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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我给公司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恰好就是柳溪,她说她今天值班。我说好,我一会就到。下楼,路边尘土飞扬,彼时正在修高架桥,乌烟瘴气,一片云山雾罩如同梦中。8路车拍马杀到,周末车上人不多,难得有个座位,我掏出电话给刘洋发了个短信问她在干嘛,她回:在她姐姐家。
我忽然想到有一次刘洋跟我说她姐打算给她介绍一个男朋友,说对方是电视台的一个实习记者,家庭条件如何优秀,长相也是介乎于吴彦祖和曾志伟之间。当时我还笑她说吴彦祖和曾志伟之间隔着一万个王宝强呐。一念至此,忽然心里不舒服起来,短信发过去问:吃饭了没呢?
这条短信发过去之后如泥牛入海,杳无音信。
周末上街的人不少,长春号称东方底特律,私家车和出租车跟蝗虫一样挨挨挤挤,用蠕动来形容丝毫不为过。整条亚泰大街乌烟瘴气,丝毫没有一点省会的风范。也不知是那家媒体评选的长春是中国最适合居住的城市之一,要我说这种评论根本就是瞎子看电影,自欺欺人,别的不说,就长春的交通就足以让人奔溃,一年到头都是在修路,好好的一条马路,上半年把左边刨开,下半年把右边刨开,转过年来再刨中间,今年修理管线挖个坑,明年检修煤气再挖开几百米,后年修理排水再弄几个坑,什么煤气,天然气,电力,排水,交通,等等各种部门都能把马路找个名目刨开,后来我才明白,这一刨一铺,就是GDP。类似这种匪夷所思的傻子工程,几乎遍地都是,后来我也见怪不怪,心说这大概就是东方底特律的特色吧。
公交车堪比牛车的速度花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到文化街,我也听了将近两个小时的司机骂娘。下车之后,已是中午,腹中饥肠辘辘直敲鼓。刘洋忽然来电话问我在哪,我说我在公司附近,打算去公司办点事。刘洋哦了一声,似乎有话要说。我问:“你吃饭了么?”
“正要出去吃。”
电话那头特别的吵闹,似乎她正走在某个商业区之内,隔着电话我都能听见那头一个广播喇叭传出来的声嘶力竭的叫卖声:叉叉蛋糕,赛过爱人的甜蜜!开业八折,赠送优惠券……我问:“你在哪呢?这么吵呢?”
刘洋道:“我跟我姐在一起在欧亚新发呢。你吃饭了么?”
我说:“你那边太吵了。我先不说了,晚上再说吧。”
撂下电话,我穿过卓展,便来到重庆路上,一下子就投身到了如潮的人海之中,街上人群如过江之鲫,各种大腿丝袜,各种腆胸迭肚,各种红毛屌丝和文艺青年交相辉映,街边商家使出浑身解数招揽生意的状态让我想到了上学时候学过的一篇课文《粜米》……
亚泰富苑楼下开了几十家美食铺子,隔着老远就闻到各种香味儿,我信步上前,在一个新疆人的摊位前要了两串肉串,告诉他多加辣椒,新疆人哼着维吾尔族迪曲双手上下翻飞,不多时两串一尺多长的肉串便烤好,我又在旁边水果摊买了一个西瓜,让老板把西瓜切了,恰在此时,忽然一阵广告声传来:叉叉蛋糕,赛过爱人的甜蜜!开业八折,赠送优惠券……我扭头一看,旁边大概二十多米开外有一家新开的烘焙店,一个巨大的音响正在播放广告。拎着水果啃着肉串,我来到烘焙店门口,在人群中找寻刘洋的影子,胸口突突的跳,一个声音似乎在说,你能找到么?人家早就走了。
毫无疑问,刘洋跟我撒谎了。早上时候我跟她说我今天要收拾房子,她大概没想到我会来公司附近,不过她此时应该早就离开了吧。她说跟她姐在一起,很有可能也会跟那个电视台的人在一起吧。我摇摇头,骂了一句操。也不知是想操谁。
上楼。柳溪正在用电脑看电视剧,我将西瓜交给她说:“辛苦啦美女,请你吃西瓜。”柳溪一笑道:“哎呀方圆,谢谢。怎么这么闲着呢?”
我笑道:“这不是怕你一个人寂寞嘛。”
柳溪道:“你们这些人呐,放假不好好陪老婆,上班时候反倒一个个儿都不按时。”
我问:“哦?还有谁来了?有签合同的么?”
