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涅槃重生
入夜之后，天气变凉了。陈雪瑶站在窗前，看向天空，无星辰，灰蒙蒙的一片。上次她坐在天井望天时，天空也是这样灰蒙蒙的。表姨说，这里的天就是人心的反映。回头看着躺在床上的梵羽，眉心的忧愁，又加重了几分，第二天就快过去了，但是小梵还是没有半点动静。低头转向窗边，发现何宇正抬头看着她，她的心突然一紧，对他笑了笑，却找不到什么话聊。
何宇也是笑了笑，本来想转身回去，但是朝陈雪瑶挥了挥手，示意她下来，他有话要跟她说，不然今晚又要失眠了。
陈雪瑶迟疑了半秒，转身走到梵羽床上，把他的被子往上拽了拽，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走下楼去，来到天井。
何宇让出了一个位子，示意陈雪瑶坐下。待她坐在，何宇半天没说话，不知道从何说起。
“今天，早上……我……”何宇第一次说话结结巴巴的，脸上写满了囧字。
“没事啦，我知道，我明白，在这个社会，没人会在意的。”陈雪瑶想姐妹一样，拍了拍何宇的肩，“放心，我们以后就是好姐妹了！”
“好姐妹！”何宇心里一万匹草泥马呼啸而过，这会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他生前的设定是gay，但是自从那一世死了之后，他现在是个全新的他，已经没有过多前世的记忆，只是隐隐约约记得第一次见陈雪瑶的那天，还有上辈子辜负的两个人。
他清楚的明白，他不是gay，对男性没有那种幻想。现在的他，是个堂堂正正的男人，喜欢女人的男人。喜欢眼前这个人的男人！
但是老天爷爱开玩笑，居然给他这样一个惊喜。
他知道她的心里只有梵羽，但是那又怎么样，感情的事没有人能控制，他从来不违背自己的心，他就是喜欢她，就算她眼里心里没有他，他也不在乎，只要他能感觉到她很幸福很满足，那就够了。
现在既然已经被误会了，那就干脆以这种身份在她身边守护她吧！
“对呀，以后我们可以做闺蜜，可以无话不说，不管什么事，我们都可以分享，是彼此最坚强的后盾！”陈雪瑶满心欢喜的说道。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一个可以真心信赖的朋友。有好多话没有办法跟外婆和表姨述说，只能藏在心里，这会有个男性闺蜜，她心里高兴。
“嗯，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能够分享你的事，我也觉得很开心。”何宇说的是真心话，能做朋友，对他来说，也是好的。
“谢谢你，阿宇。”
陈雪瑶和何宇聊了几句，就回到房间照顾梵羽了。
何宇还是坐在天井边，抬头望着他们的房间，想起了那天陈雪瑶为了保护他，挡在他面前，现在想来，她只是出于对朋友的关心，而不是其他的意思。
有这样能为你两肋插刀的朋友，也不为一桩好事。
站在何宇身后的华佗，踌躇不前，满脸尴尬的愁容，昨天的事，该怎么说呢？他可没有断袖之癖，现在被所有人误会，感觉跳进黄河也澄清不了。哎！他心里的纠结与矛盾，谁能理解？！
何宇感觉身后有人，回头一看是华佗，连忙微笑着，叫他过来坐。
“昨天的事……”华佗忍了半天，终于开口说道。
“我们是兄弟，是哥们。我不会想歪的！”何宇知道华佗难为情，替他把重要的话说了出来。“大家误会了，是他们的事，华兄这么担心害怕，难道是他们想的是真的？华兄有断袖之癖？”
“呸！老子才没有，不过…何兄，你应该…不是吧？！”
“我当然不是！”
“可是…刚才你跟陈雪瑶怎么不解释清楚，还顺水推舟承认了！”华佗并不是有意偷听他们说话，只是他早就在附近待了一段时间，想要跟何宇解释解释时。别陈雪瑶却下来了，他只好躲在一旁，听他们聊天了。
何宇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华佗，“如果华兄以后有喜欢的人，就能明白我的心思了。”
华佗摇了摇头，“情，这个字，我是万万不敢碰，要是像你们这样，生不如死的感觉。”彼岸兄，你的意中人，还真有那么多人喜欢，看来你的眼光确实不错。
