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暂避锋芒

大昭寺内，李程正是批着这两日的奏章，抬眼透过窗子见月色正好，于是负手走到庭前，抬头望着那明月，又是一阵心乱。自己下辈子一定不生在帝王家，执一生所爱浪迹天涯，或是归隐山林的活。李程脑中突然有这样的念头，他无奈的低头轻叹了一口气。

顾婉莹在那禅房里本是靠窗坐着，却看到李程一人站在庭院内，甚是孤寂的模样。虽说是之前自己和太后说了那些话惹得他心里不舒服，这两日李程对她也是淡淡的，无甚交流，但此刻，她却还是有些不忍，于是取了一件披风走出庭前，站在他身后轻轻的为他披上，又绕到李程身前为他系紧披风，抬眼满是柔情与无奈的看着李程，问道:“皇上可怪臣妾?”

李程皱眉看着此前的皇后，月光下，她眼角也是有了些许细纹，于是不忍苛责，闭眼不再言语。

顾婉莹见此一阵心酸难耐，她从来要的不仅仅是那冷冰冰的皇后之位啊，她还想要他的心，可是偏偏，不能两全。于是低眸转身背过李程，道:“臣妾也是她亲姑姑，又怎会嫉妒自己的侄女儿。皇上，你这般待思卿，我的心里是高兴的，可是我又怕皇上的这番深情压垮思卿，也叫她更是无休止的向你索取更多的爱，可是皇上，您给的起吗?这后宫，她虽有臣妾和您的庇护，但哪可能万全?皇上可以不信臣妾为您着想，也请相信一个姑姑为她亲侄女儿着想啊。”

顾婉莹这番的深情并茂，成功放下了李程心中的成见，良久，他睁眼走上前，揽过她，叹了口气，道:“朕知道了。”

顾婉莹苦涩的笑着，靠在那帝王的胸膛上却丝毫不觉得温暖，她知道他心里再也装不下她，因为那里面满满当当装的全是那个女人，而此刻也是因着那个女人才揽着自己。呵呵，她却偏不能叫旁人如意，她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隔日清早里，李程一行人站在那太后禅房前，看着那静跪在佛堂前敲着木鱼诵经的太后。李程轻唤了声:“母妃，儿臣走了。”那堂内的木鱼声停了一拍，随即又是一下一下的敲起，只听太后诵道:“缘生缘灭，不过一瞬。”

门外，李程朝内一鞠，随即转身携了皇后众人离去。这一方小小的禅房院落又恢复了宁静，那正在诵经的妇人眼角淌过一滴泪。

晚间时分，皇上一行人方才回到宫内。舟车劳顿，皇上径直回了养心殿歇息。那敬事房的公公进来，问道:“皇上，今日可要召哪位娘娘过来?”

李程伸手掠过顾思卿的牌子，最后停在一旁的柳贵嫔的牌子上，掀了过去。那敬事房的公公颇为意外，他本做好了去通知顾贵人的打算，没料得今日里皇上竟是翻了柳贵嫔的牌子，却也不敢怀疑，忙是接了旨意下去传达。

李程心思复杂，出门望着那刚是漏出的月梢，又是不忍，信步走到琉璃阁里看着坐在堂前支手托着下巴的思念许久的人。

顾思卿瞥见那院内明黄色身影不可置信的怔愣愣的看过去，见他目光里深情之余却是揉不开的复杂和纠结，心里明白他此番的心情，于是不起身，只是与他对望着。良久，他似是无奈的叹口气，转身离去，那背影顾思卿望着却觉得莫名的心疼，她真想冲上去挽留他，可是她不能，正如他不能上前与她相拥。此番，他们之间却像是隔了许多东西，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柳贵嫔自是满怀欣喜的去了养心殿，却见皇上一脸忧愁，那桌上摆了酒，他默不作声，只是一杯又一杯接着喝着。柳贵嫔从未见过皇上此番如此失态，又想起昨日里在琉璃阁里所提及的事，倒是明白过来，于是也不拦酒，只是默默的陪在他身旁，与他共饮。也不知喝了多少杯，柳贵嫔都有些眼神迷离，身子发烫，恍惚间皇上似乎将她抱上了床，一觉醒来却已是天明，皇上早已是上朝去了。她轻轻摸了摸那身侧，随即叹了口气，起身梳洗去向皇后晨礼。

凤鸾殿上，顾婉莹今日里倒是兴趣盎然，话也多了些，殿上与各个嫔妃都开着玩笑说着闲话，见柳贵嫔来了，还是殷勤的招呼道:“妹妹快坐吧，昨日里侍奉皇上可是辛苦了。”说着又瞥了顾思卿一眼，见她默不作声，心中更是一阵快意。虽然这柳贵嫔自己不怎么喜欢，但是只要是让那顾思卿不痛快，她便觉得高兴的很，况且这柳贵嫔素日里还一直与顾思卿交好，此番怕是叫那顾思卿更是觉得背叛吧。想到此，她眼中更是藏不住的笑意。

顾思卿坐在云妃身侧，执手端起一杯茶轻轻呡着那热茶。放茶抬眼间与云妃的目光对上，那温柔的眸子又是叫顾思卿莫名心安下来，那方才所有装出来的不在乎和心里的不舒服此刻都被调和。她淡淡然的坐在那边，叫人看不出心思。

晨礼后，那嫔妃们都三三两两的散去。那孙思方才在大殿上默不作声的察言观色，她心中暗暗估量着，走出殿外却驻足等着，顾思卿刚是走出来，她忙是迎过来，笑着道:“姐姐怎的这样慢。”

顾思卿倒是没想到她会在此等着，于是回道:“妹妹找姐姐有事?”

孙思眨了眨眼，像是撒娇般的揽着顾思卿的胳膊，道:“想与姐姐一道，像在闺中那般一样。”

顾思卿讶然今日里孙思这般讨好，于是由着她揽着，作别云妃。云妃目光仍是柔柔的看不出喜恶，孙思低头浅笑却是不敢对上云妃的目光，自从那日殿上与她的目光撞上，她面对云妃时倒还有些心虚，于是福了礼，随着顾思卿离去。

杜知云看着她们二人离去的背影，呢喃道:“这绿叶倒是甘心。”笑着摇摇头，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