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那些年那些事3

“可以，可以……”

麦溪眼中只有一个段紫渊，至于其他人，对当时的她来说，完全是浮云，明显忘记了申音的存在，果真是见色忘友啊……

申音其实很想跟麦溪一起，她看了下宿舍楼的位置，彻底陷入了绝望……

窗口，黑黑的人头齐刷刷冒出来……如果在晚上，那绝对是惊悚片的绝佳背景。

再看刚才激情盎然吟诵情书的小女孩，拿着话筒呆若木鸡地看着她和段紫渊……

申音觉得，做人真的不能太过分了，刚刚身心受创，不适合再受刺激。

“我还要温书，如果没事的话，那我先回去了。”

申音毕竟是镇定的，至少话语听起来一如既往的冷淡。

段紫渊慵懒应了一声，就在申音松了口气想开溜的时候，段紫渊却开口了：“来找我？”

“不是。”她回答得又快又急，倒是显得有些欲盖弥彰，这样的想法让她有些挫败，她真的不是来找他的，她只是陪麦溪一起过来而已，但是，看段紫渊的表情，也实在看不出端倪。

所以……他是相信她的话呢？还是没相信呢？

“你不愿意见到我……”似乎不是疑问，而是低叹。

“……我真的有功课，你……生气了吗？”申音发现，自己很没志气的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

“不，我不可能生你的气。”他只是不知道她是否还在生他的气，所以不敢联系她，靠近她，担心一不小心又把之前好不容易营造的关系又给弄僵了。

因为他的话，她抬眸定定的看着他：“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属于不识好歹那类？”

段紫渊的语调轻松写意，脸上还带着清淡的笑：“在意我的看法？”

“……只是……问问。”

她竟有些不自然。

有婉转的温柔在段紫渊眸间流动，他就那样凝着申音，很久……

看得申音尴尬不已，最后，他终于放过了她，凉薄的嘴唇缓缓吐字：“你……很好！”

简简单单三个字让申音心猿意马。

她急于掩饰自己的情绪：“谢谢你为麦溪做的一切。”

“不用谢。”那个叫麦溪的女孩子是她同学也是闺蜜，不是吗？

“……你……对女孩子一向如此吗？”

他笑了笑说道：“除了你，我没讨好过任何一个女孩。”

她微微皱眉：“我似乎不太好相处。”

确实如此，从她和叶琰之间的发展就能看出。

如果不是她个人的问题，也许她和叶琰的关系还能更进一步，或者，今天段紫渊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她是不是该庆幸，在叶琰出国之前，自己对叶琰并没有十分明确的表态。

叶琰离开得很突然，甚至没有来得及见她一面就离开了，他在上飞机的是偶匆匆发了个信息给她，让她保重自己，随后，他便彻底消失在她的世界诶。

她以为，她会茫然若失，可是，似乎并没有。

她在想什么？

“有点。”

“嗯……什么？”申音被自己的情绪代入了，有点摸不到头脑。

“你的确不好相处。”并不客气的语气。

“太实话实说了。”申音虽然认同，但是对于他这么直白的语气，有点……不自然。

他们，有那么熟吗？

段紫渊这个名字是突然在学校里面冒出来的，而她还是从麦溪的嘴里听到的，说是学校来了个玉树临风的翩翩美少年，在学校里若是有看到他不动心的，只有男人和取向不正常的女人。

麦溪说的固然夸张，可申音坐在学生席上第一次看到段紫渊的时候，并没有否定她说的。

之后，便是在家里，听爸妈说起过。

有好几次，申音都想当面问爸妈，到底段紫渊和他们家有什么关系，可鉴于爸妈是关着门说的，好像从没在他面前提起过，如果她问了。

偷听是绝对的，爸妈会不喜，再一个，她特地去问，爸妈又是那副口吻，好像很有把她介绍给段紫渊的架势，那样，好像不是她想要的……

“是事实。”

“……”她又走神了。

不过即使如此，好像他完全没有生气，而她，对他所要表达的，好像也没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

短短的交谈之后，似乎消除了两人的很多隔阂，起码气氛还算融洽，走神两次，也都是因为在思考关于他的问题。

所以，申音情绪大好的同时，段紫渊的眼底也蕴藏着笑意。

申音说：“认识我的人都觉得我友好、和善。”

