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死里逃生
他感到一股寒气在身体内到处乱撞,像水流一般,四散流向他全身的每一处脉络。待那股寒气冲向他的脚跟和脑门时,他不由得身体一震抽搐。接着便感觉周身隐隐作痛,尤其是腹内那种发凉的感觉,还有脑内晕乎乎的感觉,使得他十分痛楚。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感觉面前全然灰蒙蒙的一片,脑袋里尽是一些零零散散的打斗场面。待要驱动记忆去回忆旧事的时候,脑袋再次生疼,他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这样在痛楚中疑惑和挣扎了好一会儿,他才勉强着睁开自己的双眼,透过睫毛,他感到有一阵强烈的光闪进自己的眼睛,这让他受不了,立刻又闭上了眼睛。如此三四次以后,他才终于能够适应外界的天光。
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间窄小的农家屋子,老旧斑驳的土墙,土墙上挂满了农作物的种子,墙下面是一张不大的桌子,几个凳子就围着桌子周边放着。桌上是一把提壶,周围已经被油烟熏得发黑,另外还有几个杯子挨着提壶放着。窗户是用纸糊的,正有白晃晃的天光从外间射进来。
他这才发现自己原来是躺在一张床上,身上盖了厚厚的被子。他想要掀开被子,翻身起来,猛然感到全身一阵乏力,四肢酸痛无比。欲要大喊一声,然而却只能发出细微的呻吟,因为喉咙也痛得厉害。他于是重新躺了回去。
这时木门“嘎吱”一声开了,一个看去有些憔悴和苍老的男子走进屋来,穿一身粗布衣服,蓄着短短的胡须,额上皱纹有些深。其实他只有三十来岁,只是看上去很老而已。
那男子手里端着满满一碗还热气腾腾的药,看到他醒了,男子将药小心翼翼地放在旁边的桌上。就去扶他起身,拿一个枕头垫在他的背部,让他半躺在床头。这才将汤匙调着碗中的药,然后喂给他喝。才刚喝得一口,他便一口气哽了上来,药也吐了出来。男子赶紧用毛巾给他擦了,过一会儿再喂。这样反复三四次,他才将药喝完,顿时感觉有了一丝儿精神气儿。
“大……叔,是……是你救了我吧?真……谢……谢你。”他断断续续说道。
那男子听了他的话,顿时一阵羞赧。“兄弟,其实……其实我大不了你几岁,只是可能看上去……嘿嘿,我姓曾,你就叫我大哥就行了!”
他顿时也不好意思起来,深悔自己刚才的失言。“噢……对……对不起,曾大哥。我想问问……我现在是在哪里?”
“哎!”曾大哥说着叹息了一声,“兄弟,你总算是福大命大啊,你知道吗,你都昏迷了五天了。上次我去下田,在水库旁边发现了你,你那时人事不省,全身都湿透了,而且身子骨发凉。我将你救了回来,让大夫看了,天天给你喂温药,祛除体内寒气。不过现在好了,你总算醒过来了!”说完他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那可真是……麻烦你了,曾大哥!”他谢道。
这下他得了点力气,头和身子也不那么痛了,这才开始回忆起当初的事情来。才想起当初受父亲嘱咐,连同四位师弟青龙、白虎、玄武、朱雀一起带着青冥剑去斩杀魔王孤煞,谁知竟被那凶神恶煞的魔王逃出生天,师弟白虎也死于魔王手上。想到师弟的死,他不禁一阵心如刀绞,牵动旧伤,立刻就喷了一大口血。慌得旁边的曾大哥又是倒水又是给他擦去血迹。
他舒了一大口气,又想起后来自己遭到魔王追杀,被逼悬崖,进退维谷之时,只得纵身没入了滚滚寒流之中。自己料定已然必死,谁知竟被眼前的曾大哥救了,心里不禁感慨万千。
我们知道,眼前这个就是当日被孤煞打下寒流的月百川的儿子月秀男了。
这时只听曾大哥说道:“咳,兄弟,麻烦什么,见死不救,那就不是人了。你尽管在此好好养伤就是,其它的等伤养好了再说。对了,你是哪儿人呢?怎么通知你的家里人?”
一语倒提醒了月秀男,他又想起自己办事不成,将魔王放出生天,从今后武林又要掀起腥风血雨了。不知道自己另外三个师弟怎么样,自己在紫阳宫的父亲怎么样,尤其是自己那位心爱的师妹水云卿怎么样。想到这里,他就恨不得立刻就要起身,到他们身边去。
于是挣扎着又翻了一翻,欲要爬起来,苦于周身无力,实在是行动不了。他只得放弃。
而曾大哥也劝道:“兄弟,你不要急,你跟我说你家里的所在,我立刻想办法给你家人报信,免得他们担心。”
“曾大哥,你能告诉我这里是哪里吗?”
“这……这里,这里是我家呀!”曾大哥疑惑道。
“不是,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问……”
“噢!”曾大哥恍然大悟,“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兄弟,这里是周山县治下很偏远的一个小山村。”
“周山县?”他嘀咕着,“我没听过,我问你,这里离万安县有多远?”
“万安县哪!那可远着哩!”曾大哥眉头微皱,额上纹路更深了。“不过这里也有木材商人偶尔要去万安县的,要不我让他们帮你传个口信?”
“那倒不用了,我家是在高高的山上,没有人找得到的!”
“噢,原来是这样啊!”曾大哥沉吟一阵。
忽然,外面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曾大哥在家吗?”
曾大哥听出了那是本村邻居赵老倌的声音。连忙应了一声,出去搭话。
月秀男在里间听得真切,那赵老倌道:“今天村长叫去开会了,说是县里面下来了告示,让每家每户家里,有五到六岁的九月九日出生的孩子,限十天之内都送到县衙里去和太爷儿子小少爷一起庆生,我之前看到你家的门锁着,你肯定有事出去了,想到你也单身一人,也就没有管你。不过现在你既然回来了,我还是给你说一声。就这样了。”说完那赵老倌就走了。
“多谢你了!”曾大哥一面道谢一面回身,刚跨进门,突然想起了什么,心底不禁一阵酸苦,眼睛一热,两滴泪水就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