何宇和华佗相视而笑，这场误会慢慢的就被大家淡忘了。以后，何宇也会时不时来找华佗喝酒，聊心事，不过这就是后话了。
第三天清晨，阳光温暖的洒进房间，照在陈雪瑶白皙的小脸蛋上，她揉了揉眼睛，睁开眼看见一张俊俏的侧脸，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梵羽的床，睡在他旁边。昨晚明明是趴在床边睡着了，怎么会爬了上来？看着梵羽的侧脸，真美。陈雪瑶伸手，从梵羽的额头往下滑，经过他高挺的鼻梁，紧闭的眼睛，微微发白的嘴唇，削尖的下颚……然后轻轻的吻在他的唇边。
想起那次，小梵喂她吃药的场景，满脸娇羞的躲在梵羽怀里。这有现在她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要是小梵醒了，她胆子就没有那么大了。
“小梵，今天你一定要醒过来呀。如果跟你做个约定，怎么样？”陈雪瑶一脸开心的看着梵羽，“要是你现在醒了，我就正式的向你告白。”
等了半会，梵羽依旧没有动静，陈雪瑶只好下楼去拿梵羽的药。
在她转身之际，梵羽微微睁开了眼睛，不过半秒，又昏了过去。
陈雪瑶小心吹凉药，慢慢的一口一口的喂给小梵，喂完了以后，轻轻的擦拭梵羽嘴角边的药渍。
早上到中午，梵羽没醒，中午到晚上，梵羽还是没醒。陈雪瑶心里又是着急，又是害怕，一步不离的守在梵羽身边，不停的跟梵羽说话。可是，为什么一点效果都没有，眼看就要到后半夜了。
站在门口一直守候的何宇，也担心的问道：“华兄，不会有事吧？！”
“我也不知道，世人都以为我能妙手回春，起死回生。又有谁知道，有些事我也是无能为力。有些事只能听天由命，怎么斗，也斗不过天。”华佗说完，拿起酒壶狠狠的喝了一口。世人把他接近神化，可是他毕竟不是神，不能想救谁就能救谁。
毛不易看着房间里一角哀伤的陈雪瑶，心里却有个恶毒的想法，要是梵羽今天死了，对陈雪瑶来说，未必不是一种解脱。要是梵羽醒了，梵羽自己心里也清楚，这就是孽缘，不会有好结果的。还不如，此刻就……
小五拿着一个沙漏，走进房间，把沙漏放在梵羽床前。对着陈雪瑶说道：“师傅说，只剩这么多时间了，要是沙漏里的沙漏完了，他还没醒的话…那……哎！”小五根本就不敢看陈雪瑶的表情，那种通知家属，病人不行了的话，小五实在是没法说出口，还没说完就低着头小步快走的离开了房间。
“不会的，不会的。”陈雪瑶没有大家想象的那样变得歇斯底里，而是一反常态，坐在梵羽身边，握着他的手，嘴里一直重复着这句，“不会的……”
沙漏里的细沙慢慢的往下漏，窸窸窣窣的声音，在陈雪瑶听来，特别的刺耳。闭上双眼，告诉她自己不要听，不要听，那是宣布梵羽离开自己的声音！
不会，梵羽不会离开她的，不会的！
“不要！”陈雪瑶站起来，冲过去，拿起沙漏往地上一砸，“你不能判定一个人的死亡！”沙漏的碎片四处飞溅，有一块碎片刚好划过她的右手，鲜血直流。
陈雪瑶的心思全都在梵羽身上，伤口的疼，没有心里痛的千分之一。
陈雪瑶走过去，双手捧住梵羽的脸，她额头抵在梵羽的额头，眼泪就这样不停的往下流，这不应该是最后的告别，不应该是，他们还有那么多话，还没说，那么多事还没做，现在告诉她，已经到达终点站了，她不相信，不相信！
陈雪瑶右手的血，布满了梵羽的脸，陈雪瑶不甘心的眼泪也滴落在有血的地方，瞬间，梵羽全身燃起了了大火，梵羽惊醒过来，觉得全身被火烧得疼痛。从床上跳了起来，抱着他自己的头，身躯不停的扭动。嘴里发出尖叫声，划破夜的宁静。
陈雪瑶木纳的呆在一旁，身体僵硬的保持那个动作。
毛不易、何宇和华佗听到声音之后，就冲了进来，也是目瞪口呆的愣在一旁。
梵羽疼得受不了了，化作一团火的青鸟飞了出去，他要找一个地方，灭掉这团烈火。
第二层的居民，看见天空一团火焰般的东西，划过。还以为是流星，闭着眼睛在心里默默的许愿。
陈雪瑶在梵羽飞出去那刻，瞬间清醒过来，也跟着跑了出去。
毛不易她们也后脚，跟着陈雪瑶跑了出去。
四个人跟寻的天空中的火焰，一直来到忘川河边，到这里梵羽就不见了。陈雪瑶看着忘川河，猜测梵羽一定是在忘川河里，想要灭掉自己身上的火。
