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撮合的时机

裴子言在纤儿的身边慢慢的坐了下来，像她一样，看着蓝天，白云，还有偶尔飞过的白色小鸟。裴子言还在想着怎么回答刚才卓纤儿的提出的问题，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哼哼，这个问题，恐怕还是要去问暖儿了。

暖儿倒也真是好心呢。

原来，刚才暖儿派遣小玉去后尘那里拿点东西过来。

刚好小玉途中经过了后花园，亲眼看到纤儿和翠青，正在花园里慢慢散步。

小玉一向心里藏不住什么事情，有什么就当场说什么。

因此一回去，就告诉了暖儿。

暖儿思考了一下，脑瓜子倒是转的很快。

这是一个好时机吧，撮合裴子言和卓纤儿。

多给一点他们单独在一起的时机，然后慢慢相处下来，他们就会产生感情吧。

对，该出手时就出手。

暖儿立刻去书房找裴子言了。

果然，生性喜欢安静的裴子言，正待在书房里。

暖儿先轻轻地推开房门，不急着进去，先探头张望了一下。

开门的声音不大，但是在这个足够寂静的房间里，却也足以引起裴子言的注意了。

可是，好奇怪啊。那个家伙，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裴子言似乎不为所动，一副不受外界打扰的模样。

只见他正右手手里握着一把狼毫毛笔，轻轻蘸墨，左手小心的托住右手的衣袖。

那副认真的神色，倒是暖儿不曾见过的。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可爱，这话果然不是假的。

桌面上铺好的上好宣纸上，已经写下了字迹酣畅，笔墨饱满的几个大字。

暖儿不由得慢慢走了过去，想要知道，裴子言写的究竟是什么。

暖儿是不认得字的。

也是，那么小就已经卖身给了红楼，整日做着辛苦的劳动，不是被这个差遣，就是被那个使唤。

到了晚上，回到自己的家里，还要照顾生病的母亲和年幼的妹妹。从早到晚为了生计奔波，哪里有多余的时间，多余的钱，来读书识字呢？

不过多亏，自己以前当私塾老师的父亲，在暖儿年幼的时候，也曾经把暖儿抱在自己膝上，耐心的教她识字，念诗。

暖儿那时年龄很小，父亲又因为生病去世得早，所以对父亲的印象寥寥无几。

惟独自己坐在父亲膝盖上，在昏黄的灯烛下，逐个念字，背诗的情景，却一直不曾忘记。

那是暖儿少有的，觉得美好幸福的时刻吧。

大概也正是父亲的很早的启蒙，暖儿也是很喜欢看书，写字的。

正是后来，家庭条件使然，自己没有那个机会罢了。

暖儿小时候，是打心眼里羡慕过，那些小小年纪就背着书包，每日去私塾上课的男孩子的。

正是自己没有机会，所以才格外羡慕吧。

暖儿脚步轻轻，慢慢的走到书桌面前，浑然入迷的看着裴子言写书法。

裴子言并不理会。

等到要写的字已经写完了，字迹已经干的差不多了。

裴子言才把毛笔搁置在砚台旁边。

抬头的时候，发现暖儿正认真的看着自己刚写好的字。

卓纤儿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

今日自己在这里散步，却无意间和裴子言也在这里相遇。

是真的巧合还是裴子言故意为之呢？

卓纤儿愿意相信，裴子言是知道自己在这里，所以也来这里的吧。

因为平常，裴子言是不会来这里的。

尤其是在这个时间。

卓纤儿想到最近一段时间，她和裴子言越来越接近，心里是非常高兴的，甚至都有些欢呼雀跃了。

她越来越不后悔自己那晚救下了裴子言，而致使自己受伤的举动。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当得知裴子言要娶暖儿的那一刻，卓纤儿以为自己这辈子，都再没有机会靠近裴子言了。

不是吗？从此以后，使君有妇，妾自难为。

还有什么理由，可以再光明正大的靠近并且和裴子言一起相处呢？

可是就是自己最绝望的时候，裴子言的新婚之夜，自己却得到了老天给自己的机会。

有了这样一个契机，这段和裴子言单独相处的时光比起以往，当真是多了很多。

卓纤儿非常感激。

只是她贪心的想，眼前这个气息美好的男子，若是是属于自己的多好？

自己多么希望，眼前的这一切，能够永远存在。

时光若是能够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和心爱的人长相厮守，不过是天底下一切陷入爱中，爱着别人的女子最本真最朴素的愿望。

