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东易介绍我去的地方，说是房地产公司，其实就是一个二手房屋的代理中介公司。老板乃是一位中年未婚熟妇，不说话之后还是一副文质彬彬受过高等教育的模样，一说话满嘴的方言土话便暴露了此人暴发户的败絮。此女原名王金凤，后来为了跟世界接轨，自己改了个名字，金凤二字拿掉，换成一个云字，却不曾想跟《乡村爱情》里的某位大饼子脸女性重了名。

公司位于长春市中心CBD繁华地段，重庆路亚泰富苑写字楼。要说这亚泰富苑，被设计成一副别致的淫荡造型，中间一个巨大的绿色的圆球，据说是亚泰富苑一处露天的会场，远远望去如同一个怀了孕的巨大子宫，子宫后侧即是两座高达将近30层的土黄色细高建筑，怎么看都像是两根筷子插进了绿色子宫，后来我还在这绿色的子宫里开过总结大会，感觉如同扔进了一个巨大的塑料大棚之内一般，着实闷热的很。如此别致的操蛋造型不知出于哪位祖坟爆炸的设计师之手，我曾经一度以为这个设计师和亚泰的老总该不会是有夺妻之恨，才会弄出这个筷子插子宫造型的大厦来，后来一位跟我同样操蛋的人说我根本就不懂审美，那根本不是两根筷子，而是代表了两根达摩利斯之剑，插进同一个子宫里，效仿的乃是国外某座著名建筑，我不以为然，说达摩利斯之剑倒是一点不像，更像是两根巨大阳具插进一个子宫里，效仿的应该是霓虹国的3P才对。

我上班的公司就在其中一根土黄色的筷子形阳具里。

上班那天，我梳洗已毕，打扮得一表人渣，前往此处报道，彼时重庆路上车水马龙，众生比肩，路上不时刮起一阵妖风，吹得我嗓子极为不爽，走在路上，身旁各色美女和三教九流无一不是精神饱满，包装精美，间或闪过几个贼眉鼠眼，身负扒窃绝技的少年郎，人防商场门口还立着以为常年买牙签和创可贴的中年盲人大叔，这大叔风雨无阻，常年在此，与金融大厦门前那个常年念诵“祝你平安，安全第一”的交通警察并成为重庆路两大人文景观——一切的都是如此和谐，绚丽妖娆。

部门经理雷子是个高大威猛的胖子，大腹便便，肥头大耳，油腻非常，浑身上下挂满了社会主义赘肉，好似八戒投胎，天蓬转世。雷子曾经是个厨师，开过饭店，后来被数不清的白条子给吃黄了。不过据我分析，就他那体格子，应该是自己把饭店吃倒闭的，只是嫁祸给那些白条吃喝的蛀虫而已。

我所在的地方是销售二部，屋子不大，地处筷子大厦的背阴一面，属于常年不见阳光的一侧，不仅如此，便是夏天，房间内也是阴风阵阵。从窗子向下望去，能看到人民广场，楼下七七八八的凸出来一排排空调箱子，地面上的人只能看到一个黄豆大小的脑袋，我不禁感叹，此处真是一个跳楼的好所在。东易把我领过来之后，便出去了。

我问雷子：“我应该干嘛？”

他说：“找房子。”

我问：“怎么找？”

“简单一点的，就是网络和报纸。”

我应了一声，看了一眼身边这台电脑：它身材矮胖，相貌丑陋，机箱千疮百孔，风扇嗡嗡做响，我敢打赌，就是十八线的小城市网吧也早就淘汰了这种风烛残年的货色。面对这样的电脑，我实在是没有勇气打开它，生怕这年老体衰的破机箱一不小心就在我手里寿终正寝。

“领导，这行赚钱吗？”我试探的问道。

他看了我一眼，说：“方圆，咱们公司有个牛逼大侠外号叫周八，啥意思呢？就是一周卖了八套房子。佣金将近四万块钱。一周，四万，什么概念？你说赚不赚钱？远的不说，就说东易，这小子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上个月也赚了七八千块钱。”

我对于这种话语一般来说都是挑着听，在我看来他更像是在吹牛，不过后来我在公司的业绩版上看到了这个周八的名字，这厮名字下面一排小红旗儿，直接证明了雷子所言不虚，不过，周八风光之时是去年，今年情况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几乎是一夜之间，如雨后春笋一般，长春遍地开满了房产中介，数不清的业务员如过江之鲫，人人都想在这一行捞一笔。

