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 风卷残云（一）

是日深夜，王彪意识到黑马城的局势已经到了不可控制的目的，随即在二十八名死士的护送下，带着一部分金银珠宝离开了地下一层，向大漠北侧沙陀一带逃亡。至此，这座被土匪控制数十年的黑马城再次回到了官军的控制之中。

数日后，黑马城的战果传到了远在嘉峪关的张义潮耳中，这一消息如同天降甘霖一般使得归义军的各级将领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当中。消除了肃州北侧的威胁之后，张义潮将临时帅帐移驻到了距离肃州只有十里左右的一处高地。与此同时，归义军的一路军二路军善县屯田军锡山军主力部队也都在肃州城集结。

是日深夜，张义潮在临时帅帐召见了一路军镇守使尉迟孝，二路军镇守使袁承善，锡山镇守使安景，善县屯田使国柱，归义军联络使杨轻侯，卫队长李明晋等人，此时的张义潮已经决定以风卷残云之势迅速收复吐蕃人还在控制中的凉州、兰州、岷州、廓州等地，事实证明，现在的吐蕃已经是千疮百孔，再也无力五大唐在河西地区争锋。

大中三年春，吐蕃王朝上层的动荡引发了国内叛军四起，与此同时西南与南诏军事不断，西北地区则被大食国虎视眈眈。其中最为严重的当属宗教势力的争锋，吐蕃国内的宗教势力借着法王央可被延妃被杀的理由悍然发动了宗教叛乱，本教徒占领了王城的大小街道，王成周围数十万吐蕃民众在本教徒的煽动下公然反对延妃的统治。

远在兰州的尚俾婢此时已经是焦头烂额，这天，正当尚俾婢闭目养神之际，副将军尚延心气喘休息的跑了进来，脚步还没站稳，便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大哥，不好了，出大事了！”

“老二，我跟你说过多少次，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有点儿城府，有什么事坐下来慢慢说！”

尚延心被尚俾婢一番训斥之后，慌忙坐了下来，

“大哥，肃州城在归义军的四路大军包围之下已经是岌岌可危，嘉峪关总管尚空热孤军抵抗恐怕也将不久矣；另外，还有一条是关于王城方面的。”

一听说有王城方面的消息，尚俾婢顿时脸色一沉，眼神之中闪过寒光，冷声问道，

“王城现在能有什么消息？”

“大哥有所不知，据我们在城内的密探汇报，本教徒打着为法王央可报仇的旗号煽动并纠集数十万国民公然反抗延妃的统治，此时的本教徒已经控制了王城的主要区域，用不了多久，本教徒就会卷土重来！”

听了这话，尚俾婢似有所思的低下了头。眼看着尚俾婢不发表意见，尚延心焦急的说道，

“大哥，不如趁此机会率领大军回援王城，兴许可以趁此机会消灭本教的势力。自此以后，我们凉州军也算有了再造吐蕃之功，到时候大哥你加封丞相也未尝不可，请大哥早做决断！”

“老二，凉州是我们的根据地，你这样公然率领大军回援王城，一方面不符合礼制，另一方面也意味着放弃凉州，得不偿失！”

“大哥好生糊涂啊，现在的河西已经是千疮百孔，危如累卵，归义军及凤翔军、朔方军近二十万人从不同的方向包围了凉州，估计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将失去河西的大片土地。与其是这样，还不如及早放手回援王城，兴许可以给我们的家族争取更多的利益，请大哥三思啊！”

此话一出，尚俾婢眼前一亮。

良久之后，尚俾婢这才目露杀机，冷声哼道，

“哼，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机一举推翻延妃的统治，是时候——”

尚俾婢的话没有说完，但是尚延心确是恍然大悟。仔细对比起来，身为大哥的尚俾婢野心更大，而尚延心仅仅是想将自己的家族题为再提升一个台阶。想到了这里，尚延心不禁暗自点了点头，低声问道，

“既然大哥决议如此，那么接下来的河西烂摊子该如何处置呢？”

“老二，我们凉州军现在还剩多少兵力？”

“大哥，现在的凉州军除了岷州、廓州两地之外，还有三万多人！”

“好，传我的将令，着岷州、廓州两地的城防营大军向兰州一带集结！”

“可是大哥，尚空热还请求我凉州军支援肃州，我们应该怎么回复？”

“这？”

