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攻岐

李继景原名魏元景，是前凤翔节度使李昌符名下的将校，与李茂贞关系还不错。李茂贞屡立战功，得封凤翔节度使后，便收了他为养子。

实际上李茂贞今年不过四十一二岁，李继景比李茂贞还要大几岁。李继景一直在陇州驻守，在李弘益崛起之前，他日子过得很悠闲，因为在他的北面，就是张钧设立的行渭州，他的任务也仅仅是防备北方而已。

四十多岁，不过是一州防御使，李继景内心里其实是有些不甘心的，所以面对曹用行的猛攻，他自觉得坚守了近半个月，已经很对得起李茂贞了。

李弘益并未入城，就在城外休整了一天。李继日原本还在后面追赶，得知汧源城破，无奈地返回了汧阳，打定主意，不论如何也要坚守下去。

李弘益对曹用行说：“继续攻城，就看你的了！”他请张琏坐镇汧源，负责调配各项物资，同时安抚华亭县、汧源城的百姓，然后再次带着骑兵离去了。

陇州入岐州，汧阳是必经之路，汧源和汧阳都沿着汧水河谷，四周都是秦岭之余脉，李弘益带领骑兵，翻山越岭，再次逼近了雍县。

延州肤施城下，李茂贞志满意得，他派养子李继筠取了丹州，只怕用不了多久，延州就要被自己拿下了。他已经派人和定难军的李思谏谈妥，以延河为界，他占肤施城，北部、东部都归李思谏。

而李思谏也愿意以时价出售上等战马三千，中等马六千，足够李茂贞再建一支骑兵队伍了。而且朔方的韩遵也有意出售一批战马，只是朔方与凤翔之间为彰义军所阻隔，一直不能如愿。

肤施城内，李思敬万分地后悔，早知道当初就应该使尽全力帮助李思孝了，他完全没有想到李茂贞竟然如此贪心。可是这个世界没有后悔药可以买，李思敬长吁短叹，犹豫着要不要学习哥哥李思孝那样，干脆投降算了！

李茂贞心情愉悦，定难军不出手，他就完全不用担心，况且肤施城墙算不得高大，再围困数日，只怕城中就没粮了。

然后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李继日派来的使者，信使风尘满面，跪倒在地，大声说：“河西军偷袭陇、岐两州！王爷，还请速速回援啊！”

李茂贞突然觉得有些眩晕，他纵横关中陇右数十年，栽的最大的两个跟头，都是在李弘益身上。第一次他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在成纪被李弘益以逸待劳；第二次他再次找到了借口，自己兵分两路，左右开战，殊为不智！

李茂贞对李弘益有种说不清楚的感觉，带着些鄙夷，带着些惧怕，在他看来，李弘益从西北突然冒了出来，仿佛一个冒失的毛头小子，可就是这样，自己折在这小子上面两次，他又心怀惧怕。

李茂贞定了定神，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一直在关注着河西，自从去年原州一败，李茂贞痛定思痛，越发地觉得是因为自己的骑兵太少，不能与李弘益抗衡。

所以他无论如何，也要打下延州，拿下保大、保塞两军，搜罗购买战马，练就一支骑兵队伍出来，然后再找李弘益报仇。

得知李弘益回到姑臧之后，继续处理杂务，他有心亲自来鄜州督战，又怕李弘益偷袭，所以一直等到李弘益领兵北去，这才放心地前来，哪知自己以替身欺骗，却也被李弘益骗了一次！

待听得河西镇与彰义军联手，八万大军齐齐南下，李茂贞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实在没有想到，李弘益和张琏竟然有如此赌徒一般的心理，这是要孤注一掷啊！

他知道韩遵先前曾出兵半路拦截返归的李弘益，不知道什么原因，最后也未交战便退了回去。他对韩遵有些鄙视，然而听到李弘益出兵的消息，他第一个念头就是：去信朔方，鼓动韩遵在背后偷袭河西！

众将听闻河西偷袭，个个哗然，须知他们的家小都还在雍县呢，若真的被河西攻破城池，那可如何是好啊！因此群情激昂，嚷嚷着要回师与河西决战。

李茂贞只觉得头疼，凤翔镇缺马，骑兵不足，这是他最大的短板，若想与天下英雄争雄，没有一支骑兵怎么能行呢？

可是肤施城坚持不了几日，他实在舍不得，就此回师，只怕又给了李思敬喘息的机会，李茂贞在心里不住地痛骂李弘益，恨不得亲手撕了他，最后无奈地说：“全军返回！”

