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路上影

这一字并不是说代表言弭要将自己送于苏衡。

当然，如果是将自己送于苏衡的话，言弭当然也是十分愿意的。

实际上言弭写下这个字是想起当初紫鸣对她说的话。

弭，消弭，清除，停止。

尽管苏衡从来没有仔细向言弭说过朝廷上的任何事情，但言弭知道苏衡正处在某种动荡不安的政局之中。所以，她希望今后苏衡能够消弭所有麻烦琐事，就跟他所赠与她的字一样，安然一世。

在言弭写完这个字之后，她抬头看向苏衡所在的方向，慢慢地向苏衡靠近。彼时，苏衡已经将手中的那盏河灯放入河中，河灯随着轻轻荡漾的河水，缓缓向前移动。

言弭走至苏衡身边，蹲下身子，将手中的河灯放进了河面上。河灯落入河面，悠悠旋转，正好让苏衡瞧见了上面的字。虽然因为月光的缘故，瞧得并不是很清楚，但苏衡仍是看得明白。

他将视线自河灯上挪开，转向言弭。言弭的目光远眺着渐渐远离河岸的河灯，目光如炬，恍如夜中星一般明亮。

她丝毫未察觉到身旁的苏衡投来的目光，一阵清风吹动，河面水波更甚，悠悠荡漾，月光落入水中，是一片粼粼波光，像是在河面上洒满了细碎的玻璃一样。

待河灯远去，隐于河面上，言弭这才站起身子，她回过头的同时正好是苏衡收回视线的时候，于是她仍然不知晓方才苏衡盯着她看了许久。若是她有所察觉，或许又会趁机调戏苏衡一番。

她站起身子，伸了一个懒腰，又打了一个哈欠，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好困啊。”

“要回去吗？”

“不用。”言弭摇了摇头，“刚刚那妹……呃，姑娘不是说等我们放好河灯就回去找她嘛，我不想失信于人。”

苏衡见她一脸倦容，道：“可与姑娘说一声，再行离去。”

“嗯……不用了。”言弭又打了一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其实我还想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说完，她伸手拉住了苏衡的袖子，苏衡便是跟着她回到了那片草丛。

这样拉着袖子，仿佛已经成了一种习惯。言弭拉得自然，苏衡也被拉得自然。

两人走回去后，找到了方才的位置，那个地方已经有了另外一对男女坐着，言弭站在两步之远微微一愣，原来的那个姑娘见到苏衡与言弭过来了，便是起身说道：“这两位是我们的朋友，过来寻我们罢了。现在我们有事要离开，我便同你们说说接下来要做什么吧。”

“好。”

照姑娘的说法，便是两人放完河灯之后，就要在这个地方坐上一会儿，至于一会儿是多久，就取决于他们自己了。时间为一盏茶，代表两人缘分天定；半时辰，则代表两人相敬如宾；一时辰，则代表相扶相持。时间越久，就代表着两人之间情谊越深，缘分越深，姻缘越好。若是能在此一起等至天明，那必然是能够白首到老。

此做法不过是为了验证双方能否在艰难的环境中陪着对方一起坚持下去罢了。

言弭一边听着面前的人说话，一边强忍着打哈欠的欲望，她极为缓慢地点了点头，在低头时趁机打了一个哈欠，然后道：“原来是这样啊……”

那名姑娘的目光静静流转在言弭与苏衡两人之间，掩嘴轻笑道：“总之便是如此了。希望你们能够坚持到最后。我们还有事，便先离开了。”

语落，两方互相告别。

言弭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抬头问苏衡：“你觉得他们说的是真的吗？我怎么觉得像是在开玩笑似的。现在是夏夜耶，坐在草丛里喂蚊子嘛？”

“或许只是当地的习俗罢了。”苏衡的目光在草丛中扫视，草丛内仍然坐着七八对男女。

言弭点了点头：“这倒也是。不然那群人也不用坐在里面了。只不过，就这样一直坐着吗？难道没有其他了？时间不到就不能离开吗？”

苏衡道：当是可以离开。”他从腰间取过自己的那把折扇，轻轻摇了两下道：“方才在那名姑娘的好友来此不过一刻，便是离开了。想来也只是将此事当做是一场游戏罢了。就如同不远处的那双人，他们方才坐下不足一炷香之时，女子便谴着男子离开。可见，此作为并非非行不可。”

言弭闻言道：“嗯，说的很有道理。那我们走吧。”

“嗯？”苏衡见言弭正要拉着自己的袖子离开，脚步微微一动，不解地问道：“你，不想试一试？”

言弭回头道：“我觉得我们不需要这样子做。一起坐在草丛里喂蚊子的考验实在是太无聊了。而且夏天的蚊子可毒了，万一咬在脸上破相了可就不好了。”

“但方才我见你，似乎很想一试。”

“刚刚是刚刚嘛。现在就不是了。”言弭道，“像刚刚我还很困，现在就还好。而且……”

她鬼灵精怪地嘿嘿一笑：“这是人家百年好合的方式。你，愿意跟我百年好合啊？要是这样，那我也愿意用这么无聊的方式跟你一起喂蚊子到天亮！”

苏衡闻言，微微摇头，既没否认，也没确认，他的唇微微一动，像是正要说些什么，就听见言弭道：“你先别说话。我想跟你说的是，我们不需要这样子做，因为不管今后如何，你的路上都有我的身影。不管你要不要我，我都要跟着你了。好了，我们走吧。”

她说的话颇为无赖，又十分坚定，语气中带着焦急，但又有几分安抚，似乎是在告诫自己要耐心一些。她依旧扯着苏衡的袖子，拽着苏衡往前走，举动配着方才所说的话，倒是十分强势。

苏衡依旧任由着她拽着自己，他低头看了一眼言弭拉着自己袖子的手，抬头看向言弭。言弭的后脑勺上是左右摇晃的高马尾，从后面看起来倒是有些可爱。

他微微浅笑，脑海中是方才言弭所说的那些话。

事实上，方才他要说的话，也绝不是拒绝之流。但言弭既然不愿他开口，那么他自然是不会开口。

他一直都知道言弭的心思。她在他面前总是表现得这般坦白，该如何便是如何。

言语举动之间皆无小姐家羞涩坚持。有时候他甚至会疑惑为何言弭会将这样的话说的如此自然坦诚，而他听闻也不觉得别扭奇怪。

准确来说，在他的潜意识里，他竟是挺喜欢言弭对他所说的那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