尚俾婢陷入到为难，长期以来，尚空热都是城防营中最难处理的刺头一个，无论是战略方向及行军打仗，此人都有自己与众不同的见解，身为凉州将军的尚俾婢对此人是既爱又恨。这一次，尚空热主动请求担任嘉峪关前敌总管，率领亲兵数千人守卫嘉峪关和肃州，但是最终却被归义军接连攻克了嘉峪关及肃州下辖的县府数十个。如今，归义军四路大军从不同的方向逼近肃州，肃州城危如累卵。

想了一会儿之后，尚俾婢猛地抬起头，眼神之中无不奸诈的笑道，

“你以肃州城战略位置不重要为由，令尚空热率领部众向兰州方向集结！”

“不过，尚空热的性格恐怕不会轻易的服从，是不是想一个更为妥善的办法？”

“无妨，只要岷州、廓州两地的城防营能够顺利回到兰州，本将军就已经满足了，至于尚空热这头犟驴，随便他吧！”

说这话的时候，尚俾婢表现出了相当的轻松，似乎尚空热一部已经是无关紧要的了。

数日后，尚空热在肃州将军府收到了来自兰州方向的密令，尚空热先是大吃一惊，随即便明白了。很快，尚空热召见了自己的心腹部将三人，

“大将军令我军前往兰州集结，对于这件事，你们是什么看法？”

“什么？这个时候前往兰州集结，大将军的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

“哼，卖了什么药？我看这位大将军是准备放弃河西了！”

“不可能吧，凉州方面还有我们一万多人，不仅如此，岷州、廓州两地还有兵力超过一万，这个时候放弃河西会不会被归义军笑掉大牙？”

“你们不懂，本官已经获得了密报，王城方向爆发了叛乱，本教徒已经危及王室。如果本官所料不错，延妃娘娘已经向大将军发出了求救信号，否则大将军绝对不可能放弃自己苦心经营了数十年的地盘！”

此话一出，众将恍然大悟。

事情到了这一步，尚俾婢的目的也被尚空热捕捉到了，那么接下来就是这支盘踞在肃州的城防营该如何抉择了！

大中三年，对于归义军来说是无比重要的一年。归义军的总兵力比二年又增加了三万多，占据的地盘也更多了。为了更好的部署归义军的兵力，归义军节度使张义潮以三路军、四路军驻扎西州、瓜州、伊州三地，以节度副使索勋带领沙州城防营主力亲自驻扎沙州，以锡山军镇守使索勋为大漠观察使节制大漠诸镇。

张义潮之所以会将锡山军放置在大漠中，主要是为了防止崛起于大漠深处的沙陀部落。再加上大漠巨匪王彪不知踪影，最有可能潜逃的地方便是沙陀一带。就这样，锡山军一方面从北侧支援归义军主力，另一方面不得不分布一部分兵力驻扎在大漠沿线，时刻监视沙陀的动向。

这一天，张义潮正在帅帐内研究接下来的肃州保卫战，这个时候，联络使杨轻侯走了进来，走到张义潮的近前轻声耳语了一阵，听了这话，张义潮脸色一沉，随即转过身来，沉声问道，

“你是说，兰州方面现在频频调兵？”

“不错，从岷州、廓州两地的城防来看，兰州方向似乎有大动静！”

“岷州、廓州城防虚设，会不会有诈？”

“这个还不好说，不过从肃州的动静来看，尚俾婢似乎并没有放弃河西的打算，否则尚空热完全没有必要严阵以待，大有与我军决一死战的决心！”

“嗯，尚空热依然是我归义军最大的敌人，千万不能小觑！”

“属下明白！”

“这样，你派人严密监视兰州的动静，另外，加派人手打听吐蕃国内的消息。或许，吐蕃国内会传来一些对我军有利的消息！”

“是，大人！”

说话间，杨轻侯似乎有更多的话要说。张义潮捕捉到这一细微的变化，随即微笑道，

“你身为联络使，责任重大，有什么话不妨之言！”

“这？”

“如果本官所料不错，应该是凉州方向的消息吧！”

“大人，下官本不该瞒你，这几天子玉先生的病情又加重了！”

听了这话，张义潮顿时脸色一沉，

“你说什么，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提前来报？”

“大人请恕罪，这都是子玉先生亲自交代的，不让告诉你，害怕影响你临阵判断！”

“胡闹，有没有给子玉先生请大夫？”

“准鼎少爷已经在沙州一带寻找最好的大夫给子玉先生医治，但是并没有明显的疗效！”

听了这话，张义潮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张义潮明白，年近古稀的子玉先生怕是命不久矣。长期以来，高瞻都是拖着沉重的身体帮助张义潮组建了组原始的核心团队，毫无疑问，高瞻自然成了张义潮最为倚重的老人。如今，高瞻病危，怎能令张义潮不痛心疾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