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一触即发

甘州刺史原本是张忠贤，不过他在任不到两年，便搞得当地百姓埋怨，于是被调回瓜州接替了李弘定留下的职位。

张忠贤急于表现，又摸透了张承奉的心思，对甘州的回鹘人很是不好，这一点便是李弘益在凉州都听说了，换来的甘州刺史也是敦煌的世家出身，不过要相对温和一些。

李弘益向甘州以及敦煌分别去信派出使者，希望他们能够支援一二，然而很快就收到回信，张承奉拒绝了。他拒绝的理由很正当：归义军要对西州回鹘用兵，后勤的压力也很大。

李弘益叹了口气，手里却有另外一封书信，是甘州长史李弘信写给他的。李弘信是他的大伯的儿子，家族排行第四，他能够出任为官，完全是当初张承奉考虑到李弘益的功绩，为了补偿奖赏李家而做的决定。

李弘益占据河西，李弘信便被张忠贤拿走了手中的权力，完全只是一个摆设。直到张忠贤离去，新换了一个刺史，他的处境才有所改观。

李弘益现在是凉州李家的骄傲，其实李弘益也曾去信李弘信，请他来河西任职，都被他拒绝了。在李弘信看来，归义军是自己的家，他虽然很支持自己的堂弟，却更愿意为自己的家出更多的力气。

李弘信在信中写道，甘州自药罗葛仁美被送至敦煌为质后，前后两任刺史也都学李弘益在凉州搞的那一套，均分土地牧场，官府赎买了一大批奴隶，这几年归义军几州粮食收成有余，完全可以支持河西一批的。

说起来李弘益脱离归义军之后，可以说对归义军上下仁至义尽，来投附的各州人才，各有所用，而且还留下了火药作坊，一直为伊州方向的军队提供震天雷，这还是李弘益第一次向张承奉开口请求。

这几年张承奉的所作所为，让李家上下愈发心寒，李弘信也越发觉得失望。他利用长史的身份，从各地收购了一批粮食，不日就会送来，只是数量不会太多，还请李弘益见谅。

李弘益还能说什么呢？他顾及到张承奉的亲戚关系，哪知到最后，还是自己家的人最上心，于是回了一封言辞恳切的书信，再次邀请李弘信前来河西。

既然归义军没有指望，那就只有依靠自己了。李弘益心里憋着火，心中暗暗想着：老子万事不求人，便靠着我河西七州好男儿，一样能拿下李茂贞！

时间过得很快，李弘益加紧训练新兵，视察各军械作坊，积极准备着，河西诸州在他的领导下，恰如一台机器，开始高速运转了起来。

四月底，应进思在岐州的密探费了好大功夫，千辛万苦地传递回一条情报：李茂贞还在雍县，并未离开岐州，在坊州的只是一个替身！

李弘益在军事会议上，将情报告诉了众人，冷笑着说：“想不到李茂贞会玩这一套，看来他还是对我河西放心不下呢！”

他回到家中，对母亲说：“我欲领兵伐李茂贞，这一次出去，怕是年内是回不来了，愿母亲保重身体！”张氏豪迈地说：“我儿，为国家讨不义，这是你的职责！不要丢了乃外祖父的脸面！我便在姑臧，给你看着家，等待你凯旋的消息！”

有这样深明大义的母亲，李弘益心中豪气顿生，缓缓下拜，说：“儿不会给外祖父丢脸的！”

他回到屋子，对索梵微说：“我这一次出征，家中就要你多多照看了！”索梵微满心担忧，拉着他的右臂，说：“这一次一定要答应我，不可轻易犯险，不要再受伤了！”

李弘益笑了笑，战场上的事情，他哪里能说得准呢？索梵微有些幽怨地说：“还是去多看看康妙妙吧，她的肚子大了，只怕你看不到儿子出生呢！”李弘益哈哈大笑，索梵微至今未孕，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又去看了康妙妙，康妙妙怀孕已经快七个月，脸上带着母性的光辉，虽然脸稍微有些浮肿，在李弘益眼里，却清丽尤如少女一般。得知李弘益又要出征，她心里担忧，死死地抱着李弘益的胳膊，美丽的大眼睛，泪水已经盈眶。

李弘益说：“安心啦，我不会有事的！只是可惜，不能亲眼看到你生产了！”康妙妙小声说：“也不知是儿是女，郎君想要男孩还是女孩呢？”李弘益爱抚地说：“都挺好！我都喜欢！”