“那为什么对我那么冷淡呢？”段紫渊的声音很轻，眼见她低头看着鞋尖，知道该转移话题了，于是他笑了笑：“你甚至都不直接喊我的名字，这个算不算冷淡的表现？”

“你比我大，而且你是老师，不合适。”

迟疑片刻，她想起爸妈说的话，在听到内心里响起一阵叹息声之后，她抬眸看着他说道：“哥哥，可以么？”

“……”段紫渊站在那里，定定地凝着申音，眸光仿佛能把她吸进去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不疾不徐地开口：“你……喜欢就好。”语气有些淡漠。

明显地不悦了。

那声哥哥，直接把他们的的位置，从他要看向他走向她的方向给拉远了，段紫渊觉得自己胸口空旷得有些难受，忽然跌落谷底的情绪让他想要立刻遁逃……

那天，申音在通往宿舍的林荫大道上不紧不慢的走着，路面上有行人三三两两的走过，心里想着某事的时候，似乎一切都很美好。

画面回到叶琰没有离开的时候，也是在这林荫大道上……

“申音？”

转身，望进一双溢满笑意的眸子里，是叶琰。

那天，道路两旁的树木郁郁葱葱，周围的建筑若隐若现，她跟叶琰并没有怎么说话，多是无言漫步。

那条回宿舍的路，那天格外漫长，又因为叶琰刻意放缓的步伐，所以足足走了半个多小时左右，走得申音病恹恹的，浑身力气都被消磨殆尽。

那天，宿舍楼下，叶琰的出现再次轰动一时，她到后来才想到 ，其实叶琰的魅力并不比段紫渊少多少，他跟段紫渊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他外表的俊逸温雅中透着年轻张扬，段紫渊则是过于成熟的隐忍克制。

当时的叶琰抓着申音的手，在她微微感觉到讶异的动作中，快速地在她手心里写了一串数字。

申音看着他的动作，有瞬间的惘然，心里，是有窃喜的。

后来，在课堂上，段紫渊也是一样，拿圆珠笔专注地在她课本第一页写下他的手机号码。

唯一不同的是，段紫渊说这样她可以随身带着，也不怕她忘了。

叶琰曾经问过她：“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申音当时抬眸看叶琰，阳光跳跃在他浓黑的眉间，轻狂中带着斑驳的压制情绪。

那天，回到宿舍不久，麦溪也过来了，至于麦溪说了什么，其实申音一句也没听进去。

她原本就是这样一个人，如果沉陷在自己的思绪里，会有意识杜绝周围的一切声音。

但她和麦溪还是有共通点的，比如说麦溪在讲段紫渊的时候，她会想段紫渊在做什么。

叶琰问她是否相信一见钟情？为什么她当时听了只是愣怔着不知道要如何反应，而现在，竟是满心的悲凉和仓惶？

这一刻才感觉，他们的缘分，就仅止于那句一见钟情了吗？

可因为生来理智，她能够很快就摆正自己的位置，也就少去了无病呻吟和所谓的无关痛痒。

有时候，情绪藏得深了，就深得以为自己已经看开，看淡了……理智一点没什么不好？

所以，她总是分不清，她究竟是在追逐心里的那种对完美男人和温柔女人的完美爱情的幻觉，还是真正在喜欢着段紫渊这个内敛而隐忍的人。

在这样一个下午，申音窝在沙发上，因为想着叶琰而出神，眼神茫然得像孩子。

因为叶琰的话，她这一刻才后知后觉地开始反思起自己的一见钟情。

她自问了解段紫渊吗？答案是否定的，他们不过在学校里以师生的名义见过几次，吃过一次莫名其妙的饭罢了。

而叶琰，他们是有交往的。

校庆上，他们像情侣一样的跳舞，他吻过她的脸，他吻过她的脖颈。

他说，她的唇，他会等。

等她心甘情愿的吻他，等待他们真正彼此交心在一起的时候，她再吻上他的唇。

也许连她也猜不透自己对叶琰是否真的喜欢。

叶琰在大学的第二年就离开了，之后，她总是会想起政法课上，他望着窗外，清俊的面上有走神的迹象，她以为她想的人一直是叶琰，可是沉静下来之后，她知道，那个人是段紫渊。

她想着自己说叫他哥哥的那一瞬间，那个生来就拥有一切的男人，究竟在想什么？眼里划过的悲凉又是因为什么？

她被他“悲凉”的神态牵引了思绪，可他转眸对上她视线的时候，却异常的平静如初。

他问她：“怎么？”