她卓纤儿这样想，自然是毫不过分。

只是，她有没有想过暖儿呢？想过暖儿的感受吗？

怕是没有吧。

当占有裴子言的年头冒出来的时候，卓纤儿心头也未必没有想起暖儿。

只是卓纤儿认为，爱一向是自私的，是无法代替的。

哪怕是好朋友，也无法阻止自己去爱上某个人吧。

哪怕，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最要好的朋友的丈夫。

卓纤儿只能这样为自己辩白，人都是贪心的。

美好的事物或者是人，谁不想要呢？

只是，或许暖儿是比她幸运，有那个运气，捷足先登一步，先占有了裴子言。

可是，这又怎么样呢？

这一切仍然阻止不了，自己深深爱着裴子言。

继承自母亲对于爱情的执着，果然现在也充分发挥到了卓纤儿头上。

现在还不得而知，究竟是好还是坏。

也许，要到多年以后，一切都已经发生，无法回头，所有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的那一日，卓纤儿才会懂得，自己这样想，这样做，会成就未来一个怎洋的自己，一个怎样的人生。

是啊，人都是贪心的。

人心不足，是古训，果然是对的。

眼前的这些情景，眼前自己一直深深喜欢着的这个人，都是自己梦寐以求的，都是自己曾经以为可望不可即的。

卓纤儿曾经以为，这一切都只能发生在梦中了。

卓纤儿用力的深呼吸了一把，知道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不是梦境也不是幻觉。

如果这真是一场梦，她多么希望，这场梦境永远不要醒来，就这样一直持续下去吧。

只有她和裴子言两个人，不会有任何无关人的打扰。

没有暖儿和东方容臣，没有裴子峰，没有一切人与事的纠葛和牵绊多好。

日子永远这样静谧和美好。

心爱的人，美好的景物，有用这一切，已经是足够。

卓纤儿深深的想着，不知不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裴子言则是想着刚才的暖儿的种种可爱，不觉又联想到母亲的手镯上的那两句诗。

不离不弃，白头偕老。

再美丽，再聪明的女子，如母亲一样者，一辈子所期盼的，也不过是能够有这一个人，肯全心全意的对待自己。危难来临的时刻，不离开；遇到外面女子的诱惑，不放弃。

可以有这么一个人，肯一心一意，全身心的对待你，两个人从青春貌美的时候相守，等到年纪到了，皱纹横生，白发苍苍，还是会有那么一个人，不嫌弃你，挽着你的手，相互搀扶着，走过脚下的每一段路。

这每一段路，年轻的时候，也许是某个艰难的时期，也许要相濡以沫才足以度过；到了年老的时候，也许就是脚下的一条无比平坦的道路，因为年纪大了，因为身体衰老了，就连那无比平坦的道路，都需要另外一个人的帮助，才能够安然走过。

白头偕老，不离不弃，说起来实在是简单，但是真正做起来，却仍然是难上加难。

裴子言自己渐渐能够体会母亲的这种心情了。

也许还不是太懂。

只是想要跟喜欢的人相守在一起的心情，裴子言也能够体会一二。

就像，就像他跟暖儿吧，

虽然羞于承认这一点，但是确实是这样的。

自从暖儿搬进裴府之后，裴子言的人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受到这么多的愉快。自发感受到这么多的美好。

如果依照裴子言的个性，大概也是无聊到烦闷，烦闷到无趣吧。

对人生，对人心防备太多，的确不容易感受到生活的轻盈和乐趣。

只是，暖儿这个看似傻傻的丫头，却教给了他这一点。

裴子言实在没有想到，人心的放下能够体会到这么多轻而易举的快乐。

就想刚才，想起书房里和暖儿相处时的毫无防备的话语，生活琐屑的小事，居然也可以让裴子言发自内心的产生由衷的笑意，嘴角边的温柔慢慢荡漾。

这在以前的裴子言，怕是不能够想象的吧。

这样的细小的改变和快乐，都是暖儿一点一点带给他的。

因为以前不曾有过这样的走进他的生活，不曾有过这样的带给他这样的改变，所以裴子言不曾体会过，生活中还可以拥有这样轻松而细小的快乐。

这样的生活，坦白来说，不仅仅是喜欢，裴子言甚至发自内心的开始留恋，想要这种生活更加长久一点。

好吧，虽然这种生活也不是会长久的，而是随时带着阴影，比如卓纤儿的遇刺，就是一个极好的例子。

裴子言也很清醒理智的知道，这样的生活，只是表面阳光，内里潜伏的种种凶险，也许会随时打破现在的平静快乐。

反而是因为这样，裴子言越来越能够体会，和自己喜欢的人，过着简单的平静的生活，是多么的美好，多么的值得珍惜。

但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不是一句永远无法实现的空话，而永远是对生活最美好的心愿。

正因为现实不允许，所以才需要更多的愿望和心愿，来期盼自己想要的生活。

今日的天气实在太好，好到想让卓纤儿说出一直闷在心底很久很久的心事。

那些从来不为人所知的属于少女的隐秘心事，喜欢一个人的心情。

卓纤儿涨红了脸，想要说些什么。

正待张口，只是却发现自己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终于鼓足勇气抬起头来。

说吧，说出来吧。因为眼前的这个男子这么美好，因为也许以后自己都不会再和他如此靠的这么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