“小梵，小梵，小梵……”陈雪瑶半跪在忘川河边，大声的喊。心里期待，下一秒梵羽会冒出头，对她笑这说道：“我在这里，别怕！”
时间一分一秒过得特别慢，忘川河依旧平静如初，没有半点波澜。
天已经微微发亮。
毛不易他们却不敢上前，也不敢离开。陈雪瑶的性子刚烈，万一她想不开，跳了忘川河，那可怎么办，所以他们要时时刻刻盯着她。
天已经大亮了，太阳照在陈雪瑶背后，也温暖不了她快要死去的心。
陈雪瑶就这样坐在忘川河边等着，等着梵羽出来的那一刻，这一等就是三天，三天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呆坐着，不管谁来开导她，她都不理不睬。
毛不易忍不住了，抓住陈雪瑶的双肩，使劲的摇，想要把她摇醒，“你这是何苦呀！梵羽是为了救你才死的，他已经不在了，你不要骗自己了。他的死，是为了保全你，你这个样子怎么对得起他的牺牲！”
“我不要他为了我牺牲！我不要他为了我死！我不要他为我做什么！我只要他在我身边，就好！”陈雪瑶一脸死灰的看着毛不易，“你根本不懂我，能不能不要管我！”
“你！好，我还不想管你了！”毛不易生气的扭头就走，走了没十米，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陈雪瑶。心里哀叹，这个家族怎么都是痴心人！
对着迎面而来的何宇说道：“我是没有办法了，只有看你的了。”
何宇点了点头，“表姨，放心，我会好好看着她的。”毛不易才安心的离开了。
何宇刚走过去，还没等他说话，陈雪瑶就说道：“不要来劝我了，我不想听，我只想安安静静的等他回来。”
“我没有要劝你的意思。”何宇把手里的竹篮里的饭菜拿了出来，递给了陈雪瑶，“吃一点吧，要是他还没回来，你就晕倒了，那就不能让他第一时间看见你，而且他还要自责，让你变成这样。”
陈雪瑶抬头看着一脸故作轻松的何宇，又低头想了想，依旧摇了摇头，“没有胃口，吃不下。”
何宇也不勉强，把饭菜放回篮子里，“没事，感觉饿了在吃。”
两个人不在说话，都盯着忘川河的水，从东向西流去。时间对于他们来说，似乎是静止的，只有太阳西升东落，才预示着这一天的完结。
周而复始，已经第五天了。陈雪瑶躺在忘川河边，眼睛还是盯着忘川河。她的心随着时间的过去，慢慢的死了。她明白，梵羽再也回不来了。都那么久了，可能早就已经被火焰燃烧殆尽了，剩下的灰烬，也消失在这空气中。
这是她这五天来，留下的第一滴泪，告别的泪。不管她怎么坚信，也抵不过时间的证明。他，真的离开了！
她把手伸进，忘川河水里，河流轻轻滑过她的指尖，河水的温度，慢慢的使她的手变冷。
今生不能相守，那，来世能不能让我在遇见你？你不再是神，而我亦不是凡人。君当做磐石，妾当做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我来了，梵羽，等我！
陈雪瑶一头扎进忘川河水里，刚回身那拿水的何宇，被定格一样，停在拿水的动作。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都怪他疏忽了，他以为瑶瑶想喝水了，还高兴的替她拿水，原来这也是一个谎言！
回头看，哪里还有陈雪瑶的影子，忘川河依旧平静的流淌着，无声无息。何宇愣在原地，眼泪溢满了眼眶，他已经强忍着，不让眼睛流下来。
何宇突然感觉都四周的彼岸花，瞬间大面积的枯萎，不过一秒钟，放眼望去，刚才还盛开得妖艳的花朵，现在变成干瘪的身姿，凋零在地上。
忘川河河面，也突然不断往前冒出气泡，咕噜咕噜得，像沸腾的水，不断的冒着热气。
何宇退后了几步，离忘川河又远了一点，这奇怪的意象，感觉忘川河里有什么巨大的生物要苏醒过来。手里祭出束魂鞭，眼神坚毅的死死的盯着河面，谨防万一。
忘川河水的水，从中间断开一道口子，岸边的河床裸露出来，突然一个人影，由远及近，因为何宇这边的视线被射来阳光挡住，等到努力适应，睁开眼之后，出现在他面上的是，抱着陈雪瑶的梵羽。
陈雪瑶的预感没错，梵羽果然还没死，这一次像涅槃重生，身上焕发出的气息都不一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