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酒与血（上）

这天，武臣男像往常一样参加会议，不过新董事长没来，参会的最大领导变成了安总。安总在会议结束，武臣男从他身边走过的一刹，悄悄问了他一句：“晚上有事没，陪我去见个领导。”

武臣男此刻就算是有事，也要全部推掉，这是何等的面子，赶紧压低身子悄悄回答：“安总，几点，需不需要开车？”

身边的人依旧在走来走去，安总就像随手签一个名字那样：“下班等电话吧。”

武臣男回到库房以后，却坐不住了。他坐不住倒不是因为钱总让史娇娇暂时管理办公室，害得自己每天还呆在库房。虽然在很多人看来，库房比科室，听起来就低人一等。但那毕竟都是虚话、空话，自己好歹还是新董事长大会上“加封”的代理科长，不比钱总的话够分量？

他坐不住的，是因为今天在库房的时候，两个材料员和他开玩笑，肩对肩撞了一下，结果肩膀那里蹭上了油污，远远的看去闪闪发亮。这要是在平时，也就不叫个事情，晚上回到家往洗衣机里一扔，就算完事了。可是今晚，安总点名让他陪领导，这就是事情了。肩膀上顶着一块“亮片”算怎么回事儿？闺女把鼻涕擦衣服上了？那得多恶心！

思前想后，武臣男越来越坐不住，简单和林慧交代了几句，便回家去了。回到家，还是坐不住，换什么衣服呢？自己一直以来，为了干活痛快，穿的都是运动服、休闲服。即使在于大春手下当了队长，活也没少干，甚至还多了些。但是那些个领导，哪个不是西装革履？可是打开自己的衣柜，唯一的一身西服，还是结婚那身，这能穿出去吗？不禁又犯了愁。

石中玉进到卧室，看着发呆的武臣男只觉得好笑：“干啥呢像个木头，想小情人呢？”石中玉虽然嘴上这样开玩笑，但是对于武臣男经常早出晚归，从来不多心，知道他工作繁忙。别人都是结婚胖两圈，只有他，瘦了一圈。可是石中玉虽然心疼，但是也不敢说太多，怕伤了“男人的自尊”。

武臣男对石中玉也从不掩饰，因为也没什么好掩饰的，“晚上新来的那个安总叫我陪领导，我发愁穿啥。”

石中玉不知觉噗哧笑出声：“瞧你怕不怕，为这事还回来换衣服，多大的官啊？市长还是省长？我也没见过我爸为了见领导专程回来换衣服的。”

“咱爸什么级别，我什么级别。人家那就算不是平起平坐也是半斤八两，我呢，我就是桌子上倒酒的。”武臣男拿出那身西服，西服上还套着塑料袋，自从结婚后，再也没动过。但是这身衣服，虽然干净、正式、合体，但因着结婚那天为了喜庆，在领口处绣了一条暗红色的龙纹，十分扎眼！今晚穿这个，岂不是成了饭桌上的笑柄？想到这，又把衣服放回去挂好。

石中玉一边收拾换下来的脏衣服，一边建议武臣男：“不行你就穿个衬衣，外面随便套个衣服，干净就行，晚上了，谁也看不清你穿的啥。进了包间直接脱了搭靠背上。”也不等武臣男回答，毕竟闺女还在外面沙发上，万一摔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武臣男这么大个人了，让他自己拿主意吧。

武臣男觉得石中玉的话在理，便把上身脱了个精光，找了件背心，寻了件最新的衬衣，对着镜子看了一眼，觉得整个人一下精神了不少。但是和腿上的牛仔裤一搭，又觉得不伦不类。把目光又聚焦在结婚的西服上，发现，裤子可是一抹的深蓝，什么点缀也没有，便把裤子单拿出来。准备妥当，又从鞋柜里，把结婚的皮鞋也翻出来，坐在门口就擦。

石中玉抱着女儿看着他：“行啦！那个鞋一直都没穿，再擦也就那样子。你要是觉得有必要，赶明天，我抱上闺女，给你买双好的。事业上，该支持也得支持你啊。”

武臣男手中的擦鞋布停了下来，不是因为他觉得这鞋擦不亮了。而是这个支持，在武臣男心里，就像是支援。夫妻之间，除了坦诚，有时候也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武臣男的工资每个月自己留了一千，抽烟、喝酒、请客，剩下的补贴家用，肯定不够。但是石中玉从来没向他抱怨过，是因为石总每个月给石中玉的账户存一万“零花钱”，那可比武臣男的工资多太多了。石中玉也不怪罪武臣男的私房钱，武臣男也不去过问石中玉的家底，县里的说道叫：不聋不瞎，不能成家。

但是每每到了用钱的关口，武臣男的心里，总有一只小兔子，要么匆匆跳过，要么在一片草地里钻进了地洞。武臣男穿上鞋子，也不去照镜子了，拿上刚翻出来的运动服，匆匆出门了。当他回到单位的时候，虽未下班，但是穿成这个样子，他也无处可去，干脆就在车里等着。把手机的铃声调到最大，闭着眼想睡一会儿。以往没事的时候，总睡不着，如今有事，他反而迷糊了。