“那倒没有,刚才周八来了,坐了一会,后来国辉来了,两个人就走了。你们前后脚,你没看见他俩么?”
我心说周八这厮真是阴魂不散,老子上哪他上哪。这俩人一个奸似鬼,一个猾如油,正所谓鱼找鱼虾找虾,一对阴险卑鄙的王八蛋。我心里这么想,嘴上却笑着道:“没有啊。他俩来干嘛啊?”
柳溪掰开一个西瓜递给我说:“谁知道呢。”
不管他俩干嘛,总之现下与我无关,我此行的目的是要看到客户登记本,一般来说,那个本子不能给我们这些业务员看,不过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我直接跟柳溪说我想看看客户登记本,这丫头大概是吃我的嘴短,直接就把登记本给了我,翻了两页,便看到了那个老太太的电话,我将电话记下来,将本子还给柳溪。柳溪吃了一块西瓜之后就推说吃不下了,又开始看电视剧,我将西瓜皮收起来,来到走廊扔进垃圾桶,窗外不知何时已经阴云密布,我走近一看,已经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此时还不到下午一点,天色却像傍晚一般,看来这场雨小不了。彤云密布,似乎下一秒就会冲云彩中间飞出一帮外星来客,我想象着如果外星人来占领地球的话,我第一时间应该去救谁,后来想想,外星人应该是无差别攻击,没等我跑出这所大楼,我可能就成了烟灰了。
回到公司,我打开柳溪旁边的电脑,既然天要下雨留我,我就多留一会,浏览一会售房网站,柳溪说我不愧是销售好手,周末也不忘挣钱。我摇摇头说,还不都是生活逼的嘛。
网站上新房源不多,看来看去,不是太贵就是太大,看了十几分钟也没有能入我法眼的房源。我伸个懒腰,扭扭脖子,活动活动手腕,出去抽了根烟,窗外大雨滂沱,细密的雨点砸在对面楼顶的洋铁皮屋顶,白雾氤氲四起,轰隆作响,大雨似乎能隔断一切,却始终割不断我的胡思乱想。刘洋此刻在哪呢?这种天气不太适合一个人瞎他妈想,倒是非常适合偷情。
这一天的光景,我都是在这种烦躁不安的心情中度过的,我以为这一天是我的背运,晚上我想了一下,倒不是因为房子的事情,主要是因为刘洋跟我撒谎。女人的谎言是一种杀人的利器——下雨了,这雨下的真好,好好浇一浇那些背着男朋友出来跟别人约会的姑娘们!他妈的!
天黑之前,我找到一个房源,就在公司附近,户型和面积都不错,但是价格却始终讲不下来。我跟房主约定明天看房子,心里已经做了打算:就算是讲不了价,我也能把这个房子卖了,实在不行,到时候就跟她签个限时包销的合同。凭借我几个月以来的销售经验,这个房子最多也就是一周时间就能买出去。谈完这个房子,雨已经停了。告别了柳溪,我坐上回家的公交车。在车上的时候,刘洋给我来了个电话,我告诉她我已经回家了,电话那头刘洋似乎松了一口气,叮嘱我晚上别忘了吃饭。放下电话,公交车报站到了一匡街,距离我租的房子还有三站地,但是我打算提前下车。
刘杨家就在一匡街附近。我已经一整天都没看见她,但是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在这里下车,找了一个抻面馆,靠窗的位置正对着一匡街的公交站牌,一碗面没等吃完,一辆8路车停下来,下车的人群中,有一位熟悉的身影,那浑圆的屁股和挽起来的头发,从背影就能看出来是刘洋。何况她穿的那件卫衣,还是我领着她去百货大楼买的。我记得那件卫衣六百多块钱,刘洋一个劲儿说贵,我坚持给她买下来,说你穿着好看。不过现在她穿着这件好看的卫衣,跟她身边一个陌生的男人说说笑笑,我假装淡定,继续吃面,眼睛却目不转睛的叮在马路对面。那个男人跟着刘洋进了小区。
雨后的街道清新如洗,我隔着窗子看马路对面消失的两个人,我与他俩的距离渐渐拉开。天已经慢慢黑下来,街边出来了几伙摆地摊的商家,接着出现了食客,匆匆忙忙拎着东西回家的人,这是繁华的城市,却与我没有一点关系,我有一万种方法去找到刘洋,但是那又能怎么样呢?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咫尺天涯,有的人就在距离我几百米外的某一栋楼里,我却感受到了无可救药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