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决战李茂贞

李弘益一面去信曹用行，叫他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尽快攻下雍县，一面立刻启程，前往武功县与李存孝会合，准备无论如何，也要将李茂贞的大军在京畿道内拖延五天以上。

他已经派人去了长安，这一次是李弘益最好的机会，若是朝廷能够出并相助，那么就更加有胜算了。

先前天子李晔募集了万余民壮，哪知被李茂贞领大军，甫一相遇，便四散逃走了。去年李弘益在原州与李茂贞血战一场，李晔再次募集士兵，无论如何，他都是要掌握一支禁军在手里的。

然后李弘益刚到武功县，就遇到了京畿道的另外一支势力：神策军。神策军是天宝年间哥舒翰为防御吐蕃而建的，安史之乱，河西、陇右的大唐精锐边军尽数调往关中、河东平叛，神策军原来的地盘被吐蕃所占据。

此后神策军便被宦官所掌控，自唐穆宗之后，天子多受制于宦官，便是因为宦官们掌握着这样一支重要的武装力量，是中央禁军的主力。

神策军分左右两部，左神策军驻扎在京师西北，普润县就属于他们的地盘之一，只是左神策军被李茂贞所侵吞，李弘益夜踏普润守军，打的就是左神策军的一支。

这让李弘益对神策军充满了鄙视，在唐德宗之前，神策军兵力强盛，还具有很强的战斗力，到了穆宗初年，兵力近十九万，达到了全盛时期，然而随后历代皇帝宰相等，看到了神策军的危害，于是用尽各种办法，试图削弱。

黄巢起义占据长安之后，神策军越发衰落，其兵源主要是工商富豪子弟，这些人家庭富裕，毫无战斗意志，偏偏又有许多特权，比如俸禄给养三倍于其他军队，且皇帝经常有额外赏赐，军官升迁转任，也比其他军队更有优先权力，且享有不受御史监督的权力，御史愈加腐化。

数年前李茂贞便是以左神策军跋扈为理由，发兵入长安，逼着天子李晔杀死了左神策军的护军中尉西门重遂和中护军李周童，导致左神策军渐渐落入了李茂贞之手。

而右神策军护军中尉就是韩全诲，他曾在凤翔镇为监军，因此与李茂贞的关系极好。右神策军的驻地范围，在麟游、奉天等地，不过他已经将麟游县让给了李茂贞，主要在奉天县左近驻扎。

王行瑜叛乱，韩全诲按兵不敢动，因为他知道自己下属士兵的战斗力，一直很低调。但是李弘益趁着李茂贞在外，发兵偷袭，让韩全诲很是不爽，于是遣人来问。

韩全诲对李弘益的不满已经很久了，当初李琪求见，被他轰了出去，没想到只过了一年，李弘益就走了徐彦若的门路，成为河西节度使，这让韩全诲被一些知道了情况的宦官好一阵嘲笑，都说他毫无慧眼。

并且李弘益很不晓事，几次遣使者入长安，给各位宰相高官都有送礼，唯独韩全诲这里，一文孝敬也没有收到，因此韩全诲感到自己被轻视了。

他这一次派了使者，是个小太监，拿捏姿态，上来就尖着嗓音骂：“凉国公，你好生不晓事，凤翔镇的李郡王为国家劳心劳力，北讨党项，你缘何发兵来攻打？你若知道错了，便自绑了去奉天，韩公公看在你从西北千里归国，为你与李郡王面前说项，负荆请罪认错，李郡王和韩公公自然不会计较呢！”

诸将都大怒，只有李存孝用一种看着死人的眼光看着这个太监。李弘益哈哈大笑起来，突然变了脸：“一个太监而已，天家的奴仆，没卵子的狗东西，也敢跑到老子面前狂吠！以为手里有几万神策军，就敢对老子指手画脚了么？老子便先灭了韩全诲！”

李弘益对大唐了解得越多，心里就越觉得悲痛。后人常说汉唐汉唐，实在是唐朝与汉朝在太多方面实在相像了，比如随意拥立废除皇帝的宦官集团。

他觉得大唐现如今有诸多弊端，藩镇若排第一，宦官就在第二位。他在京畿道的情报系统，有应进思的军情司密探，还有李琪等人，早已经把右神策军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

那小太监脸色吓得煞白，他不过是仗着韩全诲的势，在李弘益面前装拿，听得李弘益一席话，结结巴巴地说：“凉…凉国公，神策军乃天子扈从，你安敢…？”

他话未说完，周成看到李弘益的脸色，大叫：“来人，把这个没卵子的绑了！”李弘益看到两个吐谷浑骑兵像拖狗一般把那太监拖了下去，他冷笑着说：“李茂贞还有些日子才能到，咱们不能叫神策军在背后生事，全军集合，先破了右神策军，捉了韩全诲！”

