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酒与血（中）

来者也是四人，包括梅城市农业银行的郝行长，梅城市烽火电厂的任厂长，广东薪火能源集团黄经理，最不济的，就是开车的安平县顺风煤矿的销售科申科长。而这里面的关系，武臣男也是在饭桌上才慢慢梳理出来的。

黄经理本是梅城人，这次放年假回来，是为了给父亲祝寿，但不知道怎么走漏了风声，让一些人闻到了合作的气息。而这个嗅觉灵敏的人，就是祥云的王总。本来王总是邀请新董事长出席的，但是他有事脱不开身，便由安总代劳，全权处理一切王总权力以外的问题。

任厂长和祥云煤矿一直有合作关系，但是从08年起，因为山西省临近北京，北京的环境治理成为了重中之重，山西的各能源企业，先后都被要求限制产量，烽火电厂自然不会例外。但是任厂长和祥云的王总多年来一直有来往，时间长了，即使没业务，叫在一起喝酒，也是正常的。

郝行长是黄经理的初中同学，又曾给祥云煤矿放过贷款，平时没少和路科长打交道。这次担纲纽带，把大家聚在一起，为的是打造一个双赢的局面。

至于申科长，那是路科长的小学同学，纯粹就是被路科长叫来帮忙当司机的，和他的位置，没有半毛钱关系。也亏了这个申科长，确实有手段，也不知道怎么统筹的时间，就他那辆奥迪A4，竟然一次把人都拉齐了。而且所有人进门的时候，还是有说有笑。

武臣男除了要把每个人的样子深深刻在脑子里，还得留意观察每个人的言行，猜测大概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性格。想的多了，头难免有点发昏，自己在心里还开自己的玩笑：没喝就醉了？

在旗袍模特的带领下，几个人绕过一面屏风，走到了餐厅。这间餐厅如果武臣男猜测的不错的话，应该是两间卧室拆掉中间的墙打通而成。餐厅并不大，一张十人份的自动餐桌占据了一半的空间。剩下的一半，被一案长木占据。这长木也不是凡品，是用当下最流行的崖柏整块打磨而成，上面的纹路苍劲有力，让人想起悬崖边、夹缝中那种永不屈服的精神。长木四周，摆着八块树桩，都是近一米粗的树根，经过切割、清洗、打磨、抛光而成，与长案形成一个整体，就像一个多子的母亲卧榻休息，身边围绕着孝顺的子女。

长案之上，放有一个青翠的瓷壶，壶上空无一物，清清白白。壶的四周摆着八个茶盏，对应着八个木桩的方位，有意思的是，每一杯盏，杯口并非圆，而是带有一点缺口，犹如初十的月亮。

武臣男还要细细欣赏屋中其他的摆设时，被安总叫到：“小武，快过来坐！边吃边聊！”

武臣男才觉得自己失态。今天是干什么来了？是陪领导来了！陪领导是干什么？是让领导高兴，让领导的客人高兴，不是自己瞎逛！说罢赶紧脱下外套，刚搭在椅背上，旗袍模特就走过来将他的衣服收走了。武臣男的目光一路追随，只见旗袍模特又打开了一扇壁橱，其他人的衣服赫然已经挂在里面。

“唉！小武，别瞅了，花得起钱就能带走！”路不平一声呵斥引起了一阵大笑。

若是正经的咬文嚼字，武臣男或许不是对手，但要是讲点风流笑话，他还真是罕逢对手，“路科长，俗话说了，见了美女瞅一瞅，肯定活过九十九。男人不流氓，生理不正常！”

本来是对武臣男的嘲讽，没想到被武臣男两句话，激活了饭桌的氛围，黄经理不住的夸奖：“安总，王总，祥云集团果然是人才辈出，风趣、幽默，这顿饭吃得有意思！”

武臣男注意到安总投过一瞬满意的目光，这次举杯向黄经理说：“黄经理，今天在座的都是朋友，借着这个给您接风洗尘的机会，大家认识一下，增进一下感情，以后常联系，兄弟们有困难，劳您多帮助。来，干了！”

按照武臣男的理解，应该是郝行长最大才对，毕竟是银行行长。后来才知道，原来他的银行是个民间私企，要是换成中国农业银行，这会儿估计早就飞上天了。其他人自然都是顺着黄经理和安总的主意行事。既然安总和黄经理都干了，武臣男自然不会落后。而且，今天这个场合，平时的那些鬼把戏，也不敢使出来，万一让谁揭穿了，那就是赌场出老千，自己回家就得戒酒。

酒杯刚空，旗袍模特又走了过来，以黄经理为首，转了一圈，很快把所有酒杯填满，最后落在安总身后，静静的等待。安总给黄经理递了一根烟，黄经理双手合掌，如一个虔诚的佛教徒闭目致歉，“肺不好，戒了，大家随意。”

