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 再上京（三）

大中五年冬，关外一支哨兵飞速向关中而来，随着雕翎箭迷信进入到枢密院，整个枢密院震惊了。时任枢密使的李众甫不敢耽搁，随即带着迷信前往含元殿。御书房，皇帝李忱端坐在龙案之后，脸色如死灰一般盯着李众甫，冷声说道，

“你确定回鹘已经叛变了？”

“千真万确，老奴从凉州离开的时候，特意安排了自己人在归义军中，这些年，我们的人先后传来了无数的情报，可是大都没有什么实质上的作用。然而，这一次却与以前大不相同，还请陛下早做决断啊！”

“以你之见，朕该如何处置这件事？”

“陛下，老奴以为这件事非张义潮前往处理不可！”

听了这话，李忱脸色一怔，冷声说道，

“哼，两年前，是你劝说朕诱骗张义潮进京，张义潮这两年以来一直处于赋闲状态，心里对朝廷势必会有怨恨之意。今日，朕如果将张义潮释放回河西处理回鹘一事，等同于放虎归山，绝不可为之！”

“陛下，据信中所说，这一次的回鹘叛乱非同小可。原回鹘小汗之子尤库勒引黠戛斯之兵入侵回鹘。回鹘可汗莫顿贺年事已高，加上其子句录莫贺狼子野心，致使回鹘左右威卫大败而归，黠戛斯之兵长驱直入一直逼近高昌。高昌城沦陷之后，黠戛斯大军继续南下，一直攻下了陇右道西州，并在此建立了西州回鹘，尤库勒自任西州回鹘大可汗，据兵十万，直接威胁我大唐陇右道。”

“据朕所知，回鹘莫顿贺可汗虽然不是那种雄才大略的君主，可守着回鹘那片地方的能力还是有的，何以让尤库勒这样的人钻了孔子？”

“陛下有所不知，尤库勒其人狼子野心，早就觊觎回鹘可汗的位置。当年回鹘的一场叛乱之后，尤库勒败退至黠戛斯，黠戛斯国王收留了回鹘的败军之后，尤库勒得以东山再起。在黠戛斯的这些年间，回鹘人暗中积蓄力量，一直想要回到天山夺取政权！”

“那为何迟迟没有动手呢？”

“陛下有所不知，尤库勒生平最忌惮的人就是张义潮，当年若不是张义潮设计将石城攻陷，尤库勒恐怕已经在石城坐大。两年前，尤库勒听闻张义潮来到了长安，这才决定趁着回鹘国内矛盾四起之际，引兵来犯。没想到不到一年的时间，尤库勒就占领了回鹘大部分城池，就连政治中心高昌成了尤库勒的囊中之物。然而，尤库勒其人十分迷信，他认为高昌城是一个不吉利的地方，随即决定将政治中心迁移至西州，这才引兵继续南下夺去了西州重镇。”

“混账，想我大唐与回鹘也算是世代交好，没想到尤库勒居然不顾这一切而妄图在边境制造干戈，真是岂有此理！”

“陛下，如今回鹘已经制造了事端，我们是不是要尽快对此做出回应，否则我大唐在此地再无立足之地，请陛下三思！”

“难道说，非要张义潮才能平定这股叛军么？”

“陛下，如今之形势，恐怕是非张义潮而不能成事！”

听了这话，李忱顿时怒火中烧，呵斥道，

“朕偏不信，难道我离开了张义潮就要亡了不成？”

此话一出，李众甫吓得赶紧跪了下来，

“老奴该死，请陛下恕罪！”

“传旨，着凤翔节度使崔珙奏引嘉峪关观察使尉迟孝前往西州平叛！”

“陛下英明！”

就这样，皇帝李忱将平定西州叛乱的任务交给了凤翔节度使崔珙奏。

那么这次的任务注定是失败的，因为在整个河西地区，军事力量最大的依然是归义军，而此时的归义军留后是张义潮的侄子张准深，张义潮离开河西之后，朝廷故意不任命张准深为正式的归义军节度使，就是想将归义军瓦解成几个部分，可是朝廷低估了归义军的凝聚力，张准深凭借张义潮在军中的影响力很快就将归义军各级将领凝聚在了一起。

