原来吕明夷刚才查验的时候只是看了一个坛子。他见一个坛子装满了金子,就故作聪明地以为另一只里也是。
马长临的嘴角挂着一丝苦涩的笑意。就在他认为自己已经赢了时候,实际上却仍是一个失败者。失去互相信任的交易原本就没有赢家。
马长临觉得自己被算计了——你在算计别人的时候,岂非也正在被别人算计。
马长临觉得自己的手仿佛被野狸子狠狠地咬了一口。他用力把石头丢在地上。
他似乎还觉得不解气,就又把那只装满石头的坛子从马背上解下来重重摔在地上,石头撒了一地。
直到这时,他才觉得愤懑的心情有了一丝缓解。
因为他毕竟还有一坛金子可得。
他盯着地上的石头,蓦然发觉有一个闪着光亮的东西在那。
马长临弯腰捡起来,拿在眼前仔细辨认着:这枚小东西正是姚存义赠送给李忠孚的那枚十字架项链。
“或许是刚才那小子急于逃命而遗落下来的。”马长临略作思忖,把项链揣入怀里。
就在这时,张涣带着一队人马出现了。
见马长临脸上受了伤,忙问:“团长——你受伤了?”
马长临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在这里遭遇匪首野狸子,我们刚交过手。”
张涣显得有些惶恐:“团长,属下来迟,让你受惊了。”
马长临往庙里指了指:“我到没什么,只可惜……吕参谋不幸罹难。”。
张涣吃了一惊,小心地问:“那野狸子呢?”
马长临没有回答,而是指示张涣:“你立即带人去李村。”
张涣一愣:“去李村?”
马长临点头说:“把今天给我报信的那个铜匠抓回来。”
张涣明白了,原来马长临是要自己去捉李忠孚,可他还是想再确认一下:“你是说,替武家镇送信的那个人?”
“对。知人知面不知心。”马长临用力攥紧了拳头,“就是他,伙同野狸子意欲谋害于我。吕参谋就死在他的手上。野狸子已经死了,就是这小子给他收的尸。”
张涣闻言一惊,忙打个立正:“团长放心,属下就是把李村翻个底儿朝天,也要抓住这个人。”
“快去吧。”马长临满意地点点头。
“你们几个留下保护团长。”张涣吩咐几名手下,自己则带领另一帮人奔向李村。
白色的旗在幕色下分外显眼。
枪声似乎也随着这面旗的晃动变得不再那么密集。
“大帅要是在,也一定会这么做。”老鹰一把推开王辰指着郭复的枪。
三哥放下指着王辰的枪,长出了一口气。
老鹰继续说:“二当家说得对,不能啥事都只想着自己。大帅辛苦创下的基业不能就这么毁了。”
王辰脸红脖子粗地喊道:“投降就能活?你别忘了,咱们这些人谁手上没有人命?”
郭复继续摇着白旗:“只要有人能活着,对大帅就是个交待。只要有人,咱们杆子也就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四面的枪声渐渐小了,包围他们的政府军有人拿着大喇叭喊话:“野狸子杆子的人听着:赶快把你们的武器扔出来,双手抱头,一个挨着一个走出来。谁要是敢耍花招,就地击毙。”
“不要开枪,我们出来了。”郭复高举着白旗,第一个走出凹地。
“别开枪,我们投诚,我们投诚。”老鹰把枪像烫手的山芋一样丢了出去,举着双手跟在郭复身后。
三哥望着郭复和老鹰,眼里闪过一丝让人琢磨不透的异样。随后也双手举枪,跨出凹地。
其他匪兵见首领们都已投降,便也纷纷缴械。王辰见大势已去,奋力把枪摔在地上,虎着脸,一言不发地跟在众人身后走上去。
凹地四面,早已被政府军围得水泄不通。一名面色黝黑的军官,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
郭复冲那名军官笑了笑:“军爷,我能打听一下,你们是哪儿的军队吗?”
军官把眼一瞪:“怎么?还想以后报复吗?”
郭复说:“这我可不敢。我就是想知道,我和我的弟兄们今天是向谁投的诚?”
军官哼了一声:“你给我听清楚了,我是北洋陆军第三团一连一排排长——赵益。”
“赵益,赵排长。好,我记住了。”郭复口中这么说,心里却暗暗惊疑:又是北洋第三团?他们不是被甩在后面了吗……
李村终于出现在了李忠孚眼前。
“总算到家了。”李忠孚暗叹了一句,头脑也越来越清醒。
他蓦地停下脚步,想到了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马长临既然要把吕明夷的死嫁祸给我,就一定会派人到李村来抓自己。对方是官,自己是民,而且野狸子和吕明夷全都死了,根本就没人能证明自己看到和听到的那些事。自己就是说破天,也不会有人相信马长临会勾结土匪。
如果这时候回去,无疑是自投罗网。
可要是不回去,自己却会背负凶手的罪名,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洗清。甚至一生都要在逃亡中度过。
怎么办?
想了片刻,李忠孚决定还是找个地方避一避。
因为只要自己一天不被马长临捉到,就总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为了这一天,他只有选择逃亡。
逃亡岂非也是一种等待?这种等待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再堂堂正正地回来。
大道上传来阵阵的马蹄声,隐约之间还能看见人影和火把的光亮。李忠孚猫下腰,蹑手蹑脚地爬到路边的一棵树下,小心翼翼地朝外面望去。
这一看,顿时吓了一跳,一队官兵在张涣的带领下,正朝李村的方向疾行而去。不用说,这些人肯定是去捉自己的。
李忠孚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直到这队人马消失,他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李忠孚整了整衣服,冲着李村的方向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神情凝重地说:“爹,娘,儿子不孝⋯⋯你们二老多保重。”
说完,他“嗵嗵嗵”磕了三个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不知过了多久,才恋恋不舍地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