安总把烟插回烟盒，随手扔到了桌上，本来王总正要给郝行长递烟，路科长要给任厂长递烟，武臣男要给申科长递烟，也都齐刷刷停了下来，各自把烟装回口袋。

黄经理突觉不妥，举起酒杯：“大家见谅，确实最近身体不适，烟确实不能抽，这杯酒，就当是给大家赔罪了。”安总举起的手都来不及拦，张开的嘴都没有说出话，却发现黄经理已经把空杯子放下。安总笑笑，把酒杯放到嘴边，也一口喝进去。其他人只得效仿，武臣男看着一桌子的佳肴，只能流口水。但是领导没动，他怎么也不敢轻举妄动。

“小武，来，出个节目，给咱助助兴！”安总不知为何，突然把话题引到了武臣男的身上。

武臣男此刻也是大脑一片空白，出什么节目？自己五音不全，总不能丢人现眼吧？讲个段子？问题是自己会的全部是带颜色的，有点难登大雅之堂。一时情急，只看到了面前的酒杯：“安总，黄总，咱也没别的本事，要不就借着今晚的酒，表演个和酒有关的节目吧？”看领导们满眼都是期待的看着自己，武臣男一股热血从心口涌到了脑子，直勾勾的望着旗袍模特：“美女，麻烦给我拿个扎啤杯和一瓶啤酒。”

一听要拿啤酒和大杯，在座的已经心里有数了，这是要上演“深水炸弹”。但是知道归知道，亲眼所见还得另当别论。其实都知道这种喝法不科学，对人体危害较大。因为啤酒虽然是低度酒精饮料，但其中含有二氧化碳和大量水分，与高度白酒混喝后，会加速酒精在全身的渗透。所以酒量不好的人，一杯就倒。

旗袍模特并没有拿出扎啤杯，而是一个普通的口杯。幸好是个普通的口杯，不然武臣男今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接着拿过啤酒，旗袍模特正要去那起子，武臣男大喊一声：“嗨！不用啦！”说罢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左手握紧瓶口做支撑，右手用打火机的屁股做杠杆，用力一撬。砰！啤酒盖像一枚炮弹打在了天花板上。幸好这方向是向后的，弹了一下，咣啷啷掉在了后面的长案上。

“漂亮！”黄经理兴奋的给喊了一声彩，安总就更高兴了。

路科长却有些担心又有些搅局的说：“小武，慢点，别把灯打碎了。这是水晶灯，可不是井下的防爆灯。”

武臣男正在懊恼劲儿使大了，也可能是因为这啤酒送来之前晃荡过，里面本来就气压大。但是安总却说：“不碍事，打碎了算矿上的！”

黄经理冲着安总竖起大拇指：“安总够意思！”

安总客气的摆摆手，二人依旧把目光注视到武臣男。

也许是安总的安慰让武臣男来了兴致，竟然一边倒酒一边喊起来，“先来个歪门邪道！”歪门斜倒的意思，就是啤酒杯子应该斜着，酒瓶的啤酒再往杯子里倒，这样倒酒，方便，有从容不迫的气度。

“接着是卑鄙下流！”其实就是杯壁下流。倒啤酒，啤酒要顺着斜着的杯子壁身往下缓缓流入，这样，啤酒不仅没有酒花，倒酒的人也显得很潇洒。

眼看着啤酒快要满杯了，武臣男又喊，“下面是恶贯满盈！最后是改邪归正！”然后满满一杯啤酒静静的放在桌面上，从头到晚一气呵成，没有一丝磕绊，更没有一点酒花。然后武臣男把自己的小酒杯连带着满满一杯白酒扣进了口杯之中。由于武臣男的动作干净利索，明明已经斟满的口杯，只觉得啤酒溢出了杯口，但迟迟没有流出来。

“尊敬的各位领导，我代表我们祥云煤矿，向大家致以最真诚的问候，祝愿大家度过一个美妙的夜晚，今后的生活一顺百顺！谢谢！”武臣男便拿起口杯，放到嘴边，只见他的喉结上下翻滚了三下，那口杯，就变得空无一物。

“好！精彩！精彩！”安总一声大吼，带头鼓掌，掌声的热烈，绝非平时会议中的那种敷衍可比。

掌声中，武臣男把口杯放在桌上，此时大家才注意到，那个小酒盅，还被武臣男用牙齿轻轻叼着。掌声不由得更加热烈了！

“来来来，咱们赶紧吃菜，咱们一边吃，一边玩，一边喝，喝完了去唱歌！”安总这话是对着黄经理说的，但是下一句却着实是对着武臣男：“别光喝酒，来，赶紧吃菜。”

武臣男的脸上已经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只不过他肤色偏黑，若不细看，真看不出个究竟。但是武臣男觉得，脚下的地，已经旋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