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经年旧事

春风拂过，裹杂着花香，顾思卿伸手捻着那身旁的一朵红海棠，放在鼻尖轻轻嗅道:“花无百日红，姐姐，我是知晓的。准备好了吗?这冬日漫长，姐姐可知我蛰伏多久?”

杜知云闻此言，端起茶杯道:“那姐姐可就以茶代酒期待来日了。”

说着顾思卿也端起茶喝了一口，神色却是不同往日的严肃。那云妃见此，伸手敷在顾思卿手上，出言道:“妹妹，我知你是聪明人，这宫中没有些权势威信是断不可能成大事。此前虽是你我能互相帮衬，但这远不能与那皇后分庭抗礼，妹妹此番可要做些准备了。”

说着顾思卿又是一阵神色凝重，她想了下此前的形势，自己正是处于在风口浪尖上，这番却是不能再莽撞行事了，于是道:“还望姐姐指点。”

“在这深宫中断不能久独宠，妹妹这点应该是知晓的。拉来仇恨不说，也置自己于水深火热之中。”杜知云起身，望着那满园的花儿，又道:“妹妹，可有想过这花儿终有败的一天?若是那时，那些豺狼虎豹怎会不把那些往日的恨都发泄出来。”

顾思卿若有所思，这些她是想到的。只是不愿面对，不愿去想，此番又被云妃这样摊开来，她又是无从逃避，抬手掩面道:“姐姐知我，一直心软，可是我又怎能忽视自己的心。”

“妹妹，可还记得那日姐姐跟你说的?”杜知云温婉的笑着看着顾思卿。

“得有所失，失有所得?”顾思卿抬眼看着杜知云，那双眸子莫名的总是让她心安。

“嗯，那妹妹怎看这得失?”杜知云看着一脸茫然的顾思卿，知道她此时心乱定是答不出，于是走到她身前，扶着她起来走到那簇海棠树前，道:“你看这海棠这样红却还要绿叶的衬托，妹妹可找到些绿叶同享雨露。”

“那姐姐心中可有人选?”顾思卿被云妃点醒，于是又问道。

“旁的我也就不说了，你想不到的还有一个，静幽宫那位兰嫔。”杜知云看着顾思卿，良久说道。

“柳城莫县令之女?”顾思卿有些不解于是又问。

杜知云又看向那簇海棠，道:“妹妹进宫晚许是不知道，这兰嫔原是那皇后的贴身丫鬟，因偶得龙恩一跃为妃。这个女子可是不简单，你倒是光想想在皇后眼皮子底下仍能钻了空子便是不能小瞧她。”

顾思卿闻言更是纳闷，前世里她倒是知道这个兰嫔，却每次问起皇后时，总是被随意搪塞过去，而且每次提起这个兰嫔，皇后总是一副不悦的神情，久而久之也就不再敢提起她，因此对于这兰嫔倒有些知之甚少。于是又问道:“姐姐，通房丫鬟不是一般只能从官女子做起，难道...这个兰嫔有过身孕?”

杜知云想起那段往事，不禁唏嘘，看向远方，良久才道:“嗯，不错，那时我也是入宫不久。”每当忆及这段往事，杜知云总归还是有些骇的，这深宫的人世复杂却也是在那些日子里看透。于是有些伤神的摇摇头，道:“那段回忆却是叫我见识了这宫中人心黑暗的，”顿了顿，缓下神来，又道:“这兰嫔原是只封了官女子的，她却不甘于泥沼，这幼时便待在皇后娘家，自小也不单单耳濡目染了那些诗词歌赋，而且还有那宅院里的曲曲绕绕，于是啊也是博得皇上宠爱了一段时间，步步进封为贵人。皇后那时还不如此时这般心量大，哪能一直容她独宠可奈何啊一直也找不到契机，可这好巧不巧她在此时竟有孕了。皇后借着照顾龙嗣的由头，设计将那尚未成型的婴儿流了...”

顾思卿闻言心中也是骇然，她倒从来不知道原是还有这样一段旧事，又问道:“可皇上就没怪罪于皇后吗?”

杜知云苦笑道:“呵呵，怪罪?那日皇后举办宴会众嫔都是参与的，兰嫔她自己摔的还是旁人推的，无人作证。况且她盛宠已久，即便看见了，又有谁愿意摊她那个烂摊子。我那时尚且于她不熟，也是被那皇后的心狠手辣骇的不敢做声，哪里敢为她说话。哎...罪过罪过...”

顾思卿听了这段往事也是难免唏嘘阵阵。又听杜知云道:“兰嫔那日在屋里凄惨的哭声至今我却还记着，皇上体恤她丧子之痛破格封她为嫔，又赐了名号兰，让她去静幽宫安养。到那以后，我倒是很少见她出来来往了，许也是消沉了。”

顾思卿想到那次南巡在宫门前看到的兰嫔，此时再去想她那当时神情竟也有些同情。但又想到其父，说道:“可是那兰嫔的父亲是因着她而升官的吗?”

“应是，不过据说之前兰嫔还小时，她父亲屡次应试不中，也耗光了家底，因此这兰嫔才为父去那皇后娘家签了卖身契，那兰嫔博得宠爱时，其父才得到重用去了如今的柳州任职。”杜知云沉思了一会儿说到。

顾思卿了然，又是叹道:“兰嫔身为子女确也是可敬的，以前都是真不知竟还有这段往事，只是知道那静幽宫的娘娘被皇上准许静养也不叫人去叨扰，皇后竟也没提过。”

杜知云点点头，每每提及这事，她都觉得有些亏欠那兰嫔，她永远也忘不了那日兰嫔绝望的呆滞的眼神，自此以后，她也去探望过那兰嫔，每每去却也是见她静坐于庭前，毫无血色，后来啊，那皇后便换了她身边的太监，不叫旁的人去看她，想必她那日子定也是不好过的。又和顾思卿道:“你且将这兰嫔放在心上吧，皇后借着照应她的名义派人看护着，旁的人是不许去看那兰嫔的。来日方长，你且留心吧。妹妹此时倒也是可提拔些身旁的亲近之人，比如那柳氏?”

顾思卿点头道:“嗯，姐姐今日可是点醒了妹妹，这乱花渐欲迷人眼，若不是姐姐，妹妹可还是要枉自沉沦而不自知了。”

“你就不必和我客气了，今日说了这么多，无非便是不想妹妹步那兰嫔的后尘，妹妹可要紧点心。”杜知云又看那已是晌午，于是不再停留，便叫了丫鬟作别顾思卿，回了舒云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