快七点的时候，手机响了，武臣男警觉的接起来，“小武啊，在哪里，过去接上你。”武臣男虽然不认识这个号码，但是听的出来安总的声音，“安总，我在停车场这边，我到大门等您吧。”

武臣男赶忙从车里跑出来，跑到大门口，兴许是出来的急了，头上微微有点汗也忘了擦，傍晚的风一吹，还有点哆嗦。

不一会儿，一辆黑色的汉兰达从矿区里面开出来，武臣男还犹豫是不是这辆车的时候，车已在身边停下，副驾驶位的车门打开，开车的赫然是财务科路不平科长，上车后，发现后排坐的，除了安总，还有分管销售的王总。心里对今晚吃饭的主题，心里摸清了两分。摸不清的是，路不平这家伙，平时不声不响，啥会儿买的这好车？

安总的声音从后排传来：“小武啊，今晚上可全靠你了啊，我和王总中午已经喝了不少，路科长负责开车，剩下的，就交给你了，能行不？”

武臣男心里苦笑，贼船都上了，难道还有跳下去的道理？“没事！不就喝个酒么，中间我要是不行了，去厕所抠一抠，吐了还能喝半斤。”

“唉，不要勉强，身体是自己的，工作的事，都是身外事。”安总说是这么说，但是心里面，也有了三分底。

半个多小时后，车子突然减速了，武臣男注意到车窗外，有一个新盖的大酒店，金碧辉煌，高耸如云。如今煤矿吃紧，市里的酒店却没有停下建设的脚步，还在耐心的等待着下一个“黄金十年”。武臣男也纳闷，在这里吃饭是不是太张扬了？但是车子虽然减速，却没有开进酒店，而是开到了旁边的一个小区，这个小区好像还是个新小区，因为楼下少量的车位空空荡荡，各家各户皆黑灯瞎火。

很快，路不平停好了车，其实就是随意的那么一放，反正没别的车。武臣男快速下车，打开了后排的车门，安总下车的时候还开心的说了一声“好”。另一侧，路不平也把王总接了下来。然后，路不平引路，大家走进了单元楼门，这个小区俨然没有装修过一样，电梯门上还贴着薄木板。走进电梯，更是到处用黑色记号笔留下的电话，什么水泥、沙子、装修、防水乱七八糟。

路不平轻轻一点，电梯很快到了七楼，也是这里的顶楼。楼门打开，楼道里连个光也冒不出来，路不平拿出手机打开灯，确认了一下门牌号，过去轻轻叩叩门。武臣男注意到，猫眼的位置似乎冒出一点光，里面问了一句：“找谁？”

路不平高声回道：“姓路，有预定的。”

突然，门打开了，一个相貌英俊的青年也像是穿着一身新郎的西服，脚下的皮鞋和头上的发蜡都反射出光芒。青年连忙退后两步，“老板里面请！先换个鞋放松一下吧？”说话的功夫回头打开壁橱，从里面拿出洁白的一次性拖鞋，手法利索，把套在上面的塑料袋三两下就塞进了自己的口袋。接着又把各人的皮鞋，放在一旁。

武臣男最后一个进门，也最后一个换了鞋，只觉得这鞋不同于以往住酒店、洗浴的一次性拖鞋，底厚且软，如同踩在棉花上，也似踩在沙滩上。而且妥协中似乎还特设有一些硬的突起，就仿佛轻轻的脚底按摩。武臣男倒不是那见便宜就贪的人，但是对这双拖鞋，还是提起了兴趣。

待他换罢鞋，安总、王总、路不平已经在客厅的沙发上，一人一边，各自坐好，留下的一个位置，自然是给武臣男的。武臣男见桌上有一套茶具，赶紧拿起壶，却发现壶是空的。拿起壶就四处找，看有没有饮水机，正要问门口的那位小哥，却见那小哥已经席上一个皮围裙，开始擦鞋。

“小武，坐下，不用你！”安总笑眯眯的看着武臣男，“一会儿有人来招呼，而且咱也别喝水了，人很快就到了。也不知道饭准备好了没有。”

武臣男打量着这个客厅，要说大，其实并不大，大概就是个普通人家的客厅，但是这沙发，着实软和，感觉就像坐在少女的臀部。他又看周围，发现所有的窗户，都被厚厚的窗帘覆盖的严严实实。怪不得刚才在楼下，一点光也没看到。但如此，更觉得心中不安，如此隐蔽，究竟所为何事？

这时，一位身着红色旗袍的高挑少女如模特一般，脸上的妆，多一分则觉得艳，少一分则觉得欠，缓缓说道：“各位老板，饭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入席了。”

安总：“不忙，人还没齐。”

话音未落，门口又响起了叩门声。小青年快速脱下了皮裙，轻轻掀开猫眼上的一个小盖，也不知道黑咕隆咚他能看见什么。“找谁？”

外面出来一声“有预定，路总的客人。”

路不平率先站了起来：“安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