他不敢再分兵，生怕又想上次原州那样吃了亏，只是站在望车上，远远看着肤施城并不高大的城墙，心中思绪万千。

李茂贞说退便退，于是城内愁肠百结的李思敬突然欣喜地发现，凤翔军的攻势停了！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至少又有了喘息的机会，于是抓紧时间修补破损的城墙，再征了城内民夫民壮，帮忙搬运战死士兵的尸体，救治伤员等。

然后他惊喜地发现，李茂贞居然要退军了！李思敬不确定这是否是李茂贞的诡计，于是一直等到李茂贞的大军全部南撤，退入了鄜州的伏陆县，他才小心翼翼地派出了更多的斥候，远远地尾随在后。

李继日不断传来消息，得知河西军已经攻下陇州汧源，又有一支河西骑兵在岐州肆虐，李茂贞心在滴血，带了万余精兵，昼夜赶路，又不敢离大部队太远，生怕李弘益的骑兵突然冒了出来，于是派出了大量的游骑斥候，四处哨探。

李弘益再次从普润县翻过群山，得知四方士兵军队齐聚雍县，于是连下岐山、岐阳、郿县，获得了一批粮草补给，然后西击虢县，这几个县城守军被抽调一空，正好被他各个击破。

有李弘益在岐州四处游击牵制，雍县守军也不敢出动，生怕被河西军偷袭拿下了城池，于是汧阳的李继日，不得不独自面对曹用行的猛攻。

红衣炮这一次带出来了十六门，曹用行架起炮来，对着汧阳北门不断轰击，竟将一段城墙轰塌，若不是李继日拼了老命，只怕河西军一个冲锋就杀进城来了。

他连夜组织全城居民，又在塌陷的城墙内，匆匆修建起了一段围墙，然后被曹用行指挥着红衣炮，第二次被轰塌。

李继日手下士兵不过八千，这还是算上汧阳原本的守军，他原本还指望着雍县那里能有援军到来，后来也就不再抱任何期望。汧阳离雍县不足六十里，若真有援兵，最多两天也就能赶到，然而他在南城，没有看到一个援军的影子，倒是再次看到了河西骑兵。

凤州倒是派出了一支骑兵紧急通过大散关来援，哪知还未到陈仓，就被李弘益四处派下的“夜不收”侦测到，消息被迅速传了回去，然后李存孝领五千骑兵，前去迎战。

至德二年，因唐玄宗避安史之乱入蜀，在陈仓有石鸡啼鸣之祥瑞，而被唐玄宗改名宝鸡。由关中入剑南，共有七条栈道，陈仓道便是秦岭四道中的一条。

李存孝便在宝鸡县南十余里处的出口等着，分派了一支小队，以当地土人为指引，待凤州援兵出得谷口，便在后方破坏栈道，李存孝引大军猛攻，他前次阻击麟游县守军未果，便把怒火都发泄到了这帮援军头上。

于是匆忙而至的三千凤州军，大半命丧谷口，李存孝耀武扬威，从只有几百守军的宝鸡县城扬长而去。

他命人破坏了一段栈道，至少半个月不用担心凤、洋等山南西道的援军再至了，然后李存孝也未与李弘益会合，按照李弘益的命令，径向郿县而去，占据了武功县城。

李弘益也没有闲着，他雍县西去，到汧阳南的吴山县游荡了一圈，吓得巫山县千余守军躲在城中不敢出，然后再次兵临汧阳城下。

李继日已经绝望了，这是李弘益第二次冲到城下，不用想，岐州那里是绝对派不出一兵一卒来了。

曹用行则指挥着孙氏兄弟的戊字营，日夜不停地挖掘地道，然后李继日悲惨地尝到了原本在汧源城就该有的苦果：河西军特有的地道爆破，将汧阳城的北门城墙炸塌了二十余丈。

汧阳城坚守了六日，城破！李继日坚持抵抗到了最后一刻，他披头散发，满脸血污，被一群河西的回鹘骑兵围在了城内的县衙，看到身边倒下了一地的亲卫士兵，李继日仰天长笑，横过刀来，自刎而死！

顾不得收拾残局，把这些都留给了张琏的彰义军，曹用行稍事休整，便立刻朝雍县而去。李弘益已经领骑兵守在了岐山县，拦住了雍县的退路。

在岐山休整的李弘益，得知李茂贞前军已经进入了京畿道的同官县，按照行程，最多四天就能到达奉天。

按照参谋司的推演，奉天便是既定的战场，这里是关中平原的北端，利于骑兵的冲锋。只是计划敢不上变化，河西军在汧源县耽误的时间太长，现如今雍县未被拿下，若是留其中守军不管，李弘益也不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