她知道之前看到的一切不是她的错觉。她想他们都是一群生来善于伪装的人，画着精致的面容，掩去最真实的自己，然后向周围人展示出千般面容，到最后骗了别人，也成功骗到了自己。

她和段紫渊之间原本就见面很少，每次见面多是无言，所以谈论她的次数更是少之又少。

反倒是和叶琰在一起感觉轻松自在，至少，叶琰不会给她压迫感，叶琰是一个让她感觉到快乐的存在。

申音无法得知段紫渊对她和叶琰在一起，究竟持着怎样的态度，他并没有明确的表明自己喜欢她。

而他是知道她和叶琰在交往的，她也和段紫渊提到过了。即使叶琰离开了中国，也不代表他们就不在一起，一切都是暂时的……

其实这样一个男人，就算心里真正藏着什么事，只怕也未必会完整表达出来吧！阳光洒落在她的掌心里，她悄悄握紧，再把阳光隔绝在外。

她以为，所谓的情劫不过浮生一梦，多少有些悲观消极的感情观。和叶琰交往的时候，她的看法依然如此。

但段紫渊却是不同的，他只是那么看着她，就能让她觉得他有酸楚萦绕心间，久久徘徊不散。

如果爱注定是一场涅槃，她为什么要沉沦自虐的苦海？众人皆醉唯她独醒，时刻保持一份洒脱，至少会活得轻松自在许多。

记得那天下午，在叶琰问她是否相信一见钟情之后，不久，她收到了他的短信。

【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你可以有自己的选择，我们都喜欢幸福的生活，我们都为幸福而努力的活着。】

当时的申音看着短信，面无表情的，直到屏幕陷入黑暗。

当时，她不知道为什么叶琰会发那样一个短信，直到叶琰离开之后，她才恍然。

那，是离别前的祝福吗？

她把脸埋在米白色的枕头间，她想，这世上痴傻之人还是有很多的，坚信一见钟情可以获取永恒，于是看到光和热，就奋不顾身的扑上去，哪怕到最后落得的下场是惹火烧身也无怨无悔。

开始进入秋季，早上气温已经不能用温度适宜来形容了，体感有些凉。

申音一身白色的运动装，而段紫渊穿着竟和她一样，帅气之余，还带着几分冷傲。

看到申音的时候，段紫渊的眸色闪了闪，脸庞在晨雾里氤氲得更加动人美丽，申音当时不确定，那一刻她是否看到了他一闪而过的笑意。

因为他们“心有灵犀”的穿着，怎么看都像情侣装。她没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因为他直接回应了她。

“运动？”运动衣勾勒出他修长的身材，以至于显得他英姿飒飒。

她点头，走到他面前：“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因为刚醒，所以申音眼神还有些小迷糊，段紫渊嘴角微扬，“一起？” 天还没大亮，所以路面上这个时间段静悄悄的，他和她跑步的同时，偶尔会有浅淡交谈。

段紫渊忽然开口：“几天前，我给你打电话，你说的话……”申音有些吃惊：“你给我打电话了吗？”

申音掏出手机，翻阅了通话记录，段紫渊确实在几天前给她打过电话……她想想，当时她在干什么来着，在挂断段紫渊电话之前，已经有另一个学长给她打了两通电话，最后那一通，以至于申音连名字都没看，就下意识误认为还是那个学长打来的。

【别再打过来了。】挂断通话前，她似乎说了这句话。

那个学长叫曹冉，她对那个名字并不记得，只是看到通话记录才想起来，她是会计专业，那个学长是政法专业，几次上选修课碰到，他找她搭讪过几次。

殊不知竟会是段紫渊。这让申音尴尬不已，心里想，该怎么跟段紫渊道歉，段紫渊查看她的表情，猜想她挂断他电话可能只是无意，于是心里之前的忐忑竟奇异般地消散了。

段紫渊这时静静说：“要不要听音乐？”

“好啊。”