众将齐声说：“诺！”他们这大半个月来，跟随着李弘益，在岐州四处游击厮杀，如入无人之境，现在雍县又被曹用行领军围攻，胆气正盛。

于是韩全诲没有等到负荆请罪的李弘益，却等来了近两万的河西骑兵。在奉天县西右神策军的大营，李弘益轻蔑地说：“这便是朝廷依仗的禁军，天子及国家有难，难道要指望这样一群废物么？”

大营内，右神策军军士惊慌不已，谁都没有想到，李弘益竟然这么大胆，敢带兵攻击朝廷的禁军。

李弘益看着这支已经烂到了底子的军队，实在看不下去，说：“全军准备，进攻！”

李存孝、慕容阎昆、慕容真海各领部下，直接以骑兵冲营，周成和颇超乞光领神武军骑兵随后。

右神策军在黄巢之后，十多年未经战事，再加上与李茂贞的关系极好，疏于防守，再加上士兵多为富豪子弟，没有战心，虽然平日里欺负百姓，看上去很是嚣张，被河西军两次冲锋，便冲破了营寨，竟然一个人都没有逃脱。

李弘益摇摇头，难怪皇帝说什么也要另外再组建禁军，实在是这样一支军队，实在是不堪一击。

韩全诲很倒霉，他已经做好了逃跑的准备，却被李存孝绕道营后，拿了个正着。看到被绑得结结实实、丢在地上的韩全诲，李弘益坐在马上，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说：“砍了！”

韩全诲大急：“凉国公，我乃天子近臣，无天子旨意，你不能杀我！”李弘益呸了一口：“右神策军护军中尉韩全诲，与逆贼李茂贞勾结，阴图朝廷，杀！”

韩全诲还欲求饶，早有一名军官跳下马来，抽出横刀，一刀斩下。李弘益说：“首级用石灰腌了！”

待清点了右神策军战死及俘虏人数，李弘益问一名被俘虏的军官：“右神策军在奉天驻军不是有八千么？为何只有四千不到？”

那军官畏畏缩缩地说：“还有近千人休假，都去了长安。”李弘益说：“还是对不上号！”李存孝轻轻咳嗽了一声，那军官汗都下来了，支支吾吾说：“韩…韩全诲吃了空饷！”

李弘益冷笑起来：“他妈的，果然该杀！三千人的空饷，韩全诲好狗胆！”右神策军的俸禄极高，三千人的空饷，哪怕是放在河西军，以李弘益给士兵的待遇，也相当于最少六千人的俸禄了！

李弘益拼了老命，多组建了一万二千人的骑兵，就把李珽等人愁得头发都快白了，韩全诲倒好，只在奉天一地，就吃了神武军一半的饷额！要知道右神策军一共有五处驻地呢！

如何处置这些没用的俘虏，李弘益留了一千骑兵看守，然后去信长安，让徐彦若帮忙想办法，他是懒得理会这帮废物了。

然后他以右神策军营地物资，叫手下骑兵好好地大吃了一顿，这才向着华原县而去。按照李茂贞的行进速度，他或许会在那里遇到凤翔军返回的前军。

然而李弘益还是低估了李茂贞迫切回援的速度，他最终在嵯峨山北、梨园寨南与李茂贞的一万前军相遇。

李茂贞就在前军之中，看到河西军的大旗，再看着平原上密密麻麻的河西骑兵，他着实被吓到了，忍不住又回想起原州血战时河西军与回鹘骑兵冲击的往事，连忙下令就地扎营，等待后续部队到来。

李弘益命骑兵冲了一次，被李茂贞的一阵弓弩乱射，便退了回来。他的任务是要拖住李茂贞，给曹用行争取足够的时间。而李茂贞的前军阵型有序，他没有必要白白浪费手下的生命，于是缓缓地退却。

李弘益便在梨园寨暂时驻扎，当初王行瑜被李克用击败，也是退守此处，想到这才过了两年，自己就不得不被逼着独自面对李茂贞，李弘益顿时有些唏嘘不已。

李茂贞的后军大多为步兵，行进速度不快，于是只在梨园寨，李弘益就将李茂贞的大军拦了三天。三天之后，得知李茂贞的后军已经到来，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停留了，于是领军悄悄地退走了。

李茂贞五万余大军，再加上辅助兵、民壮，加起来差不多七万有余，他心里有了底气，于是率先朝梨园寨而来，得知李弘益退去，李茂贞皱起了眉头，他现在与雍县方向的消息断了，也不知道岐州的情况如何。

李弘益一路骚扰，日夜不停，他也不与李茂贞交战，将骑兵分成数拨，冲近了射一阵箭雨，或者抛出一排震天雷，然后转身就跑。

李茂贞也组织骑兵，却被李弘益远远地闪在了身后。于是从梨园寨到武功县，这一段一百五六十余里的路程，硬是被李弘益拖着走了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