大中六年春，崔珙奏奉旨前往西州镇压叛乱，路过凉州的时候，张准深以归义军留后的身份请崔珙奏到将军府一聚。将军府内，索勋和李明振作陪，凤翔军节度使一脸无奈的说道，

“本官真是不愿意前往沙州，怎奈朝廷命令，本官又不能不理会，还请张大人见谅！”

“崔节帅哪里话，如今西州沦陷，本官也是忧心，如今崔大人能够前往平叛，本官深感欣慰！”

“那就好，还请张大人能够行个方便，放我凤翔大军过关！”

“这个好说！”

“对了，张大人，不知节帅现在如何？”

“哎，本官也是忧心，自从叔父大人离开凉州前往长安之后，就好像凭空消失一般杳无音讯。本官曾经数十次派人送信到长安，最终都如同泥牛入海一去不回，不知崔大人可有我家叔父大人的消息？”

“两年前，本官前往长安觐见陛下，在席间遇到节帅，只可惜并没有机会细谈，两年过去了，也未曾听闻有节帅的任何消息。这件事，朝廷做的不仗义啊！”

听了这话，在场的众人无不是义愤填膺，然而愤怒并不能解决任何事情。张准深道，

“叔父大人一生奔波，为了河西的大局，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到头来居然受到了朝廷这般待遇，想想我都为叔父大人鸣不平。只可惜当初叔父大人一意孤行，为了成全自己心中的忠义，抛开了众人的劝说只身前往长安，现在落得这般境地!”

“准深，本官与节帅相识二十多年，十分清楚节帅的脾气，如今陇右道再遭变故。如果节帅听说了，绝对是心急如焚，我们现在应该想想办法，救出节帅啊！”

“哎，谁说不是呢。如今朝廷命你为前锋总管，很显然是为了防止我归义军，可是陇右道的局势十分复杂，如果仅仅只是回鹘的叛乱倒还好说！”

“哦？莫非还有其他的因素？”

“实不相瞒，本官已经派人刺探清除了，这次西州叛乱，除了黠戛斯之外，还有大食人的影子。如果我所料不错，整个西州叛乱就是大食人在背后策划，不可不防啊！”

此话一出，崔珙奏一阵愕然。如果事情真的向张准深说的这么严重，恐怕西州的叛乱没有那么好平顶。如今，归义军在陇右道的实际负责人韩家玉已经带领部队从三州退往沙西地区，如果西州回鹘再次逼近一步，韩家玉及其所辖的两万多部队就要向沙州退守，那么，接下来整个嘉峪关以西的广大地区就极有可能沦陷。

想到了这里，崔珙奏眼神之中一阵失望，随即说道，

“准深，归义军是你的叔父一手创建起来的，如今正面临危机，依你之见，我们接下来该当如何？”

“如今情况是万分危急，要知道，当初叔父大人刚刚建立归义军的时候，吐蕃人是我们最大的对手，可是时至今日，河西最大的武装就是我们归义军。面对当下的局势，吐蕃人只能退而求其次，先后与大食人、沙陀、回鹘人寻求联盟，试图重新在河西地区分一杯羹。如果朝廷没有认识当下的局势，相信不就得将来，吐蕃人将会卷土重来，重新占据河西！”

“哎，怎奈奸臣当道，朝局混乱，否则吐蕃弹丸小国岂敢在我大唐国土上耀武扬威？”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我已经派出一支亲兵秘密潜往长安，与洪辩大师等人里应外合将叔父救出。现在的形势，我们绝对不能将希望寄托在朝廷能够回心转意之上！”

“那我凤翔军该当如何？”

“崔大人，请恕我直言，凤翔军区区两万余人，恐怕无法平定西州之乱，不如暂时前往沙西一带，与韩大人的三路军汇合，将联军的锋芒抵挡在沙州之外，无论如何都要确保沙州的安全！”

“嗯，你说的，本官明白！”

就这样，在张准深的分析之后，崔珙奏认清了现在陇右道的局势。

接下来，崔珙奏率领的凤翔军按照张准深的建议，穿过嘉峪关向沙西地区进发。与此同时，张准深派出的亲兵卫队也在一个月之后秘密的来到了长安外围，为营救张义潮做出最后的努力。那么，这支亲兵能否在天子脚下将朝廷最大的“保护对象”营救出来呢，河西的局势又将如何发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