于是当申音反应过来时，已经有耳机塞在了她的耳朵里，而另一只在他那里。并肩慢跑，他配合她的步伐，音乐缠绕间，她侧眸看向他汗湿的发，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心里蠢蠢欲动……

只有自己知道，他其实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适逢跑累了，段紫渊把另一只耳机也塞到了申音的耳朵里，指尖离开她耳廓的时候，自然地擦掉正顺着她脸颊滑落的汗水。

她因为这个小举动睫毛微微颤了颤，而段紫渊已经走到那位叫曹冉的，申音的学长面前，双手插在裤袋里，静静地看着他。

曹冉是学校的创业标兵，不仅学业好，还弄了些货品在学校卖，赚的钱不给自己用，而是用到学校做公益活动。

像曹冉这样的人，学校其实不少，但是否完全不赚钱，只有曹冉自己知道。

曹冉正在给看上去冷贵不凡的段紫渊做推销，推销的是一个游戏软件。

段紫渊不喜曹冉说话笃定的语气，他声音很淡，直接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

不喜他的语气，产品也自然受了牵连。

曹冉却完全没有表现出受到打击的样子，结果段紫渊又说：“你看，你一说我就误会了，认定真的能够双赢，如果到时候我亏损的话，是该埋怨你说大话，还是该埋怨我决策失误？”

曹冉微愣，表情有些复杂：“我很抱歉，但产品真的很不错，要不然我不会找你。”

广告当然是需要夸张的，否则就不叫广告了。

曹冉心里想着。

“产品好与坏，需要大家的声音，不是你一个人的。”

段紫渊随即又说：“这样……你跟我秘书预约个时间，到时候我们再另外详谈。”

曹冉知道这一单没希望，走了。

段紫渊眸光柔和的看着她：“他家里并不缺钱，抱歉，我无意谈论别人的私事。”

申音难得笑了：“我们有时候会控制不住自己的私欲。

“谁又可以呢？”段紫渊笑。

本性是无法摆脱的东西，所以人还是会在一些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上面露出一些和别人不一样的态度和处事方法。

“你做的很好。”

申音这话并不虚伪，甚至很真诚。

“外表看起来很好，未必就真的很好。”段紫渊说。

停顿了几秒，段紫渊放缓语调，慢声道：“申音，很多人都会在雾霭里迷失自己的人生方向，想要蒙蔽我们双眼和灵魂其实很简单，只要在心里制造一个漫天迷雾。”

申音其实很想问段紫渊有没有在雾霭里面迷失过。

其实无需多问，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其实已经等于肯定的表态了。

她隐隐觉得段紫渊并不如外表看来那么清冷无情，他的淡漠仿佛融入了骨头里，仿佛人生本该如此，很难有东西能够激起他的热情，太过于冷静，反而让周围熟知他的人莫名感觉酸楚。

于是她知道，每个人心里都有一片谁也打不进去的小宇宙，所以才会在相处中不会爆发星球大战，各自守着自己的天地，大家平安度日。

申音没有麦溪那样的想象力，所以并没有预期会出现风暴。段紫渊冷静，曹冉也是理智的，所以两个男人只是目光在空气里无声对视，看似平静，但又怎能说没有惊涛骇浪呢？多么简单明了的话，并没有因为看到申音和段紫渊站在他面前暴跳如雷，曹冉笑容甚至极尽温和。

段紫渊的表情还跟以前一样，申音也没有任何不适，好像看到了，那便看到了。

其实原本就没什么，她和段紫渊没关系，跟曹冉更是没关系，所以心里连一定点不自在都没有。

尽管如此，曹冉对段紫渊的态度却是漠视的，除了做推销的时候，似乎没看到他一样，除了最初的几眼之外，一直把眼睛胶着在申音身上。

他是不可能从申音表情里看出任何情绪的，有些沉寂的空气里反倒响起了段紫渊清淡的声音。

“她不吃爱比萨。”

曹冉拿着披萨盒的身体一僵，皱眉看着他，一时无话。

申音亦然……

他是怎么知道的。

段紫渊看向申音有些迷糊的目光，有些被时间带走的涟漪随时都能在心湖里挑动，低头间，段紫渊已经恢复平淡的表情，他摸了摸她的头，而她，竟然在这个时候抬头与他对视。

她的眼神里，有一种叫共鸣的态度被段紫渊犀利地捕捉到了。