我递给了雷子一根烟，给他点上，说：“领导，我是新人，我不求一周四万，能混口饭吃就行。可是这东西，我一窍不通呐！还请领导多多指教。”

雷子说：“东易说你是个干销售的好材料，这小子虽然一天天吹五做六的，但是看人还是挺准，咱们这行，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这样，你先从找房子入手。房地产经纪人，说白了就是中介，一手托两家的买卖。”

“愿闻其详。”我说。

“房源很重要，要是没有房源，就没有东西给客户，没客户，就不能赚钱。其实找房源也很简单，简单一点的就是网络和报纸。复杂一点的就是扫楼。现在好多房主都在网上登记自己的房源信息，你找到他，然后给他打电话，跟房主打电话谈代理，然后你就有了自己的房源，报纸呢，就是这个，《房地产报》，这上面每周都有几万条房源信息，当然大多数是中介公司冒充房主刊登的，但是，也有房主，咱们要做的就是从这上万条房源信息中找到合适的房源，拿下代理，就OK 了。找到房主，谈到代理，一个成熟的经纪人，手里至少要有十几套代理的房子，如果你能找到一套好房子，就等着赚钱吧！”

我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房地产报》，随手翻开一页，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光是看就觉得眼花，我咽了一口口水，说：“就在这上面找？那得找到啥时候？”

“咱们长春有将近一万多名房地产中介，基本上都在这上面找房子。哥们儿，记住，鱼过千层网，网网都有鱼！老业务拿到报纸之后，用不上半个小时就能基本扫一遍，练吧，熟练了就好了。”

我问：“那假如房主不同意代理呢？或者有没有同一套房子好多人一起谈代理呢？”

“技巧！话术！慢慢琢磨。”他说完之后站起来，拍拍硕大的屁股，临走之前说：“方圆，我很看好你。你先自己适应适应，回头有时间我再慢慢跟你聊。还有，咱们这行，好人不想干，坏人干不了，尤其是咱们组里藏龙卧虎，你慢慢学，用不了几天你就明白了。这有一份《房地产话术》，你拿去看一下。”

于是这一上午我都在公司里看《房地产报》，后来照着话术打了几个电话，无一例外都是中介公司，其中一个还是个女声，软软糯糯的很好听。不过我一套房子也没找到，这一天过得不怎么开心。这一天我都在公司里，期间来来往往的出现过不少人，男男女女，无一不是风尘满面，似乎每个人都有数不清的故事。中间我还出去溜达了一圈，见大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短发的矮胖子，正在那捧着一份报纸在打电话，他的面前放着六七部电话，看起来就像是在安华手机市场倒腾手机的二道贩子。

午饭是在公司的食堂吃的。做饭的大姐让人印象深刻，尤其她那一对堪比香肠的厚嘴唇子，做的饭菜简直跟猪食差不多，不过总好过我天天啃的干脆面。我中午给刘洋打了个电话，刘洋问我感觉如何，我说感觉简直太他妈棒了！

刘东易都能一个月赚好几千块钱，我肯定不能比他差！晚上我躺在公寓之内，一边听着隔壁房间此起彼伏的叫床声，一边给自己加油打气，后来我又想，老子有钱了一定要找两个姑娘在这个公寓内好好的日一晚上，使劲叫唤，妈的。不过这只是我的一时冲动的想法，原因就在于隔壁那摧枯拉朽的打桩声实在叫我心烦！不过在我拿到第一笔过万的佣金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搬家。当然这是后面的故事——大多数人在囊中羞涩的时候，总会想着自己有了钱会如何如何，但是一旦兜里揣着钱的时候，就会把当初的几乎抛诸脑后。

我在房地产公司的第一天就在我的不断自我鼓励中度过，第二天的时候，我遇见了另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是我的老乡，大我两岁，中年离异，是一个靠着倒卖房屋为生的房倒子，这女人姓杨，我叫她杨姐，我在长春的几年时间里，杨姐其实对我帮助不小，一个离了婚的少妇，总是有不少故事可以挖掘。

晚上的时候，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成功的卖出了一套别墅，佣金十几万，等我拿到佣金的时候，发现这上面竟然印着“天地银行”的字样。再看我卖出的那套别墅，竟然是一套纸扎的房子。吓得我一下子就惊醒了，浑身汗水涟涟。于是后半夜我就失眠了。我感觉我正在走进一潭绿色的深水潭，表面水波深沉，实则暗流涌动。那水潭深不见底，渐渐将我淹没，蓦然惊醒，我已经浑身是汗，胯下阳物正直不楞登的立着，如同插进亚泰富苑绿色子宫的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