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9 故事的开头
一件破旧的道袍罩着不算健硕的身躯,几块补丁在走动中露出。年轻时的楚怀柔也算是颇有几分神采,虽然样貌普通,但修道之人身上所带来的出尘之气,倒也是在楚怀柔的身上显现的淋漓精致。
楚怀柔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当时的他尚未婚娶,连看一眼小媳妇都很可能脸红,自然更不知道该如何应付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了。
足足发愣了好一会儿后,楚怀柔看了眼床上的婴儿,一跺脚,一狠心,竟是转身离开了产房。
也许是明白了自己的命运,婴儿的啼哭越发大声起来,整栋空旷的医院里,似乎每一个角落都能够听到这个刚出生不久便要死亡的婴儿所发出的不甘的哭喊声。
此刻的郑有才是多么的彷徨,无助和迷茫。他是多么想冲着楚怀柔大声呼喊,只可惜无论他如何呐喊,楚怀柔就像是听不见一般,绝情地转身离开,只留下来回摇荡的房门发出吱吱的响声。
“原来...这就是我...”
既然无法改变,那就顺其自然好了。况且早已知晓结局的郑有才,在经历过最初的波动后,很快就恢复了冷静。
冷静下来的郑有才,并未考虑楚怀柔究竟去了哪里,反而只是对尚在襁褓中的自己充满了好奇。
对于郑有才而言,婴儿时期的记忆为零,更别说从未看清过样貌的父母了。
“原来这就是小时候的我,那个朴实的男人就是我爹,挺着大肚子躺在担架上的女人就是我娘...只可惜方才没有太过注意他们的容貌,现在也只不过能够想起个大概的轮廓而已...”
郑有才看着床上依旧啼哭不止的婴儿,心情复杂到了极点。甚至很多年以后,当他再回想起这一段经历时,依旧无法表达当初的心境。
而就在此时,楚怀柔去而复返,只是此时他手中再不是握着桃木剑,而是不知从何处寻来一床花布面的棉被来。
楚怀柔一阵手忙脚乱,最后像是包粽子一样将婴儿时期的郑有才包在了棉被之中。甚至当郑有才看到这一幕时,他都怀疑自己当时没被闷死真是个奇迹。
好在婴儿时期的郑有才似乎就已经对楚怀柔极为的有好感,在楚怀柔包着自己的时候,竟是没有再哭一声,反而是一直冲着楚怀柔咯咯的发笑。也许正是那一抹天真无邪的笑容,让楚怀柔再也难以割舍下这个可怜的婴儿。
楚怀柔带着婴儿转身走出产房,可是没等他走出几步,迎面便走来一道白影。
白影敛去,露出一顶高高的白帽子,帽子上写着“你也来了”。一条半米多长的猩红舌头挂在胸前,哭丧棒已然是标配,不用说来者正是黑白无常中的白无常。
白无常看了眼楚怀柔怀中的棉被,虽然隔着一床被褥,可他依旧将里面的郑有才看的清楚。
“遗腹子?”
“是的!”
楚怀柔和白无常之间的对话出乎意料的简单,各自说了一句便都不再言语。
足足小半响之后,楚怀柔方才率先开口说道。
“这个孩子我要带走,阎王爷哪我自会去说。还有这家医院怨气极重,当我赶到这里的时候,这里的人已经全都死了,只剩下这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
“我也是恰好路过,此地古怪的很,生死簿上并没有如此大宗的死亡事件。而且我感受不到一丁点生魂的气息,或许它们的生魂并不在这里!”
白无常看了眼被褥里的郑有才,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楚怀柔。
而原本在看到郑有才时,就已经预感到些什么的楚怀柔,在听见白无常的话后,脸上的神情更是变得极为精彩。
这一次郑有才看的真切,楚怀柔脸上的表情分明表达了不解,不甘,恼怒,无奈等复杂的情绪。
“天意如此!”
沉默了几个呼吸后,楚怀柔脸上的表情重新恢复平静,淡淡地吐出四个字来。
白无常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医院。楚怀柔同样是什么都没说,带着婴儿时期的郑有才离开了这里。
可是一旁的郑有才却愣在原地,那个一直埋在心底,始终不愿触及的柔软,在这里却是被无情地揭开。
就像是已经结痂的伤疤,生生地被重新撕开,鲜血如同泉水般涌出,痛,比当初还要痛的多的感受,一下子将郑有才彻底地淹没在了其中。
“遗腹子...呵呵...我始终不算个活人...原来当年如果不是师傅的话,恐怕我已经被白无常勾了魂魄了吧!还有父亲,母亲,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大家一下子都死了,连魂魄都找不到...”
所谓遗腹子,其实就是人死后生下的孩子。原本怀孕之人在生产之前死去。那么她腹中的胎儿失去养分,无法呼吸,自是会在几个时辰内死去。
可是世间也有那么些奇异之事,郑友才的生母死后半个时辰,却是又离奇地生下了他。
原本既然郑友才已经生了下来,也喊出了在这个世界的第一声,那么就应该算是活人。可是偏偏他在母体时沾染了死气,生死薄上已经勾兑,白无常都已经准备勾魂了。结果郑友才又神奇地从娘胎里生了下来,见到了这个活人的世界。
这一下倒是让白无常颇为的难办,而恰逢楚怀柔经过,了解此事后,一番求情,加之此前从未出现过这种事情,所以才同意以十年阴德换一年阳寿的条件,让郑友才活到二十七岁。
而在郑友才二十七岁那年,命中注定会遇上人生的一场大劫。渡过此劫,便可活到百岁,如果不能,下场是什么,就连阎王爷也说不准。
至于说十年阴德换一年阳寿,便是要求郑友才需要成为一名驱鬼师,替阴间办事。
或捉拿游魂野鬼,或维持黄泉路的治安,又或者替人消灾驱鬼,这样便会产生阴德。然后用十年的阴德去换取一年的阳寿,不然随时可能被无常勾了魂去。
郑友才的这二十多年便是如此操蛋的活着,每天不得不为十年阴德而努力。
郑有才的眼中渐渐地多出些许迷茫,任凭四周的环境如何变幻,却始终重复着同样的一句话。
“原来这才是故事的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