虽然索梵微认定了康妙妙会生一个儿子，那也只是她心中幽怨，这个时代可没有那么发达的医学，就一定能够断定胎儿的性别。

李弘益又找到李保玉，说：“我这一次出征，估计年前是回不来了，玉哥儿，家中就要你多操心了！”他顿了一顿，犹豫了一下，说：“康妙妙那里，还请多加照顾！”

大唐的妾，地位很是低下。李弘益曾经听说过，长安有个官员，娶了韦氏女为妻，却是个妒妇。那官员对一个小妾很是喜爱，哪知他出差去外地，小妾却被正妻寻了个由头给打死了。官员回来，也无可奈何，毕竟妻家的势力太大了。

他虽然知道索梵微不是嫉妒的人，但是母亲不喜康妙妙，府上人人都知，若是被有心人撺掇，他就后悔莫及了。

李保玉心中明白，拱手说：“国公放心，我一定护得全府上下周全！”李弘益还是有些不放心，又留周延鹤带着二十名亲卫，在李保玉跟前听候差遣。

于是五月初，麦收之前，《河西周报》刊登了一条不起眼的消息，凉州北部达靼异动，凉国公领大军进驻居延海。

这条消息被传至雍县的李茂贞处，他依旧很是狐疑，又过了数日，从来往的商队中混杂的凤翔密探再次来报，他亲眼看到一支两万人的大军打着李弘益的旗号，直入明威戍，越过了长城。

李茂贞这才放下心来，对众多的养子将领说：“走，咱们去延州，一战而定李思敬，再回马，拿下河西小儿！”

李弘益在长城外，对诸将说：“备齐水囊，咱们穿过沙漠，直入会州！”这一路并不是那么好走的，可是为了欺骗李茂贞，他却只有这么做了。

就在李弘益领骑兵穿越沙漠的时候，祁连军留在凉州的部队，也以驻军调防的名义，一点点地抽调，前往会州而去，至于秦州的李存孝，他的飞虎军一直在边境驻守，大震关易守难攻，李弘益给他的命令，是北入原州，经由平凉的制胜关，与李弘益的大军会合。

五月中旬，抵达会州乌兰县内，藏在山峁之间的李弘益得知李茂贞已经过了鄜州，于是放心大胆地朝南边的原州而去，同时下令，抽调的各军紧急前来。

为了彻底解决李茂贞这个心头大患，李弘益这一次也是拼了命，新补充的玉门军训练了大半年，神武军只训练了四个月，他全都拉上了战场。

如今河西各州的官道已经修缮完毕，晚膳的道路和驿站系统，使得早就整装待发的各军来得极快，很快就汇集到原州平高城，与张琏的彰义军合兵一处。

郭恕并未随军前来，他的训练任务已经结束了，看着空荡荡的军营，他心里有万分不舍。因为耽误了老兵的田事，李弘益又通过康地舍拔，向粟特大商人们借了一笔钱，给被召集而来的老兵们分发了补偿金，每人还有一块铁质镀银的奖牌，奖励他们的功劳。

郭恕愣愣地看向东南，直到身旁的老战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老郭，咱们该回家了！”郭恕叹了口气，说：“回家！愿儿郎们在国公的带领下，一战破敌！”他心中暗暗祝福，然后在同伴的帮助下，翻身上马，朝明威县的家中而去。

李弘益的所请已经被朝廷认可了，毕竟设立居延县、明威县，可是开疆拓土的功劳啊！便是康地舍拔，也拿到了他梦寐以求的河西萨宝府祆正。李弘益原本是只想给他凉州祆正一职，哪知康地舍拔又出了八十万贯，钱财动人心，李弘益最终还是答应了。

根据河西户曹的统计，如今河西境内定居和流动的胡人胡商，信仰祆教的大约有八万余人，其中大多数都是流动的商人，再加上祆教的教义，只针对胡人而非汉人，从不在汉人中传播，因此李弘益这才捏着鼻子认了。

原本按照参谋司制定的最优计划，是李存孝在秦州攻大震关，张琏的彰义军在平凉县南下，攻击陇州北，而李弘益引大军入泾州，在百里城到邠州一带防备岐州，同时准备随时阻截回援的李茂贞大军。

可是这个方案最终被李存孝给否定了，大震关实在不是那么容易被攻下的，若是自己这边被牵制，只怕就影响到整个局势。因此最后作战计划做了调整，张琏的任务不变，李存孝入原州，领骑兵从泾州直入岐州，李弘益则带领步兵攻城。

他们的任务，是要赶在李茂贞回来之前，打下陇州，将岐州的守军尽可能地歼灭，然后在邠州一带倚靠地形，阻击李茂贞。

应进思的手下源源不断地将各地的情报送来，李弘益在平高城，对张琏说：“张使君，咱们该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