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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恒信金融的地址在中银大厦B座。中银大厦,顾名思义,正面是中国银行,东侧是A座,西侧是B座,对面是建设银行长春分行,旁边是招商银行,斜对面是中信银行,这里差不多算是长春的一个小型的金融中心。我斜着眼睛看着大厦入口,旋转的玻璃门映照出我的形单影只,稀稀拉拉的小妞儿们都不正眼看我,看来玩金融的果然气质高贵,我这种玩房子的流氓根本入不了人家的法眼。
A座里面都是玩股票和期货的,相对人流较少,B座就不一样啦,里面好几家小额贷款公司,光是做销售的业务员就六七百人,这还只是初期,几乎是不到一年的时间,整个中银B座里面贷款公司开到将近二十家,业务员差不多上千,那时候可真是一片歌舞升平,繁华的很。只不过这些繁华的后面都是累累白骨和妻离子散,而这些小额贷款公司也有个好听的名字,叫P2P。这些都是我后来才知道的事情。我还知道的是,恒信是所有小额贷款公司里面规模最大的,据说总公司已经在遥远的美利坚挂牌上市,已经开始赚着美国人钱了!理论上来说,如此规模的公司一定是有红顶背景的。
来之前雷子就告诉他,做金融,要比卖房子赚钱的多。那天下午,他们在大客车烧烤酒没少喝,钱没少花,雷子告诉他,要想赚钱,得时时刻刻的走在别人前面,房地产这一行已经不是朝阳行业了,方圆,你得转行。我点点头,转行就他妈转行,反正咱是无根的野草,飘到哪都能发芽生根。
于是关于我未来日子的方向就在这个下午决定了。这的确是有点草率。人生就是如此,到处都是前途未卜,千挑万选也不一定能跳过歧途。莫不如快刀斩乱麻,盲人骑瞎马,走到哪算哪。那天下午雷子喝了不少酒,他跟我说,干事业就得走在别人前头。方圆,你晓得不?P2P啊,我跟他们的业务员合作过两次,操,挣钱真快!动动嘴皮子几千块就到手了,咱们要想挣几千块钱多费劲?我跟你说,那些干小额贷款的个顶个的都是能人,真的。我早就想找个托底的人去那行转转,也算是给我自己留一条后路。方圆,你去探探路,将来房子这行不行了,我就跟着你混。
我手拿一根羊腰子指着雷子说,合着我是排头兵呗?
雷子眯着眼笑道,不是排头兵,是排雷兵。哈哈哈哈哈。
我也跟着哈哈笑,排雷就排雷。谁知道哪块云彩有雨呢。指不定哥们儿在那行就牛逼了也说不定。来,喝酒。草,东易,你他妈就知道吃,给我留点。好歹我也是病号。
对于我转行这件事,刘洋的态度一直不太明确。表面笑哈哈的跟着应承,心里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晚上刘洋送我回家的时候,在公交车上我问她是不是对我转行不太高兴。刘洋说,那倒不是。我问,那你怎么好像满腹心事一样呢?跟我说说你的想法呗?
刘洋说,我听人家说,干小额贷款都是坏人。我怕……
我说,你怕我被人欺负?
刘洋说,我怕你欺负别人。
我说,宝贝儿你真是高看我了,我这人的处事原则吧,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就躲起来,人若再犯我,我就干他妈的。我这种人在科学上叫做被动型人格。这种人格都是吃亏在前,享福在后。宝贝儿,你就等着吧,等我赚了钱风风光光的上你家提亲去。
公交车一晃一晃,刘洋站立不稳,索性扶着我的肩膀小声说,滚蛋,谁要嫁给你?
我说,你不嫁给我嫁给谁?难道是嫁给那个电视台的哥们儿么?
刘洋脸色一变,忽然抬头看着我说,你说什么呢?
话说出去我就后悔了,我与刘洋最多算是名义上的男女朋友,理论上来说,刘洋跟谁约会那是她的自由,我作为一个外人根本无权干涉。但是名义上女朋友也是女朋友,人与人之间讲究的是一种契约关系,可以说大部分的人与人之间都是一种契约,既然是契约,就要守规矩。你既然是我的女朋友,起码就要尊重一下男女朋友之间约定俗成的规则,背着我去跟别人约会,这显然有悖于某些规则。这些话都是我的心理活动——其实更多的是我在自己安慰自己。
但是为什么我会心虚呢?我怎么会心虚呢?我的女朋友和别人约会被我发现了,心虚的应该是刘洋啊!为什么我会心虚呢?关于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一直久到两三年那么长的时间,几年之后的某一天我想通了,如同被一个红衣主教给我的脑袋开了光一样的豁然开朗,我这是一种自卑的心里在作祟,最根本的原因是,我没钱,或者说,当时我的存款并不足以让我可以理直气壮的跟刘洋掰扯掰扯男女朋友之间的契约关系。我记得有一本书上说,维持男女关系需要两种东西:很多很多的爱,或者很多很多的钱。这两种东西我都没有。
那天下了车之后,刘洋好几次都要跟我欲言又止,最后终于一句话也没说出来。我们在长新街的路口就分开了,我向西,她往东。那天晚上雾霾有点大,马路上堵车,所有人都是一副心慌气躁的样子,我在人群中望着她丰满的背影与我渐行渐远,忽然有一种丢了什么重要东西的感觉。
第二天是周末,我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手间尿尿,在客厅里居然发现了对门邻居晾晒的几件内衣,裤头胸罩之类,在一根绳子上摇摇晃晃,夺人耳目,我撒尿出来之后,仔细打量那件红色的蕾丝边的胸罩,用手比较了一下,这罩杯着实不小,看来那黄毛荡妇的确有着过人的偷情资本。想着想着忽然心中起了歹意,下体来了反应,满脑子都是那黄毛熟女哼哼呀呀的叫声,于是我拿下那个红色胸罩,用嘴叼着,跑到厕所里打了一个飞机,五分钟后,亿万子孙都射进了马桶,用胸罩使劲擦了一把下体,这才满意的把胸罩又挂了回去,随即一股不可名状的罪恶感在心中升起,打飞机并不可耻,可耻竟然是意淫了那个黄毛荡妇。于是从洗脸刷牙穿衣服一直到出门这段时间里,我咬牙切齿的发了不下几十遍的毒誓,必须下不为例!
我打算去恒信金融所在的中银B座瞧瞧,虽然是周末,我也好认认路。反正我现在是待业,有的是时间。至于刘洋则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电话也没有,短信也没有,似乎我已经从她的生命中消失了一样。每想到这些,我都不太舒服——妈的老子将来有了钱,牛逼了,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可是刘洋上哪去了呢,我恨恨的抽了一口烟:这小丫头,该不会是又和那个电视台的小子约会去了吧!一想到那小子那副文质彬彬的假斯文样子,我的后背就忍不住的疼,于是我又开始骂起周八和国辉来,这俩家伙下手真他妈重啊!
我心神不定的站在中银B座门口。手里捏着电话,烟抽了好几根。正当我没想好下一步要干嘛的时候,手机忽然震动,我接起来,是我远在老家的表姐给我来的电话。
表姐问我在哪。我说在长春呢。怎么了?
表姐说,你回来一趟吧。
我听着表姐的语气不太对劲儿,似乎有着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发生。我问,姐,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表姐说,你爸不行了。
我的脑袋嗡的一下,好像炸开了一个响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