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重出江湖 （六）崩溃

崩溃

韩飞云抬头望了一眼韩星，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世上没有什么是自己承受不了的。

韩星鼻子一酸。想这世间若是没有韩星该有多好，至少韩飞云能逃过这致命一击。

梅天寒悠悠地道：“当年，之所以不杀你，是因为有事相托。”

韩飞云疑惑道：“事？”

梅天寒盯着韩飞云道：“在我的剑下死里逃生之后，你遇到了什么……”

韩飞云回忆着道：“遇到……”

梅天寒提示道：“下了清凉山，在那茅草亭……”

韩飞云的思绪迅速飞回二十年前那个茅草亭中，一张稚嫩可爱的小脸瞬间展现在眼前……

韩飞云慈爱地望了一眼韩星，道：“我捡到了星儿……”

韩星的心快跳出来了。

上官婉玉也静静地听着，他们讲的事似乎勾起了她无尽的兴趣。

梅天寒眼中似乎泛出一丝莫名其妙的酸楚，不过转瞬即逝，接着兴味盎然地道：“你知道世间最有趣的游戏是什么吗？”

韩飞云茫然，不知道梅天寒怎么又扯到游戏上来。

梅天寒神秘地道：“你一定想不到。”

韩飞云有些不耐烦，道：“你在说些什么？”

梅天寒道：“我在说，你能活下来，其实是一个好玩的游戏，这个游戏到了今天该是揭开谜底的时候了。”

韩飞云沉声道：“我在听着……”绞尽脑汁地想着那十分不同寻常的“好玩”的理由。可是想不出。

看来只有梅天寒这种天才，才能玩得尽兴吧？

梅天寒缓缓地道：“你说让一个万人之上的正道领袖，把一代魔王的儿子抚养成人，该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啊。”

韩飞云一阵恍惚错愕，一时没有明白梅天寒的话的意思，疑声道：“你说什么？”

梅天寒摇了摇头，十分不屑韩飞云的反映迟钝。道：“我是说，当年你在清凉山下捡到韩星，那不是个意外，那是我刻意的安排。”

韩飞云心中预感到了什么，怔怔地道：“刻意？”

梅天寒大声道：“你不会还不明白吧，韩星是我的儿子，当年，不杀你，就是要让你把我的儿子抚养成人，让一个万人之上的正道领袖，把一代魔王的儿子抚养成人，二十年后再告诉他真像，你不觉得这个游戏有趣到了极点吗？”

梅天寒的声音到后来竟是颤抖的，眼中闪着精光，不知道是异常的兴奋，还是触动了心底里埋藏的某种东西。话落，径自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之后，顿时又换作一幅饶有兴致的神情去注视韩飞云。

韩飞云早已怔住，刚开始的时候，头上像是被重物猛撞了一下，一阵眩晕。等到有意识时，突觉浑身上下都刀削斧砍般刺痛，禁不住浑身颤抖。

他本能地紧握住韩星的手，却感觉韩星的手冰一样冷，也在不停地抖。猛抬头，望向韩星……

韩星满眼的泪，泪中是紧张，担忧和痛——撕心裂肺的痛。

韩飞云不敢联想刚才对韩星的种种疑惑，甚至逃避似的把那都抛到脑后，幼稚地期待这个自己倾尽一生心血抚养的儿子会毅然告诉他：这不是真的。

可是当他看到韩星的眼神时，终于知道，自己那点可怜的侥幸心里，是那么的不堪一击。就像如今这残破的躯体一样，再也承受不了这样的当头棒喝了。

在最后还有一点意识的时候，韩飞云感觉自己腹中一股热流翻滚而上，“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然后再没有知觉。

…… …… ……

韩飞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卧室的床上，上官婉玉坐在他身边，眼中皆是关切之色。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韩飞云就已将这个大大咧咧的姑娘当成了自己的女儿。上官婉玉嘴上不说什么，但一直在韩府里照顾着韩飞云。在她心里，韩飞云与她的生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要比周天龙受侍见得多。

上官婉玉见韩飞云终于睁开了眼晴，惊喜不已，忙伸手将他扶了起来。心疼地道：“您还好吧？”

韩飞云勉强地点了点头，发现在自己胸前除了上官婉玉的双手外，还有一双手僵了似的停在了半空。

韩星觉得自己连伸手去扶起父亲的勇气似乎都没有了，甚至他认为自己已不配。

韩飞云缓缓地抬起头，凄迷的眼神正与韩星晶莹的目光相遇……

彼此的心竟都是这般的难受……

难道这便是造化吗？难道这便是天意在弄人吗？自己历尽千辛万苦、倾尽感情抚养成人的儿子，今日为何竟是这样的陌生和可怕？竟真的是那个人拿来“戏弄”自己的筹码吗？

韩星突然觉得，其实最不该来到这个世上的人是自己，因为那样梅天寒就不会想出这么一个“有趣的游戏”来“捉弄”韩飞云。韩飞云既便当时同那三千余人一样死了，也死得其所，好过此刻的活着受罪。

而自己……

倘若老天非要找一个人来受这份罪的话，为什么会选择自己，难道他认为自己遭受的苦难还不够多吗？

在痛楚中感慨埋怨了好一阵之后，韩星终于再一次地强迫自己明白一个事实，现实不是用来感慨和埋怨的，他需要的永远只有两个字——面对。

于是他在韩飞云凄迷并且渐渐萎靡的目光下缓缓地跪下来。

韩飞云没有惊异，他甚至怀疑自己已麻木。

韩飞云也没有开口提问，一肚子的疑惑，竟不知从何说起。

沉默……

空气似乎凝注。

上官婉玉实在受不了这样的压抑。虽然他不知道韩星怎么会是方才那个人的儿子，也不知道那个实在“可爱”得不能再“可爱”的人，到底是如何了不得的人物。但她清楚，那个人的出现及他说的每一句话对于韩星与韩飞云来说，都无疑是天大的打击。以至于让他们都是这般的难受。

他们难受，上官婉玉也不好受，他们早已是她生命中的一部分。

沉默……沉默……

上官婉玉感觉自己的心里已经堵得无法呼吸了，终于叹了口气，对韩星道：“有话说吧。”

韩星抬眼凝望着韩飞云，泪水扑簌簌地溢满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